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思锐直觉这里面有些奇怪的疙瘩，他想了想，问道：“就你给他过生日？在哪儿喝酒啊？他也喝了？”
  “他也喝了，在饭店包间，本来还有个碍事的学长，吃到一半学长走了，我本来就打算那天和他说，说我喜欢男的，没想好怎么说，喝了点酒，嘴就大了。”
  “所以你还是告白了？”
  周鹤暄摇头，发丝扎在胳膊上有些痒，他烦躁地抓了一把：“没说清楚。我跟个傻逼似的和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追人，不知道怎么喜欢人，不知道怎么拥抱接吻，他骂我怎么什么都不懂，难道恋爱也要他教、接吻也要他教，然后他就凑过来了，我觉得他好像亲到我了，脑子就木了，浑身上下不受控制……操！”
  周鹤暄骂了一句，攥起拳狠狠捶上栏杆，汪思锐听得一愣一愣地，脑子转过弯来赶忙摆手：“等等等等，你说他先亲你的？”
  周鹤暄摸了摸自己的唇，声音有些发哑：“好像是的，可是他才近了一点，我全身都麻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确定。”
  “那后来呢？后来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后来他也没给我发消息，我还发烧请假了，这些天他没提过，应该是想忘了这事，有点躲我……”周鹤暄低下头，将灼烫的额头抵在阳台冰凉的瓷砖墙上，“汪思锐啊，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汪思锐神情麻木，狠狠捏在周鹤暄的后脖子上，拎着他抬起头来：“周鹤暄，方澄亲你了。”
  周鹤暄看着汪思锐，露出不可饶恕的傻直男表情。
  汪思锐低吼出来：“方澄他妈的亲你了！周鹤暄！你他妈是个傻逼吧！”
  汪思锐揪过周鹤暄的衣领，恶狠狠地把他拽过来，瞪着周鹤暄，满眼的怒火中烧：“你有没有想过方澄为什么这么做？！不确定？我不确定你姥姥家八个腿儿的椅子，明天端午假你立刻滚出学校给老子问清楚！”
  汪思锐气急了，他没见过这样拧巴的人，还有方澄，这俩人真是拧巴到一起，天造地设的一对螺丝钉，最好这辈子锁死，别再祸害别人。
  阳台门被汪思锐甩出惊天巨响，周鹤暄看着寝室内立刻围到汪思锐身边神色焦急的两个人，他们手舞足蹈着、嘴里说着什么、他们偷看着自己，一切像一部默片电影。
  郝文民神色焦急地推开阳台门：“草哥有什么好好说——”
  周鹤暄一把推开他，抓起背包换了鞋，飞快跑出宿舍。
  他有问题要问方澄，他等不到端午假，他今天就要问，一定要问。
  方澄家里没人。
  玄关规规矩矩地码放着几个整理箱，下午才收拾过的屋子纤尘不染，冰箱里有方澄吃了一半又塞回去的水果，不见屋子的主人。
  周鹤暄坐到沙发上，急切地给方澄发语音：“哥，你在哪儿？我有话要问你。”
  过了十分钟，方澄没有回复，周鹤暄抿着唇给方澄打语音电话，响了一会儿被挂掉了。
  方澄回：“我在家里，什么事？”
  周鹤暄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空无一人的房间，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周鹤暄拨打了视频通话，才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我在洗澡，什么事你说吧”。
  “你洗完澡再说”。
  “没事，现在说就行”。
  周鹤暄看着聊天记录，轻轻地笑出声来：“撒谎啊……”
  周鹤暄感到近似于震怒的火气在胸腔里燃烧，他随口说快要考试想让方澄帮忙复习，没再去看方澄回了什么，站起身走出了门。
  酒吧里光线昏暗，只有吧台处亮如白昼，照着下面零星的几个客人。
  周鹤暄第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方澄刚从Geraldine手里接过一杯樱桃利口，差点把酒从鼻子里喷出来。
  方澄莫名心虚，想着这个时候周鹤暄应该在宿舍里，干脆撒了个谎。
  看周鹤暄的样子，应该是没品出来。
  Geraldine摇晃着一盒碎冰，揶揄地笑着凑到方澄面前：“Onemoreroung？”
  方澄看着手机屏幕，周鹤暄一直没回消息，他叹了口气：“白兰地好了。”
  Geraldine利落地给方澄调了一杯酒，今天酒吧人少，也没放背景音乐，安静得像个经营不善的饭馆，Geraldine很空闲，一直观察着方澄的神色。
  “有阵子没见，我怎么觉得你状态反而不好了，阿逸不是说一切都很顺利吗？”
  方澄把小小一盏酒一饮而尽，手指绕着酒杯打了两转：“情路坎坷。”
  “阿逸和我说你那个小情郎有别的心上人？”
  “一言难尽……”
  “那仔细说说。”Geraldine笑着趴在了柜台上，拄着腮看向方澄，“反正今天没事做。”
  第54章 他好像真的喜欢我
