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
椒蛮箶 更新:2025-11-08 16:55 字数:3088
徐菀音默不作声,听他竟好似说起了喁喁情话,虽有些不甚适应,却莫名觉得并不刺耳,渐渐止了泪水,仍侧了头,靠在车厢箱壁的篷布上,随着前行的马车轻轻晃动。
宇文贽看不见她表情,只见她窄薄的肩头娇而无力地靠在那处,毫无反应,心中仍是惴惴,继续说道:
“我该想到,你近些日子确是经历了些糟糕之事,又是被掳,又是……”乍然想起那太子殿下竟弄出个劳什子的婚礼来,自己的菀菀又是砸倒了太子跑出来的,天知道他二人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要砸倒个人来了结!心中只是不愿去想,更不愿去问,转而说道,“我方才划船时,见你冻坏了,本是想着将你带出来后,要好好替你暖一暖……”闭一闭眼,发觉这一句后,也是说不下去,只问道,“菀菀,你现下可还暖过来了么?”
过了一会儿,见徐菀音轻轻点了点头。世子爷放下些心来,微微呼出一口气。却听那小女郎背对着自己问道:
“少主,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宇文贽听闻了这一问,想了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你既砸倒了太子,很快便会有东宫内卫从内坊搜起。虽则我这一路行迹还算隐密谨慎,也保不准他们能追查到太液池和青江。幸好我此番一路南归,皆是隐匿了行踪,无人知道我回。现下,唯有带你一路随我北上,你可仍扮作男装……”
徐菀音惊讶地听他说到,竟要带自己随他一路北上,却是自己从未想过的去处,忍不住回头抗议:
“我不要北上……少主既救下了我,何不帮我找到柳妈妈和若兮,京城既不可再留,我们便回岭南去便了……”
宇文贽听她一开口便是拒绝和自己同行,心中不免难过,却不得不给她分析现下情势:
“菀菀,非是我不愿送你回岭南,只是……你可知二皇子已向陛下请旨……”
徐菀音一听此事头就大,立时便皱了眉转过头去,轻轻说了声“我知道”。
“过不了多久,恐怕皇上亲派的使丞便要到达岭南徐府,若你回去,不是正好被撞上么。”
徐菀音一阵默然,心中柔肠百转,自然是想不出更可行的法子来。又听那世子爷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那二皇子殿下打的是哪样一个主意,竟突然要求娶于你。但既是求了皇上赐婚,便必定未曾暴露你‘徐公子’的身份,否则你以女子之身充作徐晚庭上京,已属欺君,令尊大人必不好交待,说不得还要被治个罪……”
这番话已说得徐菀音心惊胆战,慢慢回过头来看向那世子爷。
“……因此上,我猜那二皇子派了人四处寻你,他必是要悄悄寻到你后,掩了宫里之人的耳目,再想法子与你令尊大人打个照应,将徐菀音与徐晚庭调换过来。待婚事已成,旁人即便知道你当初身份,无有实据,怕是也不能再对二皇子妃挑事。”
第89章 踏雪
“少主, 若我随了你北上,此一时隐匿了形迹,往后……却又如何呢?”
“我绝不嫁与二皇子殿下, 这话, 我得回岭南, 亲口说给我爹爹, 让他明明白白替我拒了这门亲。”
二日后, 因了徐菀音这两句话,宇文世子写好一封长长的密信,令暗卫老宁继续北上带往突厥, 打点好那方诸项事务;又托人带信给京中父亲宇文璧, 道明自己心迹;再是备齐从京城去往岭南的一路所需, 从通关文牒到身份鱼符,途中所需冬衣、干粮、常用药丸药剂、钱票……以及防备匪贼的随身武器等等物事。
“菀菀, 既你决意要回岭南,我便护送你一道回去。因已入严冬,此去一路艰难,我从军行时曾走过其中几段,未曾走过的那些路段,经这两日问询,也大约知道……我自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只望你心中有些预备才好。”
徐菀音两日里来, 被留在驿馆中不便露面,只见那一身清贵却毫无骄矜之意的世子爷早出晚归、独自忙碌, 短短两日便打点齐了行装,她心下着实佩服、又深自感念。
要知道,当初她从岭南上京, 家中人等可是做了好几个月的准备。到了初春时分,已是春和景明的天气,由父亲、以及几名仆从一路护送上路,路上又是经水道、又是攀山路,好生折腾,足足行了近两月,她自己更是小病一场,才抵达了京城。
此时的季节正是深冬,途中艰险自是不必说的了。对宇文世子这番用心,徐菀音除了点头道谢,说不出其它话来。
还能说什么呢?因了自己要回家拒婚,一位高门贵胄、光风霁月的世子爷便放下手头一切,亲手亲脚操办了路途上的所有,一声不吭地便要贴身陪护自己千里徙行。这样的作为,又有何话能道尽谢意呢?
