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810
  
  一个是陛下,另一个就是太子殿下。
  除此外,再无旁人。
  “若我猜得不错”,陆原斩钉截铁道,“那些人应在当夜,就被人秘密处死了。”
  薛明英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瞬间理解了那天那位太子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在宫中闹出这样的事,孤王没有要了他的命已是仁慈!”
  他还说,“孤王等着你带来罪魁祸首,还你那个好兄长清白!”
  原来身为太子殿下,生杀夺予真有这般容易。
  他也料定他可以袒护霍芷一辈子,因为她再也无法找到牵涉其中之人。
  薛明英坐在椅子上,想起这些话,早已冷汗遍身,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哥哥能回岭南,未必是件坏事。
  可,遭人陷害,还要感激那人没有赶尽杀绝吗?
  她觉得可笑,低下了头,两只手掌慢慢收紧,指节用力到通红,许久,艰涩开口道:“东宫里头仅存的那个宫女,是不是我与父亲提到的?”
  陆原道:“对,她叫蕙奴,是太子殿下身边人,许是因此,才保住了性命。”迟疑片刻,他又道,“阿英,你当真还要接着往下查吗?朝堂上的形势你不清楚,如今霍家人亲近东宫,太子殿下亲手提拔了霍芷的哥哥霍荣,才不到两个月,霍荣已被封子爵,假以时日,他的成就或许不会比我低。”
  薛明英觉得喘不过气来,一股绝望在她心中滋长,快要将她吞没,那日与那位太子殿下的一幕幕更是在她眼前翻来覆去地闪现。
  原来他说得那般笃定,是真的没给她查清真相的机会。
  “父亲”,薛明英有些恍惚道,“你想告诉我的,我都知道了。只是,若可以,你帮我问问那个蕙奴,其他的我不多问,只问太子殿下,是否也是布局之人。”
  是不是真如传言所道,她纠缠他太过,以至于让他觉得,她会不知廉耻地纠缠他一辈子,才会想用这样的方式,一了百了,断送她当太子妃的念想。
  可他就一丁点都不了解她吗?
  若他对她说过哪怕半句绝无可能,她不会再厚着脸皮追上去,哪怕再爱慕他,也只会恪守本分,不去打搅。
  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
  将她按在泥泞里头,欺负。
  薛玉柔悄然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发冷的手。
  过了几日,蕙奴在偏殿遇上个宫女,与她悄悄说了两句话后,见那宫女背影消失在殿门口,心口跳得厉害,一刻也不敢耽误,去求见了容安。
  容安一听事关齐国公府,甚至猜出有那位薛娘子的手笔,脸色瞬间大变,带了蕙奴来居玄堂。
  两人并排跪着,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本就不敢抬起的头更是深埋到了地上。
  等着主子的吩咐。
  李珣手里正拿了封信在看,上京寄到岭南的,娟秀的簪花小楷,看得出写信之人很用心。一面在听蕙奴的转述,听完,他也刚好看完了那封信。
  握过刀剑的股掌,瞬间将信捏得皱成一团,面无表情地掷在了地上。
  就区区几枚荔枝,也值得写在信里。
  她就那么喜欢?
  “容安,刚才的话孤王听得不甚清楚,你再说一遍。”
  这一句话让容安觉得自己形同濒死,甚至还不如死了算了。但主子交代,他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道:“齐国公府派人打探,冬至夜里发生之事,是否……是否……”
  李珣站了起来,看着他,眼神比刀剑还要锐利,“是否什么?哑巴了?说!”
  容安身形一颤,视死如归道:“是否主子在背后指使!”
  第26章 觉得可笑至极。……
  李珣俯视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怒不可遏,下颌角绷得发紧,眼里的怒意似要化成灰,将人烧成灰烬。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居玄堂里瞬间又添了浓浓的压抑之气,“砰”的一声巨响,沉甸甸的砚台被丢在了地上,未曾干涸的墨汁四处飞溅,瞬间将地衣染成了浓黑色。
  容安吓了一大跳,手脚发软,刚才主子扔的,可是陛下御赐的砚台,连这都气得摔了……
  李珣深深呼吸,从桌案后走出,碾过那一团信纸,走到门前窗后,又走回桌案附近,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遭,从那天夜里就压在心底的火气又被人挑了起来,不仅没消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她查的一手好真相!