  方澄想了想，Geraldine要比许逸靠谱一万倍，说说也好，于是开口道：“之前都还好，我也是过年的时候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的，除夕守岁，我去他家里了……”
  方澄细细地从年夜饭一直说到了自己的生日，才说到周鹤暄一定要陪自己见父母，搁在一旁的手机震了一下。
  Geraldine瞥了一眼：“哟，是你的情郎哥哥。”
  方澄低头看了，周鹤暄在问他：“哥，你在哪”。
  方澄觉得有些疑惑，快速回了：“还在家”。
  “这样啊”。
  方澄看着周鹤暄发来的消息，奇怪地皱了下眉，刚要回复，周鹤暄又发来了一条：“你往后看”。
  方澄呼吸一滞，连心跳都停了下来，他僵硬地回头，周鹤暄就站在门口，阴暗的光影投在他的身上，好像沉入水族馆玻璃通道下面的一尾鱼。
  周鹤暄好像笑了，然后低下头，随手拉开一个座位，立刻有酒保迎了上去。
  Geraldine注意到方澄的反常，伸着脖子去看，没来得及问话，有个客人过来点酒。
  Geraldine担忧地看了方澄一眼，先去调酒了。
  方澄看着周鹤暄背对自己坐着，不知道点了些什么，旁边卡座的人很明显注意到了他，笑着和同伴说了几句，一个人举着两个酒杯站起身来，走到了周鹤暄身边。
  方澄的拳头瞬间攥紧了，他霍然起身，快步走到了周鹤暄的桌前，在周鹤暄伸手碰到酒杯之前拦了下来。
  方澄把酒接到自己手里，看着眼前的男生笑了笑：“小叶，给个面子，这是我弟弟。”
  被称为小叶的男生笑了起来：“你有这么棒的弟弟不介绍介绍，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说完他喝掉杯子里的酒，把空杯对向方澄挑了挑眉，方澄明白他的意思，才将酒杯凑到唇边，就被周鹤暄夺过一饮而尽。
  方澄愣了一下，小叶也没想到，眨了眨眼，笑容变得下流起来，伸手去勾方澄的脖子：“哎呀，这个弟弟是这个弟弟还是那个弟弟呀～”
  方澄不想和小叶纠缠，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放手，小叶也看出方澄和周鹤暄之间气氛不太对，耸了耸肩很大度地离开了。
  周鹤暄点的酒被拿上来，他又伸手要去喝，方澄压住了杯口。
  “鹤暄，你跟我过来。”
  周鹤暄乖乖起身，跟着方澄走到了一个包间门口，方澄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转过身瞪了周鹤暄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哥，你不是在家吗？”
  周鹤暄的话毫无波澜，方澄却在气头上，表情非常严肃：“你不用跟我岔开话题，我做什么是我的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能来？”
  “你当然不能来！”方澄气急，抬起手推了周鹤暄一把，“立刻给我回学校去！”
  周鹤暄被方澄推得踉跄一步，他看着方澄，忽然低下头去笑了一声。
  周鹤暄笑得很苦，像有什么委屈随着方澄的话语变质成伤怀一般，方澄怔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周鹤暄又抬起头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你能来，我不能来。”
  方澄不知道周鹤暄是什么意思，男生背对着光，表情尽数吞没在晦暗的环境里，方澄听到周鹤暄问他：
  “哥，还有多少事，是你能做我不能做的？”
  “什么……”
  周鹤暄重复了一遍：“来酒吧，你能做，我不能做，其他的呢？”
  方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吞了口口水刚要开口问周鹤暄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周鹤暄又说：
  “接吻算不算一件？”
  方澄的瞳孔骤然一缩，接着眼睛被周鹤暄抬手挡住，立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方澄听见周鹤暄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好像沉在空远的湖底：“方澄，我想吻你，可以吗？”
  方澄没来得及答话，因为周鹤暄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或许是担心被拒绝，下一秒，方澄的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
  一触即分。
  眼前恍然恢复光亮，方澄看着周鹤暄转身便走，他愣在当场，反应了几秒钟才去叫：“鹤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