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作者:野阿陀      更新:2025-09-06 09:57      字数:3882
  
  “没事,”江愁余借着力道站稳,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声音还带着点虚,“就是跟皇后叙旧,叙得有点腿软……快,扶我回去,这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
  开玩笑,第一次直面小boss,还是有些紧张的,尤其是龙傲天不知所踪,肯定不能英雄救美,说不准还等着她美救英雄。
  二人直到坐上自家那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江愁余才彻底松懈下来,瘫软在垫子里。
  “我的老天爷……”她喃喃自语,闭上眼,复盘着方才的场景,每一句试探,每一次交锋,她哪里是百分百笃定?不过是赌一把宁皇后那点所剩无几的、或许连她自己都骗过去了的情谊,以及自己这个小人物暂时还不值得她立刻撕破脸下死手的价值。
  赌赢了,暂时安全;赌输了,那就只有打了。
  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小院,江愁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甩掉鞋子,扑倒在那张无比亲切的床榻上。
  “禾安,晚膳时唤我……”声音闷在枕头里,含糊不清。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既然龙傲天他们也没抓到,指不定在哪儿憋大招,她得想想怎么辅助一番……
  不知睡了多久,或许也没多久,江愁余是在一阵更剧烈的颠簸中醒来的。
  不是马车那种规律的摇晃,而是更……狂野?更不受控制?像是被人扛在肩上飞奔?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不是她熟悉的床帐顶,而是粗糙的、随着晃动不断震颤的木板顶棚,缝隙里还漏进来几缕惨淡的月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牲口的气味?
  身下硬邦邦的,硌得她浑身骨头疼。
  江愁余:“……”
  依靠着疼痛,她花了三秒钟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又花了五秒钟试图理解现状。
  所以,她,在自家小院、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绑了?
  宁皇后下手这么没道义吗?
  江愁余试图动一下,发现手脚都被粗糙的绳子捆着,倒不算特别紧,但想挣脱也是痴人说梦。嘴巴倒是没堵上,大概觉得她喊破喉咙也没用。
  “不是……”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在狭小颠簸的空间里显得有气无力。
  短短一天之内,先是进行了一场高强度心理战,差点虚脱,回家刚找到点安全感,眼睛一闭一睁,好家伙,直接快进到生存副本了?
  这一日行程安排是不是太紧凑了点?牛马也不是这么用的!
  她瘫在冰冷的木板上,望着那不断漏风的顶棚,生无可恋地想……算了,懒得想了。
  确认只有她一人之后,只能等候禾安来救了。
  似乎感受到她不再折腾,头顶上方那块硌得她浑身疼的粗糙木板,突然“嘎吱”一声,被猛地掀开了。
  凛冽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她一个激灵,差点呛着。与此同时,一张脸逆着夜色,出现在洞口。
  光线昏暗,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勾勒出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轮廓。
  江愁余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颠簸太久出现了幻觉,或者还在哪个离谱的梦里没醒。
  就听见她说:“娘子,别来无恙?”
  第106章
  没有凛冽的寒风灌入,因为掀开木板的人细心地用身体挡了一下。那是一张许久未见,却依旧熟悉无比的脸,柳眉杏眼,此刻正带着担忧和歉意看向江愁余。
  “……轻竹?”江愁余试探着出声。
  “我在,”轻竹一如从前干脆应道:“娘子醒了?真是对不住,用这种方式请你来。这车实在太颠簸,委屈你了。”
  江愁余:“……”竟然真是她?
  轻竹已经动作轻巧地爬进了这狭小的空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兰芷清香。她甚至没用匕首,而是耐心地、仔细地解着江愁余手腕和脚踝上捆缚的绳索,指尖温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离得近了,江愁余才发现她穿的不像往常的安国服饰,反而是一身红色劲装,身上的挂饰也像异族的。
  “绑得紧不紧?有没有伤到?”她似乎不觉江愁余的疑惑,一边解,一边低声问,语气关切真诚,“他们办事总是没个轻重,我叮嘱过要小心的……回头定要罚他们。”
  绳索松开,轻竹小心地扶起江愁余,帮她活动了一下僵麻的手脚,搀扶着她下了马车。江愁余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处雅致幽静的别院门前,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周围的景象不太熟悉,不知是不是出了京城,如果出了,那禾安他们寻她要更费力些。
  “娘子放宽心,还在京城。”轻竹仿佛能洞穿江愁余的想法,自顾自说道:“只不过禾安暂时寻不过来。”
  江愁余抽回手,按捺住心中的惊疑不定,试图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出些什么:“什么意思?”
