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澄拿起一套简易刷子拆了：“那些收起来了。”
  “为什么收起来，你不想戴。”
  方澄按着周鹤暄在化妆镜前坐下，周鹤暄不肯好好坐，还扭头看方澄，一副非要讨个说法的样子。
  方澄扶着他的头拨回去：“重要场合再戴。”
  保湿喷雾喷得周鹤暄睁不开眼，嘴巴却不肯合上：“明年我生日的时候你要戴。”
  “好了知道了。”方澄笑了一声，比对了几个隔离的颜色，挑出合适的化妆品来。
  方澄肤色白，没有适合周鹤暄的打底，比对了几个颜色，还是选了最深的色号，一面用化妆棉在自己手背上推着，一面夸周鹤暄：“你皮肤还挺好的，一般男生油脂分泌更旺盛，也不注意护肤，痘印黑头毛孔粗大都很明显。”
  “哥，你和我爸说过差不多的话，”周鹤暄头不敢动，只能用眼睛往方澄身上瞟，“汪思锐也说过。”
  方澄微讶：“你爸？不是你妈吗？”
  “是我老爸，他可懂护肤了，据说我妈生完我以后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整个人状态特别不好，天天说自己变丑了，我老爸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研究这些了。”周鹤暄感受着湿凉的乳液在自己脸上晕开，手指不适地抠了抠椅子扶手，说着话转移注意力，“我十几岁就当我妈的护肤试验品，有什么新品无添加无防腐无酒精小孩儿能用的，我老爸给自己脸上招呼完了就往我脸上招呼，这些年不是医美流行起来了，我们家附近正规点的美容店，什么小气泡……还有什么我忘了，反正我老爸都带着我替我妈试过。”
  方澄回忆起郑新茗的样子，确实看着不像四十来岁的妇人，状态好到连保养的痕迹都很难察觉。
  周鹤暄嘿嘿一笑，睁开眼睛：“哥，告诉你个秘密，我妈快五十了。”
  方澄大惊：“怎么可能！”
  周鹤暄欣赏完了方澄的表情，满意地把眼睛闭了回去：“我妈和我爸是姐弟恋，她大我爸七岁，快三十了才有的我。”
  方澄好似在专心给周鹤暄化妆，他把涂在周鹤暄脸上显得突兀假白的粉底用沾湿的海绵吸下去两层，慢慢地开口：“席梦娜是二十五岁生的我。”
  “她不想要孩子，方佳旭故意的，把每个套都扎破了，席梦娜知道怀孕了，想流掉，方佳旭找了我外祖父外祖母，外祖母说要是流了孩子她也不活了，席梦娜是咬牙切齿生的我，因为有了我，她本来一个升职的机会也没了。”
  方澄的语气很平淡，周鹤暄睁开眼睛看着他，方澄依旧很平淡地说：“鹤暄，闭眼。”
  周鹤暄没听他的。
  这件事周鹤暄在郑新茗那听过一点，那个时候的感受是愤怒，现在却觉得难过又无助。
  周鹤暄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方澄的手腕：“哥，我也差点被流掉的。”
  方澄眨着眼看着他，像个会在彩虹下碎掉的泡沫，周鹤暄的手紧了紧：“我爸妈也没想要孩子，有我很意外，我爸觉得以我妈的年龄会很危险……”
  周鹤暄说着，笑了一声：“人流手术之前，我妈在病房里抓阄，抓到了不做，就逃了。”
  方澄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这么草率啊。”
  周鹤暄点头：“嗯，是啊，哥，我们是一样的。”
  方澄看着周鹤暄，周鹤暄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着：“我在废墟的留言板上看到了一句话，‘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们，但我们还是来了’。”
  周鹤暄的瞳色不算深，认真看人的时候好像要把谁吞进去，方澄有点招架不住，抬起手挡在了周鹤暄的眼睛上。
  周鹤暄乖乖地在方澄的手心里闭起眼睛，嘴角咧开一个相当俏皮的弧度：“哥，来都来了。”
  方澄彻底被他逗笑，稍微定了一下周鹤暄眉骨的几个点，捏起修眉刀：“是啊，来都来了。”
  气氛舒缓了些，周鹤暄开始抱怨飞粉呛得鼻子痒，抱怨时间太长脖子都硬了。方澄的手速确实要比汪思锐慢上一点，他能算是第一次正经给别人化妆，对方又是周鹤暄，难免的更加慎重。
  折腾了半个来小时，方澄才算满意，退开去给周鹤暄找搭配的首饰。
  周鹤暄凑近镜子照了照，确实精致帅气了不少，人变白了，轮廓也更深邃了，眼睛似乎都比以前大了些许，只是不能太近看，会有细小的粉底痕迹显露出来。
