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
南锣鼓猫 更新:2025-11-11 20:05 字数:3054
“去看看。”
肖靳言言简意赅, 率先迈步。
三人下了楼, 在楼梯口另一侧, 果然找到了食堂的入口。
一股混杂着食物馊味和陈年油垢的酸腐气,从半掩的门缝里飘散出来。
推开门, 食堂空间还算宽敞。
里面摆着六张表面油污不堪的,四人位连椅桌。
肖靳言目光掠过这些桌子,径直走向后厨。
灶台上锅碗瓢盆倒是齐全,只是每一件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黏腻的灰, 像是许久没人动过。
墙边的调料架上, 酱油醋盐等瓶瓶罐罐东倒西歪, 有的瓶口还沾着凝固的黑色污渍, 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角落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旧冰柜,发出低沉的嗡嗡响声。
冰柜旁边的地上, 随意扔着一个菜篮,里面是几颗蔫巴巴的青菜和几个发了芽的土豆。
肖靳言走过去, 伸手拉开冰柜门。
一股寒气夹杂着肉腥味扑面而来。
冰柜里竟然塞着几只冻得梆硬的整鸡,表面还覆着一层白霜。
“谁会做饭?”
肖靳言回头,目光扫过徐林致和宿珩。
徐林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一个医生,平日里最多给自己煮个泡面,眼前这种阵仗,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宿珩却没说话。
眼底露出一抹沉思后,他挤开徐林致,径自走进了油腻不堪的后厨。
他从墙上挂着的几件脏污围裙里,挑了件看起来相对干净些的灰色围裙,慢条斯理地在腰间系好。
那动作一丝不苟,不像要下厨,倒像准备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肖靳言挑了挑眉,看着宿珩这副一本正经的架势,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怕打扰到宿珩发挥,他特意从后厨退了出来,路过徐林致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轻松。
“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徐林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复杂地看着宿珩清瘦却挺拔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只见宿珩面无表情地从冰柜里拎出两只冻鸡,又从菜篮里捡了那两个已经发芽的土豆。
接着,他把一只冻得像石块的鸡扔在案板上。
眼神专注,表情冷肃,仿佛面对的不是食材,而是解剖台上等待解剖的试验品。
下一秒——
“哐!哐!哐!”
宿珩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那架势,与其说是在剁鸡,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充满破坏性的暴力拆解。
冰碴和细小的肉末四处飞溅,沉闷而响亮的砍剁声在空荡的食堂里回荡,格外响亮刺耳。
徐林致默默地看着,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要真吃了这顿,今晚是不是……就可以人生初体验到食物中毒的感觉了?
肖靳言“啧”了一声,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靠在后厨的门框上。
他看着宿珩那利落却毫无章法的刀功,强行给宿珩打圆场:“等着吃就行了。”
这话说的……
说实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不一会儿,两只冻鸡被宿珩砍成了七零八落、大小不一的碎块,有的带着骨头,有的只有皮肉,形状十分随心所欲。
他看也没看,又拿起土豆,连皮都没刮,直接在案板上随便剁了几刀,切成了同样奇形怪状的土豆块。
接着把鸡块和土豆块一股脑儿,全扔进了旁边一口积着油垢的半旧铁锅里。
等到锅里的水开后,宿珩从调料架上拿起盐罐,往锅里随意撒了一小撮。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又抓起一把,毫不犹豫地撒了进去。
那分量,看得肖靳言的嘴角都跟着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小子,是打算腌咸菜吗?
还是准备齁死谁?
就在这时,刘晓花忽然从食堂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她一眼看到偷懒的肖靳言,正要发作,语气尖刻地骂道:“你们两个不去打扫病房卫生,跑这儿来偷什么懒——”
话说到一半,她的视线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徐林致,气焰顿时消了大半,脸上勉强挤出点僵硬的笑意。
“徐医生,您怎么在这儿?”