  查不出东西也相信崔延昭是清白的,宁愿相信是他插手其中。
  那封该死的信里还写得情深意切,说她想再尝尝岭南的荔枝,很是喜欢。
  他竟不知,东宫什么时候短过她的吃喝,就这么点东西也值得心心念念。
  容安听着主子走来走去,呼吸粗重,可就是什么也不说,吓得他心惊担颤,一动不动地跪着,也不敢擦溅到脸上的点点墨汁,更不敢开口让主子息怒。
  蕙奴更是吓得缩成一团,跪在地上直发抖。
  “容安!”
  李珣终于停在了窗前,盯着那团被碾过后的信纸,压抑着怒火叫了声。
  “奴婢在!”容安回得飞快。
  “你去国公府告诉她,孤王已给了她一月有余,她既然查不出来,就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再有下回,孤王决不饶她!听懂了吗?”
  李珣一声比一声重,说到最后,几乎像巨石砸地,砸得人胆战心惊。
  “听懂了!奴婢明日便去国公府,将主子口谕告诉薛娘子!”容安片刻不敢耽搁地应下。
  “今夜去,你现在马上就去!”李珣说完,脸色异常紧绷,头也不回地出了居玄堂,顶着夜色去了校场。
  等什么明日,她恐怕心急难耐,就等着坐实他这个罪魁祸首了!
  “是!”
  容安听着主子脚步声是往外,忙不迭地抬头,见主子走出了书房,这才长长地舒出口气。
  可看了眼那摔得七零八碎的砚台,额头上又冒出了冷汗,更有了劫后余生之感。
  他早料到主子听到会生气,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火气。
  站起来时,他发现自己手脚还在隐隐发抖,顺便看了眼蕙奴,发现她连站都站不起来,眼直勾勾地盯着桌案旁的那口画缸,里头盛了七八副卷轴。
  “蕙奴!”
  容安喝了她一声。
  蕙奴忙向他磕头道:“奴婢僭越了!请公公恕罪!奴婢再不敢了!”
  她也算那天夜里牵涉之人,是容安亲自审的,看着这些天她在东宫里头还算老实,容安并不打算再追究,只是警告道:“你已是犯了一次机会,事不过三,再有,我亲自处置你!出去!”
  “多谢公公,奴……奴婢告退!”蕙奴爬了几次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躲了出去。
  直到了自己房里,才敢捂住胸口,露出庆幸的神情。
  幸好容安审她时她咬牙顶住了,没透露出半句霍家那位会盯上薛娘子是因为她提了一嘴殿下的画,只说霍娘子要她骗薛娘子,她没从。
  若她那时候说了,恐怕如今像那砚台七零八碎的,就是她自己了!
  容安吩咐了底下人好生打扫居玄堂后,便骑马出行,来到了齐国公府。
  他在路上就知道这件事必定棘手得紧,连马车都不敢坐,生怕那位娘子觉得他是倚着东宫之势来齐国公府的。
  但他也知道,任凭他怎么来的,骑马或是坐马车,只要打着东宫旗号,又是深夜到访,再送上这么一道不客气的口谕,兴师问罪四个字是免不了的。
  旁的不怕,他就怕那位娘子记仇,日后在主子面前随便说上两句话,就够他喝一壶的!
  等到了国公府门前,马蹄一刹,他的心也随之一颤,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下马,扣响了大门。
  此时已是夜里三更,上房里头却还灯火通明,薛明英陪着母亲在理年货单子,身上披了件青绿的织金氅。但她心思也不全在陪母亲上,父亲说派人去找蕙奴了,要是有消息,差不多就是这一两天了。
  她对这件事看得重,想到若是那人开始便插手其中,那她向他要哥哥的清白,岂不是要他向哥哥低头。
  想也知道不可能。
  只怕还会惹怒他。
  但她真的也走到了绝境,霍府和东宫的人护着霍芷,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宫里凡略牵涉些的,又都被人通通灭了口,只剩下一个蕙奴。
  她不去想方设法问清楚,只怕再没机会了。
  “困了就去睡罢,我和秦妈妈这里还要好一会儿呢。”薛玉柔见她趴在了桌上出神,以为她累了,放轻了声量,让她回去。
  薛明英摇摇头,“我不困,只是坐累了,娘什么时候好我什么时候再睡。”
  秦妈妈笑道:“这般大了,还贴着夫人呢!小姐记不记得,四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里,夫人在理年货,小姐坐在夫人旁边,靠着就睡着了。还是我抱小姐回去的呢!”
  薛明英淡淡笑道:“好像有些印象,但记不大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