  周鹤暄很满意，掏出手机开始自拍。
  方澄笑他，选了几条项链在周鹤暄脖子间比划，周鹤暄探头去看方澄的抽屉，拎起一条带着不少小零碎的链条来：“这项链没有扣？”
  方澄看了一眼：“这不是项链，是脸链。”
  “脸链？”周鹤暄又被推到知识盲区，拎着链子绕着脸比划了一下，“这样？”
  方澄接过链子，中段搭在周鹤暄的鼻梁上，左右两边的链条挽在周鹤暄的耳后。
  “这样……”方澄退后看了周鹤暄一眼，有些移不开眼了。
  第41章 必然是妖孽
  周鹤暄的五官更偏大气，按理说不适合这样精细的首饰，这条链子方澄自己戴过几次，配上点小烟熏妆可以用魅惑形容，戴到周鹤暄的脸上，平添了一份易碎感。
  真要形容，就是那种一看就有许多悲情过往依旧开朗正直的小说男主角。
  周鹤暄自己感觉不出来，他晃着头，只觉得链子冰冰凉贴在脸上，甩来甩去还挺好玩，接着又自拍起来。
  ——像个刚进城的快乐的小二逼。方澄在心里不留情面地吐槽，嘴角也跟着翘起来，拒绝了周鹤暄的合照邀请，周鹤暄知道方澄不怎么喜欢拍照，不再强求。
  方澄看着周鹤暄炫耀似的挑出几张光影不怎么样、角度也不太好的照片要发朋友圈，心里有些庆幸。
  他庆幸周鹤暄是个傻直男，不然很多事情，方澄根本瞒不住，也忍不住。
  “我先去洗澡了，之前教过你怎么卸妆，还记得吧？”方澄直起身往外走，周鹤暄说着记得，发完朋友圈跟着方澄往外走，链子打在脸上，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哥，你答应寒假还给我补课的，十八号就放假了，你别忘了。”
  方澄嗯了一声，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周鹤暄看着浴室的门在自己眼前合起，眼神突地暗了下去，他转过身，背靠着墙，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刚才方澄离他太近，方澄的一呼一吸拂在脸颊拂在颈间，方澄的声音贴着头皮贴着耳朵，方澄的手指触摸着他……
  周鹤暄很可耻地起了不该有的反应，他怕方澄发现，只能用各种夸张的动作掩盖。
  淅淅沥沥的水声敲打在耳膜，每一声都是折磨，周鹤暄脑海中一次次浮现方澄冲水的样子，他甚至想像个变态一样扒在浴室的门缝，极尽可能地去偷看——
  如果方澄知道他的这些不堪的念头，恐怕会觉得很可怕很恶心吧？
  周鹤暄快步走去厨房，猛地将水龙头拧到最凉的位置打开，侧过脸凑了过去。
  冰凉的水冲刷在脸上，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周鹤暄咬牙忍着，直到脸颊都快失去知觉。
  让方澄给他化妆不是一时兴起，周鹤暄想了解方澄的爱好，想离方澄近一点，这也是汪思锐传授的经验之一。
  他实在不会恋爱，走得磕磕绊绊，需要别人来教才行。
  但是短期内，周鹤暄恐怕不敢再让方澄帮他化妆了。
  周鹤暄关掉水龙头，撑在水池前发了一段时间不短的呆。
  周日的时候周敬耘还是给周鹤暄做了蛋糕，还做了两个，另一个说带给室友吃。
  周鹤暄私心里很想带给方澄尝一尝，可惜回来的地铁空调温度开得太高，奶油蛋糕化得不成样子，只得遗憾作罢。
  宿舍里的男生就没那么挑剔，周敬耘早就想到了男孩子们会串寝，蛋糕做得很大，没一会儿整栋楼都知道周鹤暄带了个蛋糕回来，走过路过纷纷跑来蹭了一口。
  正好隔天要考试，就当沾沾寿星加学霸的福气，还有几个人拿着笔当成线香，对着周鹤暄不正经地拜了三拜，被周鹤暄笑着踹了好几脚。
  周鹤暄前一天发了朋友圈，所有人可见的那种，他好友多，也不知道谁缺德地把照片搬去了论坛，现在论坛里热火朝天地讨论周鹤暄是不是被星探看上了，想要出道。
  周一的时候一大群人看见周鹤暄在寒风中站在考场门前瑟瑟发抖，大家瞬间又平衡了，能出道的颜值也是需要经受期末考试的毒打的。
  周鹤暄成绩一向很好，考试也没太费劲，还抽空去给方澄做了次卫生保洁。
  造谣出道的帖子热度才下去，另一件事又把周鹤暄送了上来。
  考完最后一门，班级里一个女生站在教学楼前对周鹤暄告白了。
  这个女生不是普通女同学，是周鹤暄班级的团支书，可以说是除了寝室的那几个之外，和周鹤暄接触最多、关系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