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种枇杷      更新:2025-12-02 14:02      字数:3183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既有鱼肉的鲜,又有青花椒那特有的令人舌尖发麻的清香。
  何云闲夹起一筷子的鱼片,因为他把握的出锅时候极佳,鱼肉极嫩,筷子稍一用力仿佛就要夹碎。他小心地吹了吹送入口中。
  入口的第一感觉是惊人的嫩滑,鱼片几乎不需要咀嚼就在舌尖化开。紧接着,一股鲜明的麻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舌尖上是一种奇妙的酥麻感。随后便是一股醇厚的辣味,但并不呛喉,只是暖暖地衬出鱼肉的鲜美。
  “好吃。”谢冬鹤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下筷子的速度快了许多。
  何云闲不太能吃辣,一个不慎,被汤汁溅到了喉咙里,立刻咳起来。
  谢冬鹤忙把水袋递给他,“快喝点水。”
  何云闲接过水袋连灌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股火烧火燎的辣意,眼角都被逼出了几分泪水。
  谢冬鹤看着他被辣得通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下意识想伸手替他擦掉,手指动了动,却又有些犹豫地缩了回来,只是目光依旧紧紧跟着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这个小插曲,从之前的宁静无言,变得有些微妙。
  何云闲为了掩饰尴尬,低头默默吃着鱼片,谢冬鹤也不再说话,只是吃的速度慢了下来,时不时看他一眼。
  饭吃了一多半,何云闲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那件事已经在他脑海里想了许久,可仍旧想不通。
  “上午为什么要下水捞我?我以为你怕水。”
  自他上山以来,便注意到谢冬鹤虽然也会去溪边汲水,却从来不会靠近水深些的地方,即便那条溪只有谢冬鹤的腰部那么高。
  连昨夜在溪边处理蛇肉、取水净手,他都是站在岸边上,只伸长手去碰水。
  当时谢冬鹤把他捞上岸时,也是面色异常。
  如此种种,他分明是怕水的。
  谢冬鹤并没有反驳,说道:“我娘说我幼时曾落水,只是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
  “我确实怕水,只是我一看到你要溺水,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何云闲愣了一下,因着他的这番话,一种古怪的暖流涌上心头,叫他脸颊有些发烫。
  “你幼时也曾落水过?只是我大抵比你运气好一些,叫人及时救了。”
  自他爹去世后,张霜花就带着他到红溪村投奔何大伟,那时张霜华还未改嫁,何云闲从前住的地方没有水源,他自然不通水性。
  才到红溪村没两天,他就在那条红溪里溺水了,幸亏他运气好,叫一个路过的孩子救了上来。
  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许多,何云闲已经记不得他恩人的样貌了,加之年岁已久,孩童又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儿,他那位救命恩人就更难寻了。
  谢冬鹤着急下水救他的情形,倒与他记忆中的有些相仿,只是那时,他尚不通水性,他的恩人却极通水性,也并不怕水,上午那会儿发生的情况却完全反过来了。
  他们二人吃罢午饭,何云闲把剩的骨头、辣椒一类的剩饭倒掉。
  路过鸡圈时,那只肥硕的山鸡立刻咕咕叫了起来。绿豆大的黑眼睛,盯着何云闲锅里的剩饭看。
  何云闲险些要被它气笑了。
  “吃你的野菜去。”
  他扭头就走,一点也不管身后声嘶力竭的鸡叫声。
  好好儿的一只鸡,不去吃虫、吃草,怎么净盯着人的饭嘴馋?
