夜半尸语 第154节
作者:陈加皮      更新:2025-11-03 17:03      字数:4164
  滚于风不进围垅屋,闫禀玉踏桥板出去,他早早等在车旁,迎了几步上来。
  “大小姐。”跟在滚荷洪身旁办事,听多了话,滚于风已经默认闫禀玉是未来的家主,所以不自觉换了称呼。
  闫禀玉没在意这个,说:“蛊虫都拿来了吗?”
  “拿来了。”滚于风钻进后座,抱住几只竹筒,其中两种蛊虫他特地提醒,“藏象和迷心音多智,先用你的血去喂养唤醒,待它们对你的血液形成依赖,主动觅食,便可尝试控制。”
  闫禀玉接过竹筒,说:“明白了。”
  任务已完成,滚于风询问:“大小姐还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了。”
  滚于风又道:“大小姐独自在外多有不便,我可以随身伺候。”
  上次好不容易甩开他,闫禀玉怎么可能再让他留下,“没有独身,我有伙伴,他们都很厉害,荷洪阿婆都不担心,你就安心回老宅吧。”
  滚于风看眼闫禀玉,点点头,“是,小姐。”
  他准备走了,闫禀玉忽又说:“等等,我要问你件事。”
  滚于风回身,“小姐请说。”
  其实闫禀玉不确定,怀疑中又止不住的心乱,到此刻还在拉扯。她从来不是拖沓的人,最后快刀斩乱麻,“我在蛊种册里看到,中了寄心蛊之后眼眸会呈现出若隐若现的蓝色,还有什么异处吗?”
  滚于风回:“中了寄心蛊一旦发作,眼瞳变色,行为失控,感情生变。如果你想判别,可以对比宿主前后行为,往往中蛊,意识便非自愿。”
  听祭师说闫禀玉练蛊勤勉,进步飞快,他以为她想了解蛊虫多学理论,好付诸行动。
  闫禀玉听到这里,心都沉了下去,她压抑住心底酸酸发芽的种子,再问:“那寄心蛊……能寄阴魂吗?”
  照料蛊虫多年,滚于风可以说对滚氏蛊虫的了解最全面,他结合过去蛊种册的理论以及自己经验见解,说:“寄心蛊的异能在寄心,我觉得跟物种无关,以往我们偏见,觉得阴魂无心无可寄,那假如有情有心呢?而且原始蛊一年一变,我们并非每年可观测,所以变异也未可知,什么可能都有。”
  闫禀玉的怀疑几乎落实,“那可有办法拔除?”
  “你的血脉已得萨神承认,用你的血点在寄心者眉心,可以让寄心蛊显形,虽然驱赶不了它,但可安静些时日。”
  真的无法拔除,闫禀玉虽然早有预料,可还是失望。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假如阴魂真被寄心,会有危险吗?”
  滚于风说:“按理不会,寄心蛊不噬阴。”
  “好,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回去吧,代我向荷洪阿婆报平安。”
  “那我走了,小姐万事小心。”滚于风告别,开车离开。
  闫禀玉也回了围垅屋,虽然忧虑,好歹也放心了些。以后等自己技艺精进,再找出拔除寄心蛊的方法。
  不过,如果卢行歧真的中蛊,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
  到了中午,出发时间。
  仍旧是那辆二手五菱宏光,不过车上物资升级了,除去各样丰富的熟食饮料,还有冯渐微顺手从冯氏库房里捞来的高级符箓和法器。
  冯氏内部工作已安排好,由冯桥代理,冯渐微拿回应得的,又短暂恢复自由身,兴致十分高涨。
  活珠子坐在副驾驶,因为冯卜会的事,冯渐微给他准备了很多零食,让他食饱忘忧。
  后座是闫禀玉和卢行歧,一排座很宽敞,她没有靠近他,而是将背包放身侧,搂着当抱枕。心思繁杂,人也少话,望着车窗外远去的风景,昏昏沉沉,时睡时醒。
  五个小时的车程,闫禀玉一直迷糊睡觉,少有的安静。中途卢行歧凑过去看她脸色,没有生病的异样,也就放心了。
  到了龙胜各族自治县,冯渐微先找人人去老山界送信,看班氏如何回应。
  如果当晚收到信,那就代表班氏接受他们借再生之力,假如第三天还未回应,再生之力时效消失,那就证明班氏有意刁难。
  当然,冯渐微又不蠢,今晚休息一夜,没有回信就直接闯进老山界,管他三四五六七。
  就近找家酒店,冯渐微跟前台说开两间房。
  闫禀玉忽然出声:“开三间。”
  冯渐微和活珠子同步问:“开三间做什么?”
