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少贤侧身, 把人让进来：“在卧室。”
  短腿知道方位, 直接推门走进房间。
  柯志丞躺在床上, 被子盖在腰间，刚开始还以为他在睡觉，直到看清他的脸，短腿心揪在一起。
  他嘴角红肿, 右眼眶淤青, 脖子一圈指痕像是被人勒住造成的，衣服底下和露出来的手臂上斑驳的青紫都是撞击伤痕，被滚落的巨石砸得粉身碎骨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效果。
  短腿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怕震碎面前的人。
  “老柯, 你中埋伏？对方多少人。”
  凭他的身手，混战中保全自己是没有问题。他虽然经常挂彩, 但遍体鳞伤这么触目惊心还是第一次看到。
  柯志丞纤长的睫毛微动, 似乎抬起眼皮这一微小的行为都足以耗尽他的精力, 下意识把胳膊藏在被子里，其实如果可以他想把自己藏进去。
  “丢人！别问。”
  短腿现在的职业操守，也不宜干涉：“连文哥也挨打了吗？”在朋友经历凶险时刻帮不上一点忙，总是错过, 他不甘地怒锤自己大腿。
  一向身姿优雅脊梁如松的人，罕见地肩膀内扣，不安地抚着自己手臂，像是在门口罚站。
  “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文哥，不是你的错。”
  来自短腿的贴心安慰。
  把文少贤说得脸色发青，视线回避。
  柯志丞笑得锤床，抻动伤口，疼得额间浮着虚汗，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不止。
  短腿紧张地扶着他的手臂：“要不要起来坐一会儿缓缓。”
  “坐着屁股更疼。”柯志丞直接拒绝：“不用担心我，说你的事。”
  “国外移民管理局抓住一个偷渡客，他用得护照原主人是黄以峰，也就是说明疯子并没有出国，而是躲起来或者被人藏起来了。”短腿心里明白还有更差的结果，但自己不想面对，也不想说给如此羸弱的人听。
  面前人闭上眼睛，压抑着呼吸。
  “老柯，他会没事吧？”其实短腿心里慌极了，他不想再一次体会到失去兄弟的痛楚，柯志丞是他们几个人的主心骨，这一点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
  “我会把疯子找出来，不让他少一根汗毛。”柯志丞覆上他的手，抬眸目光坚毅。
  紧皱的眉头舒展，短腿来到这里就是想听到这个答案，消息同步后，他心心念念地再去黄以峰家里寻找线索，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文少贤和他打过招呼，脚步声一直在卧室门口徘徊。
  直到耳边传来闷声啜泣，像是弩箭穿透文少贤的心，他慌乱地回到床边。
  床上的人脸埋进被子里，文少贤尝试拉动边缘。
  “滚！”
  直白地厌弃，这是文少贤最怕的场景，他的手悬在空中指尖发麻。
  怎么办？用工具箱里的锁链把他手脚都捆住，让他哪里都去不了，还是给他喂药，让他迷迷糊糊说不出讨厌自己话，文少贤眼睛一眨，邪恶的想法张开大口吞没残存理智，他干涩的喉咙微动。
  “我让陈叔叔来接你。”
  说出的话文少贤都有些意外，违背心意，自己死都不愿割舍的人，始终不想他有一丝勉强。
  失落地收回手，刚要起身。
  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拉住他的衣角：“从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皮肤敏感，现在多了点伤痕想跟我分，你是人吗？文少贤。”他已经想尽办法把自己盖住，不想文少贤看到觉得碍眼，这无情无义的狗东西居然想把他赶走。
  文少贤把被窝里的人抱出来，动作轻柔得像是拨鸡蛋壳一样，手指理顺柯志丞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你不会是认为我嫌弃你身上的淤青？”
  “难道不是吗？”柯志丞观察很久了，每次只要有一点微小的伤口，他就急忙追着上药，生怕留下一点疤痕，结合他职业，文少贤有这种对完美肤质变态苛求显而易见。
  文少贤松了一口气，嘴角弧度浅浅上扬，他拿起柯志丞的一只手臂，舔舐着他手背上一块硬币大小紫色，顺着手臂雨点般轻柔地亲他连片的淤痕，残留水迹像是印泥盖章。
  最后探头吻在他红肿得像核桃似的眼角，尝到一丝咸味。
  柯志丞安静低眉注视他近在咫尺的脸：“做什么？”
  “你身上每一寸肌肤就算有瑕疵我也喜欢，我喜欢你，喜欢疯了。”
  “撒谎。”柯志丞双眸湿润：“那你为什么躲着，也不看我，还一个人睡到沙发上。”