徐林致生无可恋地指了指灶台的方向,“准备……吃晚饭。”
刘晓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宿珩拿着个大铁勺,在锅里搅弄着一堆颜色可疑,形状各异的不明物体。
她这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瞧我这记性!食堂王阿姨前两天告假回家了,我还正愁晚上没人做饭呢!”
她立刻对着宿珩颐指气使道:“那你多做点,够大家晚上一起吃。”
说完,又转向肖靳言,“你去楼上喊他们下来吃饭。”
肖靳言没多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锅里那坨东西,转身朝楼梯走去。
他直接略过了201病房,先敲了敲202的房门。
很快,杨桂芬乐呵呵地打开了门。
一听是开饭了,她连忙招呼着胡旺祖,“旺祖,吃饭了!”
老两口互相搀扶着,颤巍巍地朝楼下食堂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今天伙食不知道怎么样”。
肖靳言接着来到203门口。
他敲了半天,里面毫无动静。
他试着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就开了,一股浓重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而且陈设十分古怪。
靠墙的单人病床上光秃秃的,没有被褥,床板上积着厚厚一层灰,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碰过了。
反倒是床底下,隐约能看到一团脏兮兮,看不出原色的被子,揉成一团塞在角落,还散落着一些干硬的馒头屑。
像是有人长期蜷缩在那里睡觉。
肖靳言皱了皱眉,退了出来。
他在二楼和三楼来回找了一圈,包括那个死了院长的办公室,都没发现第四个病人“老根儿”的踪影。
最后,他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不经意地朝院子里望了一眼。
院子角落那片蔫头耷脑的菜地里,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背对着疗养院的楼栋,蹲在地上。
他双手并用,像是在刨着什么东西,泥土翻飞,动作急切又鬼祟。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楼上的目光,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朝肖靳言这边看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男人浑身一震,像是受惊的兔子,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惊慌失措。
他手忙脚乱地将刚才刨开的那个小坑又重新用土埋了起来,还紧张地用脚使劲踩了几下,试图抹平所有痕迹。
随即才慌不择路地,一头钻回了疗养院内。
……
那锅成分不明的“鸡肉土豆汤”很快就咕嘟咕嘟冒起了热气。
那根本算不上汤,颜色灰扑扑的,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怪味,活像一锅烂糊。
汤面上还漂着几片蔫黄的菜叶,估计是宿珩突然想起来,随手从旁边的菜篮里揪下来的。
过了会儿,宿珩面不改色地关掉火。
他从满是油污的碗柜里,贴心地翻找出几副碗筷,走到水池边,拧开冰冷的水龙头。
夹杂着黄锈的水,瞬间冲了下来。
宿珩往后退了半步,等到水流变得清澈后,才抓起旁边一块硬邦邦的抹布,沾了水,在碗筷的陈年油垢上用力擦洗,刺啦刺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后厨格外清晰。
他仔仔细细冲洗着每一只碗、每一根筷子,直到指尖触碰碗壁,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油腻,这才罢手。
徐林致在一旁看着,胃里一阵阵翻腾,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他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要不今晚这饭我就……先不吃了”……
可话到嘴边,对上宿珩那副理所当然的冷淡神情,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迟疑片刻,还是认了命,上前帮忙把洗干净的碗筷一一摆在油腻的桌上。
每放下一只碗。
空气中那股由“肉汤”带来的,混合了铁锈、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之物的气味,就愈发浓郁,直往他鼻子里钻。
宿珩端着那口半旧的铁锅走了过来。
锅底的余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他手上。
他拿起大铁勺,“哐当”一声,给每只空碗都盛了满满一大勺。
那汤汁瞧着就浓稠,里面的鸡块和土豆块形状各异,颜色也深浅不一,费些眼力才能勉强辨认出原本是什么食材。
徐林致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坨东西,默默地把头转向一边,打定主意今晚只喝开水。
不多时,杨桂芬搀扶着胡旺祖,颤巍巍地从楼梯口挪了过来。
老太太一进食堂,就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堆满笑容。
“哎哟,真香啊!今天这伙食闻着就不错,手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