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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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867
琢磨了半天,人到了宫门口,下来小跑着赶去东宫时,他脑子里忽而想到陆夫人方才的那句话。
她说,定下太子妃是大喜事,届时要去东宫讨杯酒喝。
讨杯酒喝?
容安眉毛皱在了一起。
作为那位娘子的母亲,大婚之日是在国公府送人登婚车的,又不是宾客,会来东宫讨酒喝?
容安一下子明白了症结所在!
因那天夜里之事,主子虽明面上不许人议论半句,那时多少夫人娘子亲眼所见,这些人在亲贵里头少说也有一二成,明着不许说,暗里却都在传,传来传去,便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那位娘子声名已是尽毁。
在那位娘子心里,只怕已绝望透顶,觉得自己再无可能留在主子身边,六年爱慕空付了流水,主子又没半分表示,可不就因爱生恨?他越提,便越恨。
容安自觉想得透彻,嘴边噙了笑,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有力起来。
知道症结在哪,就好想法子了。
恨得好!越恨越好!因爱生恨,归根结底还是在爱上,若那位娘子得了长阁殿递去的帖子,知道主子心里有她,自然也就不会再闹脾气了。
只是主子这里,案头上哪件事都重要,那位娘子若成了太子妃,倒是该少闹些脾气才好。
不然多来几次,主子不可能奉陪不说,只怕迟早会惹了主子厌烦,白费了过去六年。
一直到东宫里头,容安都从未想过会是那位娘子有了别的心思。
但凡见过她六年来所做一切,都知道她攀附着主子而活,攀得吃力也始终不肯离去,若最终无法留在主子身边,不说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只怕日日以泪洗面是少不了的,这样下去,恐怕连寿岁都要短一大半。
他根本就没想过她会对主子死心,自然也绝不会考虑她嫁与他人为妻的事。
居玄堂里灯还未熄,容安看见便知道主子回来了,忙加快了脚步。
李珣刚从校场回来,沐浴后换了寝衣,薄薄的缭绫覆在洗过冷浴的身上,热意中隐隐透出股寒气。
他面容冷静,丝毫看不出不久前才大怒过。
容安暗道果然如此,主子到底是主子,养气功夫到了家。
李珣拈着笔在折子上勾画,见容安回来了,头也不抬道:“她怎么说?”
语气平稳。
容安笑道:“薛娘子是国公府出来的,礼数自然不会缺,听了主子口谕便说受了教,保证日后不会再犯。只是奴婢听着,那语气可有些委屈。”
“委屈?”李珣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向容安,见他神色有些躲闪,唇畔勾起凉薄一笑道,“只怕不是委屈,而是生气罢?”
“怎么会!”容安吓得一激灵,立马道,“许多事薛娘子不知个中曲折,更不明白主子的良苦用心,主子突然不许她继续查下去,她身上污名未去,少不得要委屈些……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奴婢又提了大选的事,薛娘子一听说,脸色便缓和了。”
李珣拈着笔管,轻轻靠在了圈椅上,想着那人鲜嫩如桃的脸,神色莫名。
那张脸可以上一刻生气,下一刻又巴巴地来讨好,如同六月的天气,变得比谁都快。
容安说得倒合她平日脾性。
听见要大选,她就这般高兴?
李珣笑中多了几分真实的愉悦,去了校场又冷浴后未曾消散的怒意,此时才算彻底去了些。
他想,岭南的荔枝就算是甜,她想尝,日后由他给她就是,算什么稀奇。
容安也感受到书室里头一煦,趁热打铁道:“主子,那奴婢便去回了长阁殿那里,赶着将这件事办了?”
李珣想了想,道不急。
他与她来日方长,没必要匆忙,等忙过这阵子,上京里头也会太平些。
“叫程昱进来。”
容安想说什么没说,退了出去,换程昱走了进来。
“岭南那里有何动静?”李珣始终拈着手里的笔管,长指如玉,但听着叫人莫名胆寒,仿佛拈的是方才校场里头的长剑。
程昱紧了紧神,回道:“传回的消息里,崔延昭曾想偷偷返回上京,被他母亲劝下了,之后倒没有什么异动,往返于岭南各地,替他父亲办事。”
“是吗?”
李珣看向窗外,眼底怒火一时没有彻底压住。
看来那天夜里头的事不算冤枉了他,若不是他心存觊觎,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有些事本可以避免,他留在那人身边的人,只不过晚到半步。就那半步,就让上京的议论声里,多了崔延昭与那人的名字。
几次想来,他真的对他动过杀念。
“程昱!”