  “昨晚你一直喊停，我没听你的话。”文少贤很少这样说话没有底气，声音囔囔地环绕在嗓子里：“我做得太过分，怕你生气，也怕我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你。”
  被猝不及防地掀开睡衣，文少贤胸口腹部遍布拳击、脚踢、齿痕，留下形状大小不一交叠在一起，只是因为他的皮肤不像柯志丞那么白，其实伤得既不轻，痕迹也不少。
  “我们俩之间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有亏欠，只论输赢。”柯志丞摸着他锁骨上自己咬的位置，一幕幕闪回：“文哥，昨晚干得够狠，我是爽晕的。”
  柯志丞真的和他生命中遇见所有人都不一样，平时性格散漫像一滩烂泥，但内里强硬得足以击碎一切的不安和自我怀疑，在他身边就很容易去依靠他。从来不去内耗自己苛责他人，不计后果只做让自己舒服的事却带着棱角坚守底线，野蛮的灵魂直率得豪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又邪得很有魅力。
  文少贤的目光火热，像是要把他啖肉拆骨。
  柯志丞想踹一脚，让他冷静，但实在疼得不行，只好用手捏住他下巴：“你还没吃够，看不出来文医生这么禽兽？”
  “确实想，但不会做，这次最少也要休息半个月，不行，一个月。”
  “开什么玩笑，这点小毛病。你以为我像……”他想起九校时期和几个兄弟一起打架时，他们打赌较劲比谁恢复得慢，互不相让又彼此关心，紧张地买各种牌子跌打药巴不得对方快点好起来。
  可是到如今，他身边只剩一个完好的李博。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不开心？”文少贤手背磨蹭着他五官皱在一起的脸。
  “我没保护好结巴，不能再让疯子出事。”
  柯志丞把龙须团伙和机场的事断断续续说出来，明明是牵涉到这件事的人他表现得过于平静。
  突然心里有种预感，文少贤知道设局谋划的是谁，甚至比那人更享受和这场你死我活的博弈游戏。
  “其实你想引出背后之人很简单。”
  柯志丞眼睛一亮：“怎么做？”
  “散布一条消息。”文少贤把手机递到他掌心。
  “野狗最近手头紧，打算开始卖黄糖了。”
  新街最劲爆的头条横空出世，一星期內像瘟疫般蔓延开来，范小刀成为目前唯一销售渠道，手机整天响不停。
  “喂，对，我卖黄糖，货在运送当中，也就这几天的事。要不先来点别的商品尝尝。”
  客人源源不断，他趁这个时机售卖其他的货小赚一笔，果然这个大哥没认错。
  李博气冲冲狂敲，开门时，柯志丞嘴里还在嚼着饭。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吃了么？”
  家常炒菜香味扑鼻，吃惯了外卖的人难以抵制这个诱惑：“没呢。”
  坐在餐桌上，文少贤加了一双筷子。
  李博把碗端起来才反应过来：“到底什么情况，黄糖怎么又出现了？是你卖，还是……他。”
  最后一个字没有发声，只有口型，但从他飞舞的眼神方向，柯志丞知道他说得人是谁。
  “当然是我，现任野狗。”
  “你还挺骄傲！”李博把筷子拍在桌面：“答应过我什么？不碰这些事。你知不知道黄糖滥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柯志丞给他夹了一块烧肉：“稍安勿躁，吃饱饭才有力量发脾气。”
  文少贤做得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几乎光盘。
  饭后，他在厨房洗碗收拾残局，柯志丞坐在沙发上吃葡萄。
  一旁的李博审视目光灼灼：“现在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为什么要趟这浑水？”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来得是一张熟悉的脸，黑色半袖，金色项链挂在脖子上，腰板绷直神采奕奕。
  “老大！”范小刀叫得亲热，手里提着两箱保健品和果篮。
  “怎样？”稳坐在沙发上的柯志丞挑眉。
  范小刀凑上前：“来信了，龙须想要货，交易地点凭我定。”说着他叉腰十分神气：“你们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有人和龙须做生意不按他们的要求办。”
  “地点选在哪里？”原来如此，李博瞬间明白这其中原由。
  “世贸天街，我想着那里人多，而且我熟悉每家商店位置和逃生口。”
  范小刀看向柯志丞请示，他点了点头。
  第96章 商场钓鱼
  世贸天街最知名的建筑是环形购物商场, 十一层楼拔地而起。地下一层美食街，各种特色小吃摊位菜品琳琅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