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就算简清虞不听话，她也有的是办法。
  “嗯，你能想明白就好。”荣姐信誓旦旦地说，“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的人气更上一层楼。”
  简清虞乖巧应声，垂下眼，指尖在手心软肉掐出一个浅浅的弯月型指甲印。
  她在心里接了一句——
  到底是红得发紫，还是黑得发亮？
  这层楼太高了，她光是站在上面就觉得头晕。
  *
  荣姐做完了简清虞的思想工作后，轮到了贾哥。
  她的目光转向贾哥，将文件递给他。
  贾哥接过文件，挺直上半身，双手交叠抵在桌面，将文件夹压|在手下。
  “黎逍，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但我也是没办法。俱乐部有难——”他的语气一顿，声音再低一度：“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简清虞右眼皮一条。
  她突然记起——自己所在的这家娱乐公司，正是黎逍所在战队俱乐部最大的投资商。
  换句话说，坐在这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你就这么当我的面开始威胁人了？
  简清虞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桌下，黎逍的手猛地攥紧。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才抬眼，缓缓说：“俱乐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会忘。”
  这就是变相同意了。
  或许……也可以说是无声的妥协。
  这话没有避开简清虞和荣姐，说明……
  这一细节让简清虞的瞳孔猛地放大，掌心瞬间凉透。
  说明炒CP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四人心照不宣的共同合谋！
  简清虞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从这场莫名其妙的穿书戏码中醒过来，瞬间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是没有用，好几秒过去，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一路攀爬至全身——世界没崩，剧情没停，她还在原地。
  荣姐适时敲了敲桌面，拉回两人的注意力。
  “我们也清楚，你们俩是不愿意再绑在一起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简清虞和黎逍不约而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嘛——”荣姐拖长了尾音，“分手的契机，由公司来安排。”
  简清虞皱眉：“左右不就是什么时候发微博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契机呢？”
  黎逍虽然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里分明能看出他和简清虞有着相同的疑问。
  贾哥短促地笑了一下：“光发微博？那也太容易了。网友们议论几天，热度也就下去了，我们费劲巴拉把你们绑在一起，可不是为了这三天的热度。”
  他顿了顿，音量放低：“得让网友相信——你们是真的爱过，又真的崩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越是这样，流量才能越持|久。”
  也对，无论官宣还是分手，都是再好不过的炒作机会，荣姐和贾哥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呢？
  但简清虞摸不着他们想做什么，只能试探性问：“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荣姐说：“不急。”
  其实我挺急的，简清虞在心里无声叹息。
  每天都要绞尽脑汁地想些腻歪肉麻的话，剪辑后发到微博日常vlog上进行情侣营销，时不时还得应付经常来打探消息的嘉嘉和澳白，她也是会累的。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窗帘没有拉严，还是有不少光投射进来，又被冷漠地切成一条细小的光柱。
  空气里的尘埃随着他们几人的动作漂浮在空中，起
  起落落，像是被洒进来的雪。
  贾哥的目光落在黎逍身上，眸色沉沉：“小逍，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成绩不是很好……”
  声音不高，但稳重有力，是职业教练该有的做派。
  简清虞的心脏“咯噔”一下，立刻竖起耳朵，总觉得贾哥这话怪怪的。
  她在现实世界不仅是电竞专业的优秀学生，更是有着多年追竞经验的竞粉，类似的句式不知道听了多少——
  “他年纪到了”，“版本不合适”，“反应慢”。
  下一句应该是……
  简清虞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眼睛虽然没直勾勾地看着黎逍，但也透着担忧。
  虽然她的确对黎逍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毕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这个人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差劲，她还是不希望他遇上什么不好的事的。
  “这么多年了，也只是个双冠。”
  只是个双冠？
  简清虞被贾哥这句话干懵了。
  能够踏入电竞圈，成为一名职业选手有多不容易，甚至可以成为首发的选手也都只是凤毛麟角。
  何况是黎逍。
  从进入PRO，正式成为一队队员起，他就没有下过一场首发。
  虽然不清楚这其中有没有剧情要求的原因，但他每月的“职业选手训练时长统计”也都是遥遥领先于其他选手。
  其实就最近一年的训练时长放低了些，可贾哥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概括了黎逍的整个职业生涯。
  简清虞偷偷看了一眼黎逍的脸色……
  黎逍垂着眼，看不出来有什么具体的情绪。
  他桌下的手攥得很紧，指骨发白。
  简清虞想，反正不是高兴就对了。
  她也不是没看过黎逍的比赛，意识与水平都紧扣当前版本，没有什么弱势处啊。
  贾哥继续说：“战队与你的合约也快到期了，所以我们先想，这次的……”
  “别！”
  简清虞几乎是脱口而出，把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我说……不要把他挂牌。”
  挂牌是职业选手在转会期间寻求交易，以此来更换战队或俱乐部，主导权完全在俱乐部手上。
  虽然贾哥没有将“转会期”三个字说出来，但简清虞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黎逍有些诧异地看着简清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替他说出来。
  明明……他一直以来对她的意见都非常大，也没有几次好脸色。就算当初炒CP是她主动的，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总觉得她不至于这样。
  简清虞把话说完：“我有认真地了解黎逍的职业生涯，也看了他去年所有比赛的视频和第一视角，我认为他的操作和意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版本会更迭，英雄会越来越多，战术也要一直调整。”
  “但天赋不行。”
  她紧紧盯着贾哥，语气真挚又执着：“所以、所以我不认为他应该离开这个战队。”
  贾哥见她一脸严肃，反而是突然笑了——那种成年人对小孩的天真报以宽容的、残忍的笑：“小虞，你不懂职业。”
  “我懂！”
  “你不懂。”贾哥笑着反驳她，“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你只是看了粉丝给黎逍做的一些精彩剪辑，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们是一个职业战队，我们有自己的一套评估方式，不是几个切片视频就能决定的。”
  简清虞被贾哥这话噎得有些头晕，像是曾经有无数次、有无数人在她耳边说──
  “像你这样的女生，就该学个文科。”
  “你是个单纯的女生，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好吗？”
  “女的打什么电竞？”
  “你们女的什么都不懂，打游戏就是不如男生的。”
  ……
  各种声音交织在简清虞的脑海里乱成一团。
  她尽力压住那些声音，缓缓抬起头，平视着贾哥：“你怎么就能确定，你的那套方式是对的呢？”
  “我是职业教练。”
  “职业教练也是日复一日训练中得出的经验。”简清虞目光锐利，“版本每个月都在更迭，上赛季的版本答案这赛季就可能变成下水道。”
  版本答案-版本中最为强势、胜率高的英雄。下水道-下水道英雄，由于游戏平衡调整而较为弱势，不受玩家欢迎的英雄。
  “你说黎逍不行，可数据不会说谎。”
  黎逍的瞳孔轻微震动，如果他的眼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此时就该用波涛汹涌来形容。
  她不是随口说说的，她真的有认真看我的比赛。
  黎逍有些怔怔地看着简清虞，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姐见贾哥的脸色不太好，忙训斥简清虞：“你连王者都没上过，怎么会懂得专业教练的判断？别瞎说！”
  “可我知道半决赛三连MVP的含金量！”
  简清虞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荣姐，你应该也看过他的比赛吧，PRO离冠军只差一步。这一步，未必是换掉最稳定的核心就一定能跨过去的！”
  “因为是黎逍……”简清虞轻飘飘地说出黎逍的名字，但这两个字却像有千金重。
  “只有他才行。”
  荣姐不了解KPL，但她明白MVP的含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