马车行至秦岭地界后,宇文贽在一个小镇上换了骡车。
先就要跨越那秦岭风雪,第一个关口便是“雪拥蓝关马不前”的蓝关。
好在那蓝关驻军李成乃是陇西军事世家子弟,当初曾是宇文贽麾下兵士,为人甚是灵光。见宇文世子以帷帽项帕遮面,便只当做不识得,却暗自点选亲率了一个五十人小队,将他们的骡车队一路护送过关,一直送到再无山匪出没之处,才抱拳告别。
哪知有那驻军小队相送时,即便是途经那峣山的鬼见愁“七盘十二绕”,也未曾出了什么岔子。一路无风又无雪,抬头便是明晃晃的高天冷日照着,山匪也没见跳出来捣乱。
直到双方抱拳道别后,又行了几个时辰,觉着前方就快到邬州时,一处山坳里,暴雪忽至,不多时,竟在山坳中积上了老高的雪,将几匹不算高大的骡子,齐齐没至了肚腹处,几匹牲畜喷着响鼻,奋力抬腿,挪动得极是费力。
宇文贽只好将徐菀音扶下车来,令几名骡车夫在后推车,自己则将徐菀音负于背上,踩着大腿深的积雪,一步一步慢慢前行。
徐菀音趴伏在那世子爷宽展的肩背之上,听他脚下“哗啦哗啦”步步拔雪的声响,朝前远眺过去,只见一片素白,雪原茫茫,心思邈远放飞,竟想起自己幼时,和家人在地处西北的征西军中,也曾在这般雪野中玩耍。忍不住说道:
“我小时候,和阿兄在雪地上打滚,我阿兄骨碌碌滚得不愿起身,竟滚到一处岩洞,惊起了一匹冬歇的熊……”
宇文贽听她说得有趣,知道她阿兄好好的并无危险,便笑问道:“那匹熊,后来可还好么?”
徐菀音想起那时的趣事,咯咯笑起来:“那熊本就瞎,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我阿兄惊醒,一下子拱出洞来,好生厉害,却不知道我阿兄就躺在它脚下,被它一下子跨了过去。我在这头远远看着,以为我阿兄被那熊踩到了,害怕得大叫……”
宇文贽听她如今说着当初的危险故事,明明知道已是过去,却仍忍不住手中一紧,顺势将背上的人儿掂抬两下,让她在自己背上更贴服一些,道:“你可不该喊!”
徐菀音得意道:“若我不喊,那熊怎会冲着我奔来,又怎会掉进我面前的陷坑……”
宇文贽侧脸看她:“哦……原来你们一道设了陷阱捕熊?”
徐菀音却不好意思道:“倒也不是,我和阿兄都还小,并不知道那处有陷阱,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宇文贽放声大笑:“却是哪位西北好人,挖好了那个陷坑,才救下了我的……菀菀。”
徐菀音听他说话大胆,突然羞恼,将手握作拳头,噗通两声打在他胸口,打得那世子爷哎哟一声道:“我的好……菀菀,我这脚下可不太稳,你打疼了我,小心扔了你到雪地里……打滚去哈哈哈。”
徐菀音伸手捂住他覆在项帕下的嘴,半是认真地说道:“我不许你……胡说!”
宇文贽被她凉凉软软的小手捂着嘴,有些心动,故意问道:“咦?我怎的胡说啦?”口中热气通过项帕传到徐菀音手上,她便撤开手去,嗔道:“哼,你胡说什么……我的菀菀?”
宇文贽见她小手被冻得红红的,在身前轻晃,便只将一手托着她后身,另一手撤到身前,撸下面上的项帕,随即一把抓了她两个小手送到自己嘴前,呼着热气替她捂手,一边说道:“我心中早就把你当了我的菀菀,怎的,不能说么?”
徐菀音见他举动愈加大胆起来,一阵羞意袭来,便要将手从他手里抽出,却哪里挣得过他。
宇文贽微微一笑,拿着她小手贴着自己嘴唇亲了两下,道:“别冻坏了手,放我脖领里吧。”便将她手塞入自己脖领,贴于他温暖紧滑的皮肤上,又摁住一会儿,才放下手去,复又以两手背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