  前台也似乎疑惑,看向他们几人,等待结果。
  两个男的开一间就行了,她女孩子就住一间,别人看不见卢行歧,所以不知道闫禀玉心里的郁闷。她歉意笑笑,“我说错了,开两间。”
  开好房间,休整片刻,几人去吃了龙胜当地的美食,各自回房休息。
  晚上六点多,天色暗下,闫禀玉回房只看到蓬山伞。她松了口气,去找衣服洗澡,坐车久了累,准备好好睡一觉,有事明天再想。
  洗完澡,空调开到适宜的温度,闫禀玉就裹被子睡了,连灯都没关。一个周期的深度睡眠后,她意识迷迷糊糊,床好像动了,耳旁好像有话声。
  “怎么睡这么多觉?”
  “大半天也不说话。”
  “也不等不问我,一个人睡这么安心。”
  “闫禀玉……”
  “……唔?”听到唤名,闫禀玉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重叠着一张俯视的脸。望着好片刻,适应灯光,视线归位,哦,是卢行歧。
  “怎么了?”她打个哈欠,扭个身侧过去抱枕头,又闭上眼。
  “闫禀玉,你有事。”
  卢行歧凉凉的声,从背后传来,将闫禀玉的瞌睡惊走大半,撑床坐起来,含糊其辞,“有事要做吗?什么事?”
  卢行歧站在床边,已经立直身,抱臂低着眼,眼神微有探究地睨视她。
  闫禀玉当然有事,不过还没理清楚,就证明似的抬起脸,大大方方接受他的审视。
  “是班氏来信了吗?现在……”她翻出手机,一看快十点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做?”
  卢行依旧是那种眼神,因为是俯视,目光密密地罩住她,十分具有压迫力,仿佛要将她的面皮扯开,看进深处去。
  闫禀玉喉中干涩地动了动,面色忍住,而他忽然弯下身子,视线缓缓逼近,一边似乎证据确凿地列举:
  “从中午到现在,你没有主动理我。”
  “开房你点名要三间,不想跟我共处一室。”
  “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或者让你不开心,你直接告诉我,不要瞒着,让我不知如何猜。”
  剖白的话一堆,闫禀玉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她已经将他打成受寄心蛊影响,才突然像变了个人,去黏她亲近她。甚至喜欢的表白,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本心。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可能上:卢行歧到底有没有中寄心蛊?
  眉心点血可以试探,假如他真的中了寄心蛊,那她这个行为立得住。假如他没中寄心蛊,她的怀疑被他知道了,按他那有冤报冤的性格,她肯定得被他记小本本里,时不时翻出来戳她脊梁骨。
  闫禀玉皱眉苦恼,到底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测试他有没有中蛊?
