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野阿陀      更新:2025-09-06 09:56      字数:3871
  
  江愁余亦道:“多加小心。”心中在想过会儿问一下龙傲天,京中是出了什么大事吗?原著里也没有提过啊,又想到崩坏到无处修补的剧情线。
  而章问虞转面,目光落在江愁余身上,似有千言万语,然而最后化为一句道:“江姐姐,我在京城等你。”
  ……
  回去路上,江愁余忽然想到,算上章问虞,已经有三人在京城等自己。
  虽然京城理应是自己戏份终结之处,不过感觉还是略微诡异。
  而且算算日子,这月已经是始安三十六年十月,基本上已经算作是倒计时了。
  想到这,江愁余心口就好像突然被揪住,怎么也不好受。
  她慢吞吞抬眸看了眼旁边的男人,他正巧也在看她,过于深邃漆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能洞穿自身想法。
  “你在想什么?”江愁余抢先一步问道。
  胥衡轻笑一声:“我寻思我改了名姓。”
  “?”爱卿何出此言。
  他眉眼松散,低沉的声音响起:“若非如此,怎会她走时你眼眶红成一片,我走时你眼眸不抬。”随即又是意味不明的一声叹息。
  江愁余:“……”老天爷,收了这个醋精好吗?莫要让他为祸人间、蛊惑人心。
  不过心中的离别愁绪消减了些,因为她想到了个地狱笑话。
  生离算什么,说不准她还是第一个死别。
  想着这些,旁边的人顿住脚步,江愁余回神转头看去,颇为疑惑。
  “我想了想,这回便算了,下回我先走,你也要这般。”胥衡蹙眉,显然还是在意此事。
  江愁余那种怪怪的感觉又突然冒上来,不过面对自家男朋友的无理取闹,她还是拿出了耐心,牵扯嘴角往上提:“你过来。”
  胥衡没动,而是目光在两人身后停了停。
  一道急匆匆赶来的人影已至近前,江愁余认了出来,那是谭家宅院的药童。
  “江娘子,寇大夫让我同你说,那人醒了!”
  药童来不及缓气,便放声高喊。
  江愁余惊诧,李方居然醒了?那胥家的真相便可知晓。
  “走。”胥衡一愣,随后便抓住江愁余的手,轻身点地,朝谭家宅院赶去。
  第75章
  一刻钟前。
  谭家宅院中能起身的病者大多都去前街药棚领汤药,重症者亦有衙役喂药,然则药童没有疲怠,他照例端着那碗浓黑的药汁,凑到榻前,榻上的人直挺挺地躺着,那张脸蜡黄蜡黄的,眼窝深陷下去,只有胸口那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显出一丝活人气,药童小心地舀起一勺药,沿着他干裂的嘴唇缝隙慢慢喂进去,褐色的药汁在他唇边蜿蜒,又洇湿了垫在下巴那块洗得发白的旧布巾。
  就在他准备喂第二勺时,眼角的余光凑巧落在那只搁在薄被外的手上。
  那枯瘦如柴的食指,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猛地扯动。
  药童的手一抖,药碗里的汤药差点泼出来,心口咚咚地擂鼓,怕是眼前幻影,干脆死死盯着那手。
  没想到,动了!又动了!这一次,不只是食指,整个手掌都极其缓慢地、痉挛般地蜷缩了一下!
  “寇师父!”药童不敢离开,声音尖利,似乎要让这宅里的人都听见,“寇师父!动了!榻上的人他动了!”
  寇伯正埋头在一堆晒干的药草里分拣,闻声猛地抬头,瞬间爆出惊愕的光,他丢下手里一把干叶,疾步进到屋内,两步至榻前,立刻搭上李方的脉搏。
  指腹下的脉象,不再是前几日那死水般的沉滞,微弱中有着一丝活水般的颤动,然则寇伯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声音急促,“针!快!”
  药童连忙手忙脚乱地捧过针匣。寇伯拈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手如同老树般稳立,对着李方头顶的百会穴,又快又准地刺了下去。紧接着是神庭、印堂、人中……一根根银针随着稳且迅捷的动作,寇伯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沉重起来。
  而李方的喉咙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
  嗬嗬——
  如同破了洞的鼙鼓,用尽全身力气只能换得一丝呼吸,同时他凹陷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凸出来的肋骨勉强裹着外边的血皮。
  寇伯拈着最后一根针的手,悬停在李方心口上方寸许,竟第一次微微颤抖起来,他盯着李方灰败脸上扭曲的挣扎,眼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
  “快!”寇伯声音陡然拔高,那只悬着的手猛地指向门外,“快去请江娘子!要快!”