“臣在。”
“去告诉崔宜,此后岭南之地不必进京述职,改御史巡查,三年一次。凡有进京者,除去商贾贸易,皆要上报审查,审后放行,不可擅自行事,违者,刑罚上不封顶,孤王可以治他忤逆之罪。”
李珣将笔一丢,大步离开,又回到了湢室。
第29章 嫁到岭南去。
往后过了大半个月,薛明英一直在上房养病,每日喝着滋补炖汤,还被逼着卧床休息,养得人都懒了。
只是上京的雪都已经下了两场,却还没听说岭南有信来。
也没听说有大选的消息。
帘子一起,秦妈妈又送了汤进来,薛明英一勺一勺喝着,后一件事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岭南到上京路途遥远,就算那封家书从岭南寄出了,慢一些也是有的。
可心底也一遍遍琢磨过别的。
无论怎样她都接受,本就是她对不住哥哥和二姨。
“我喝完了,秦妈妈。”
她抬头,将小碗又还了回去,病了这些日子,整个人越发沉静下来。
秦妈妈看得隐隐心疼,接过了碗笑道:“便是这样好,再过几日,小姐便能好全了。”
她和夫人一样,只盼着这个从小多灾多难的孩子能不再受飞来横祸,一辈子多些顺遂,再多些。
三日后女医又来时,看了看她的脚,果然已经痊愈,平滑细白,看不出伤过的样子。
薛玉柔忙着念佛还愿,还亲自吃了五天素。
薛明英见她好似全然忘了岭南来没来信,悄悄松了口气,她怎么都行,母亲不放在心上就好。
但接下来几天里,薛玉柔总是隔了一两个时辰就想着法子打发秦妈妈出去,听见秦妈妈回来就暗暗期待着什么,秦妈妈一摇头,她便消沉下去,半天地不说一句话。
薛明英看在眼里,终于在一天母亲频频看向帘外时,也跟着看了过去,问道:“娘在等秦妈妈?”
薛玉柔怕被她看出端倪,佯怒道:“我打发她去办件事,往日便是她靠得住,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去了就不回来了。就在家里也没了消息,去了可有几刻钟了!”
薛明英却听了出来,给她送上一杯花茶,笑了笑道:“娘,许是路上不好走。”
薛玉柔接过茶抿了口,摆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件事,旁的!”
“娘知道我说的哪件事?”薛明英仍是笑着,也不反驳。
薛玉柔见她看出来了,一愣,放下茶杯,顺手替她理了理衣襟,装作浑不在意道:“就算是那件事,我也就是闲来无事想想罢了。眼看着这些日子你好多了,我心里才舒坦些,旁的事都无妨,你也别放在心上。”
她已在不动声色地垫着话,想着若真的不行,再挑别的地方就是。
她偏不信,天底下这么大,就找不出一个地方,能让她好好的。
可想是这样想,她还是记挂着岭南,心焦地望了眼帘外,盼着下一刻秦妈妈便冲进来,高高举着一封信,说是从岭南来的。
薛明英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发着涩,愧疚又浮上了心头。
也更觉得自己从前错得厉害,只知道踮起脚一个劲儿地去够自己够不到的东西,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却忘了回头看看母亲见着那样的她,该是何等难受。
她靠在了母亲的膝上,闻着母亲身上的香味,轻声道:“娘,就算一时等不到,或是等到了不想要的,也没关系。”
薛玉柔一愣,低头看了眼她愧疚不已的样子,轻摸了摸她的脸,有些涩然道:“哪里就到了这时候。你放心,你二姨和哥哥会应下的,定是雪封了路,或是来的路上人跌了跤,才耽误了……”
“真的,娘”,薛明英轻轻拉着她的手,向她淡淡笑道,“事不遂人愿,常有的事,我都知道。”
薛玉柔看着她,不知不觉眼角就湿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才养回了些,不像早些时候那样瘦了,可看着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原来是脸上的稚气早已不知不觉褪去,知晓了人事,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脸倔强要做成什么事的孩子了。
才要说些什么,秦妈妈匆匆掀帘走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信,眼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高声道:“夫人,拿到了!”
“在哪里?”薛玉柔眼一扬,心跳得一停,见她手上拿的东西,却又剧烈地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也不用刀裁,接过信封就呲呲地撕开来,一展开信纸就迫不及待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