  轻竹却只是歉然地笑了笑,挽住她的手臂,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引着她往院里走:“娘子受惊了。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里很安全,娘子只管安心住下,就当是散散心。”
  “娘子小心些,天黑,脚下当心。”
  江愁余看着她这无比自然的动作:“……”
  ……等等,我刚才是经历了一场粗暴的绑架转移没错吧,怎么搞得像她俩才去赴宴回来一样。
  脚下是铺着鹅卵石的平整小路,这是一座掩映在竹林间的雅致院落,粉墙黛瓦,檐角挂着几盏造型古朴的绢灯,而且看着还有些眼熟。
  轻竹带着江愁余一一逛过:“娘子你看,这处小院还合心意吗?我特意让人收拾出来的。跟从前垣州的那个小院是不是差不离?你看那边,”她指着院落一隅,“我让人移栽了几株你最喜欢的花草,屋里的布置也是按你从前的喜好来的,多宝阁上摆了些小巧的玩意,也不知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她絮絮地说着。
  然而,江愁余听着,心底那点因久别重逢而升起的恍惚瞬间被警惕取代。她停下脚步,轻轻挣脱开轻竹的手,目光直视着她。
  “轻竹,”江愁余打断了对方温情脉脉的介绍,“你费这么大周章,甚至不惜用上绑架的手段,把我弄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轻竹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无奈和包容:“我只是想请娘子来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又怕娘子不肯来,这才用了些笨办法。”她避重就轻,对核心目的绝口不提。
  江愁余不为
  所动,继续追问:“从罗井镇到现在这段日子你音讯全无,胥衡跟我说曾经也派人寻过你,未果,我以为你……你消失这么久,是去做什么了?”
  轻竹微微一笑,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飘向远处沉沉的夜色,语气轻了些:“自然是去做了些……该做的事。”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江愁余身上,笑意更深,“不过现在好了,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我也可以安心陪娘子住些日子了。”
  该做的事?江愁余心下一凛。
  既然轻竹不肯回答,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看向院子里那些布置的细节,那些物什是近日来她喜爱的,同去年迥异,而轻竹准备的恰到好处,只能说明她一直活在轻竹的眼皮子底下。
  “禾安人呢?你杀了她?”
  面对江愁余的问题,轻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只是想同娘子好好说话,其余人暂时便不见。”
  “娘子一路劳顿,定是累了,也饿了吧?”她继续道:“小厨房温着百合莲子羹,最是安神。屋里还有新做的杏仁酥,娘子尝尝,看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她引着继续往灯火通明的内室走去。
  江愁余看着周围明显训练有素的侍卫,没有反驳,顺着轻竹往前走。
  至少看轻竹如今的反应,是不打算杀自己的,那她只能先忍耐,等着禾安她们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轻竹自那日后便不再露面,仿佛真的请江愁余来做客,房间布置得舒适温馨,一日三餐精致可口,都是她偏爱的口味。茶水点心从不间断,连她偶尔多看两眼的书册或小玩意儿,下一刻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手边。但与此同时送饭的哑仆眼神警惕,打扫的侍女悄无声息,院外巡逻的护卫脚步声规律得如同更漏。
  江愁余摆烂了半天,觉得还是得挣扎一下,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寻找任何可能的漏洞。
  一日她趁着夜深人静,用偷偷藏起的烛火点燃了床幔。火苗窜起,浓烟弥漫。她迅速躲到窗下,准备趁乱从后院矮墙翻出去。
  然而,火势刚起没多久,甚至没来得及真正蔓延,院门就被猛地撞开。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出现,精准地扑灭火源,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而轻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竟从院门外传来,清晰落入屏息躲在窗下的江愁余耳中:
  “娘子真是……若是烧起来,多危险?伤着你自己可如何是好?想要什么,与我说便是,何苦用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