  听见吩咐,药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门口,他虽然不知晓为何寇师父如此惊慌,但他必须赶紧找到江娘子。
  等到江愁余和胥衡赶到宅院时,寇伯瘫软在地,一脸不可置信,听见动静,他转首看着赶来的两人,语气艰涩:“属下没想到,这人体内还有毒。”
  江愁余心中一咯噔,猛地看向李方。
  榻上的人胸膛起伏不定,一下高一下低,眼皮之下的眼珠在疯狂左右晃动,却迟迟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胥衡率先开口,语调听不出情绪。
  寇伯缓了口气说道:“禀报少将军,这两日一直在给此人喂解瘟的汤药,从脉象上看,他的脉搏亦有所振起,但……”
  他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仍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清晰而快速地交代:“属下该死!先前只顾着解瘟,虽也有例行诊脉,却未能及时察觉此人体内更深的异状。”
  “方才属下以金针刺穴,探得其脉搏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属下反复验证后,才觉他体内深藏其毒,此毒无色无味,依附于气血运行之中,以至深入骨髓。”
  “何时中的毒?”胥衡声音骤然变冷。
  寇伯继续道:“属下推断中毒时日不会超过半月。此毒阴险刁钻,初期诊脉极难探出,若不是方才此人内腑震荡,恐怕还要之后才能知晓。”
  “寇伯,可有解法?”江愁余扯了扯胥衡的衣角以作安抚,接着问道:“此人可还能醒来?”
  “属下无能,尚未有解法,还需细细辨明毒源,不过方才我亦施针,想来即可便会醒来。”寇伯喉结滚动,迟迟不敢抬眼。
  话音落下,榻上那垂死的躯体骤然自发弹起,接着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寇伯起身扶住他,又从针匣中取了三针,缓缓推入穴道。
  李方那双紧闭的眼眸猛地撑开,眼白里血丝虬结,眼珠凸得几乎要裂
  眶而出,里面是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的目光落在胥衡的脸上。
  “嗬——!”一声凄厉到变形的短促嘶鸣从他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枯槁的脖子拼命向上梗起,青筋在松弛的皮肤下蚯蚓般暴凸扭动,沾满药渍和涎水的嘴唇剧烈地翕张着。
  胥衡没有耽误,两步上前,盯着他一字一句问出心中疑惑:“始安三十五年初春,京城城东南巷平边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愁余注意到,胥衡提到这一时间段时,李方的瞳孔倏地一缩,似乎眼前出现了极为骇人的事。
  但他没有继续发出声响。
  “那日你瞧见了对不对?究竟是谁?他乃胥少将军,你若是坦然相告,他能保你以及寡母长嫂无恙。”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方。
  李方痛苦的脸上闪过挣扎,他永远无法忘却那一夜的事情,或许是为了心中仅存的善心,又或是为了护了他半年的寡母,他下定决心:
  “当…夜……”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朽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翻涌的咕噜声。
  他嘴唇哆嗦着,拼尽全力,终于又挤出两个模糊、却如惊雷般的字眼:
  “女…子……”
  “什么女子?!”胥衡俯身凑近,语气急促,“什么模样?是她指使的吗?”
  “嗬……嗬……”他的头在硬邦邦的枕头上痛苦地左右扭动,每一次扭动都牵动着颈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更多的血沫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染红了枕边脏污的粗布。破碎的音节从他撕裂的气管里艰难地挤出,像钝刀刮过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血沫:
  “火……好……大的火……烧……烧……”
  他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倒映着记忆中那吞噬一切的烈焰,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
  “……玄……玄色…………”他断断续续,手指猛地指向虚空,指尖颤抖如风中残叶。
  “……鹰……飞……飞……”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深处,变成一声痛苦的呜咽。
  那枯槁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破的纸鸢。就在那“飞”字破碎的尾音尚未散尽的刹那——
  噗!
  一大股浓稠、暗红、带着刺鼻铁锈腥气的血,猛地从李方大张的口中、鼻腔里狂喷而出!温热的血点溅上胥衡的脸颊,更多的鲜血瞬间将那粗布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暗红。
  那双死死瞪着胥衡的眼睛,瞳孔里最后一点的亮光,在喷涌的鲜血中,骤然凝固,寇伯伸手诊脉,随即一滞,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