  下半天谢冬鹤要出去狩猎,并不是拿陷阱捕的兔子、野鸡一类,而是要去打野猪、鹿、狍子一类体型较大的野兽。但狩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一般的猎人常常寻上三五日也不一定找到一只,即便找到了也很难捕捉到。
  只是大型野兽要比鸡鸭值钱得多,若是运气好能抓上一只,便抵得上八九只鸡鸭或兔子。
  谢冬鹤右手有伤,难免行动不便,何云闲就跟他一块出去了。
  一整个下午,谢冬鹤都在溪边、林子深处寻找野兽的行踪,一边也教着何云闲认那些野兽的足迹。
  路上遇到半夏、黄芩这类值点钱的草药,也就一并挖了,到时也能换些钱。
  谢冬鹤想着山间夜里冷,他身强力壮并不怕,可他的夫郎夜里却冻得发抖,就顺手也砍一些木柴,等入夜里让他的夫郎烤烤火,好暖和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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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杂菜汤
  这一行并没有寻到野兽,谢冬鹤辨认着野兽的足迹,约莫是头成年的鹿,个头不小。
  猎人为了抓大型猎物,要追上三五天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谢冬鹤此行也没有失望,他记下来野兽行迹的方向,打算等明日再来。
  路上挖了点笋子和野菜晚上熬汤吃,倒也不算无功而返。
  晚上回到木屋里,何云闲往锅里掰了些干粮进去,加上半锅溪水,切碎的冬笋和野菜,晚饭便吃锅杂菜汤凑活了。
  熬汤要些功夫,他趁着这会儿把中午采的野果也洗了,先垫垫肚子。
  吃着吃着就忍不住盯上了旁边的栗子,只是这栗子外壳硬,还扎手,着实不好开,他有些为难。
  谢冬鹤坐在他身边磨刀,见他看着那堆毛栗子,知晓他是馋栗子了,便顺手拿了些开给他吃。
  他手劲大,又皮糙肉厚地不怕刺扎手,拿上一个大的,抓在手心里,用刀子一别就开了。
  不一会儿就开了满满一大把,他全递给夫郎吃。
  看到夫郎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栗子仁,那张漂亮的脸也愈发明艳了,谢冬鹤只看着他吃得欢,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眼下栗子还没有熟透,他们打下的栗子外壳还是青绿的,里头的果肉也没有发黄,而是白生生的,咬下去也格外脆爽,没有熟栗子的绵软甜蜜,却也有股青涩的清甜。
  何云闲一边看火,时不时搅动几下免得把汤熬糊了,一边吃着手里满满当当的栗子。
  吃了有一半,剩下的丢到锅里一块熬,栗子用来熬些粥或是汤也是极好的。
  他们打下来不少栗子,等下山了拿回家,吃不完的还能做点栗子糕。
  这顿晚饭虽说简陋,味道却不错。
  锅里的杂菜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面食焦香、冬笋清甜和野菜清苦的独特香气。干粮熬煮后变得软糯,吸饱了汤汁,冬笋片清脆爽口,为这锅简单的汤添了几分鲜甜,翠绿的野菜则在滚煮中褪去了涩味,只留下满口清香。
  虽无荤腥,可外面又黑又冷,还偶尔有阵阵狼嚎,他们却能在小屋里喝上一锅热腾腾的杂菜汤,已是极大的满足。
  睡前何云闲还惦记着鸡圈里那些鸡鸭,把下午挖来的野菜丢给它们吃,生怕它们饿瘦了,瘦鸡瘦鸭可卖不上价,拉到集市上要比普通的便宜上七八文钱。
  几只鸡鸭、兔子都吃得欢,只有那只肥肥的山鸡独自蹲在角落里。
  何云闲怎么叫它、拿棍子撵它,都不肯和其他的牲畜一块儿啃野菜,整只鸡炸起毛,毛茸茸的一团,倔得很。
  单独给它抓了点野菜,就是不肯吃。
  谢冬鹤倒不觉得这只鸡饿上几天能如何,总归是饿不死,“兴许是不饿,等它饿了自然就吃了。”
  可何云闲却记着这鸡一整日没吃东西了,总觉得它瘦了许多。
  “它都饿瘦了。”
  他忽然想起来,这只鸡似乎格外钟爱人的吃食,便去屋里把晚上剩的点菜汤端出来,在地上倒了点给它。
  那山鸡腾的一下就站起来,目光如炬,快速地啄起地上的菜汤,煮熟的野菜浇在生的上头,它精准地避开底下那些生的,只吃上头的。
  何云闲不由得纳闷,这只鸡真是成了精了,生的菜不吃,就爱吃煮熟的。
  不管怎样,只要肯吃东西就成,他转身欲走。
  那只鸡忽然冲到他脚边,何云闲还以为它要啄自个儿,立刻就要往圈外跑,但它只是一边咕咕叫着一边用小小的脑袋蹭他的小腿。
  那种腔调,和白日的相比莫名有些柔软,像撒娇一样。
  何云闲试探着伸手摸他蓬松的羽毛,这回咕咕鸡也没有躲开,任他摸着,脑袋蹭了蹭何云闲的手腕。
  咕咕鸡的鸡冠一种奇异的触感,柔软冰凉,肉感十足。
  何云闲摸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摸满足了。
  他在外面磨蹭了许久才肯回木屋里,心里是有些怕的。怕一回屋里又要和谢冬鹤躺在那张窄窄的床上,和他身子贴着身子抱在一块。
  何云闲心里清楚,正常情况下,夫妻这样子最后做到那个地步是顺理成章的。
  他们二人也迟早要洞房,这是避不开的事儿。
  可何云闲怕那种事儿,不同于其他人,何云闲没有爹娘教他要如何洞房,他爹死得早,娘改嫁后又一心讨好后爹,根本顾不上管他。
  他这辈子只见过一次洞房,是他娘改嫁给何大伟的那次。
  那夜里,新房里乒乒乓乓的响,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吼骂声,叫才九岁的何云闲躲在被子里蒙着脸哭,怕得身子直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