  心思活络,目光松散,卢行歧看出来了,她在他眼前走神。本就猜疑不定,现在心底更莫名地烦躁,他抬手捏住她下巴,让她收回心思看他。
  闫禀玉的目光终于专注,稍稍抚慰住卢行歧,但他不知道,是闫禀玉找到了测试的方法,所以冲他甜甜一笑。
  “你去哪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她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
  她转变实在快,卢行歧判断着,没动作。
  “抬头说话好累,快坐下。”闫禀玉抱住他胳膊,轻轻晃了晃。
  他果然受用,坐下了。
  闫禀玉视线稍偏,看向他背后床头柜上的饮霜刀,有些远。于是她靠近他,双手拥过去,看似是抱住他,实则摸到饮霜刀,偷摸在食指割了道小口子。
  “我去观天象。” 卢行歧不明所以地回搂住她的背,她愿意理他,心情总归舒服些了。
  闫禀玉又突然离开,看着他,双手贴上他的脸。她双眼注视,慢慢凑近……
  她主动的亲昵,让卢行歧嘴角翘起,不计前嫌地低了低脸,方便她亲自己。
  然而闫禀玉却突然瞪大眼睛,很是诧异地放开手,身体疏离,亲吻也没落下。
  “怎么了?”卢行歧微微失望地问。
  他眉心还有一点血,为防他发现,闫禀玉还是借着亲脸的动作,将血抹去。那幽蓝的眼眸染上高兴,她看着,内心五味杂陈。
  第121章 坐骨葬
  闫禀玉睡了挺好一觉,醒来却很郁闷。
  卢行歧昨晚不在,他最近明明夜夜往她床上蹭。她的血可以让寄心蛊安静几日,想来是蛊虫没法作妖,他倒是平淡起来。
  起床洗漱换衣,再去跟冯渐微他们去吃早餐,如常做着平常的事。闫禀玉其实不甚在意卢行歧什么态度,只是心理落差让人如鲠在喉。
  回酒店时,冯渐微让去他们房间聚头,闫禀玉就去了,卢行歧也在。
  房内有小沙发和桌椅两张,冯渐微和卢行歧坐椅子。活珠子在冯渐微那头的沙发坐下,闫禀玉给他使眼色,踢他鞋子,他稀里糊涂地往卢行歧那头坐。
  闫禀玉心满意足地坐进沙发,卢行歧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投过来,她视而不见,心里想:谁稀罕跟你亲近,稀罕你说喜欢,我一个人,睡一大张床,超级自在!
  “再生之力的时效只剩两天,不着急进老山界,冯渐微你到底要说什么?”她开口问。
  以往坐位是活珠子挨着冯渐微,闫禀玉和卢行歧一处,现在怎么反过来了?冯渐微有点奇怪,但没往深处想,回答道:“老山界好进,难的是没有班氏的引路灯,难以通过瑶寨外的坐骨林。”
  闫禀玉:“坐骨林又是什么?”
  “是一片荫尸地。”活珠子听说过。
  “荫尸地?”闫禀玉惊讶声,“是不是专出僵尸的荫尸地?”
  “差不多。”冯渐微点头,“不过班氏的荫尸地更邪门,他们一族奉行坐骨葬,就是人死后穿着盛装戴满配饰,趁尸僵形成前,坐立椅子中。再用彩色锦布缠绕尸身,与椅子密不分离,扛入荫尸地放置。所以那片位于峡谷阴暗蔽日的树林,被称之为坐骨林。”
  滚氏的岩洞葬好歹能遮风避雨,这种盛装打扮坐着的尸骨,直接放置野外,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不得吓死啊!闫禀玉光想象,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班氏为什么要这样做?风吹雨淋的,这不是有辱先人尸骨吗?”
  “对他们复生人来讲,躯壳只是衣裳,也没有祖宗一说。况且荫尸地的尸身可不会化骨,会一直维持肉身状态,不过可能干瘪些,没那么好看。”冯渐微随意这么一解释。
  闫禀玉听了,脑袋里直接炸雷,“你说坐骨林里都是打扮华丽、端坐椅子的干尸?!”
  冯渐微:“嗯,坐骨葬的传统就是讲究天养天逝,回归大地自然,荫尸地刚好可以滋养尸身,尸骨不化,何尝不是另一种永生?这也是班氏选择这里做族葬的原因。”
  闫禀玉:“那会不会……诈尸?”
  “会,所以通过坐骨林时,需要隐藏气息,避免惊动尸身。”卢行歧适时地给予打击。
  人怎么能隐藏气息,死人才不会呼吸,闫禀玉丧气地叹息,没想到这种诈尸还能遇到二次。想起第一次被死尸追,她讨厌地剐了眼卢行歧,新怨旧仇,独自生闷气。
  卢行歧眼神不解,歪了歪头思考,从昨天开始,闫禀玉像变了个人,时而无意识地对他流露出埋怨,但表面上又一派祥和。不过这祥和中隐匿着若即若离,令他捉摸不透。
  其实这次聚头不是商议,而是述明进入坐骨林的注意事项。冯渐微从冯氏的家底里顺出来几张藏魂符,人用之可隐匿气息,过坐骨林时避免被干尸闻到人息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