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
  这对于还只接触过高中生纯爱的纪绪来说，震惊程度堪比得知自己和萧沿礼结婚了。
  任冬封，人如其名，跟萧沿礼不相上下的不爱说话，说难听点就是闷葫芦高冷怪扑克牌脸，高二分班选了文科，也是前五十排行榜上的老熟人。高三下学期一声不吭退学离开，一个字没给卢冶楼留下。
  但这也赖不得人家，毕竟彼时将学习看得第一重要的高中生，根本不会相信他人那看不出真实性的表白。即使那句听起来轻飘飘的“我喜欢你”，是卢冶楼拉着纪绪在天台练习了整整一周的成果。
  被冷淡拒绝后的卢冶楼表面不在意，实则大半夜给纪绪打电话，闷被子里哇哇哭，哭得纪绪做梦都是朋友的鬼动静。第二天卢冶楼来学校时眼睛肿得跟核桃没两样，还死鸭子嘴硬说做不成恋人做朋友，背地里仍然默默暗恋着人家。
  纪绪懒得戳破，反正两人不在一个班，卢冶楼再怎么闹也整不出什么大招。只是没想到还真让他熬了出头，过年期间任冬封受不住卢冶楼从早到晚的信息轰炸，松口答应毕业后确认关系，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传来任冬封放弃高考飞英国的消息，甚至开学都没有来过。
  从此卢冶楼封心锁爱，绝口不提此人。
  纪绪一肚子的问题，最后挑了个最重要的：“你们俩，谁上谁下？”
  “……”
  卢冶楼恼羞成怒，作势要踹他出门。
  得了，这下不说也知道答案了。
  “不对啊，你不是Beta吗？”纪绪揪他脖子看，“你俩玩小众的？”
  “谁说Beta不能和Alpha……”卢冶楼不好意思提那个词，声音越说越小。
  那这还真是十八岁纪绪的知识盲区，生物教科书里提及生育繁衍，通常只教最常见的Alpha与Omega的结合，而对于Beta的讲解，往往都是一笔带过。
  “那你们算是和好了？”纪绪假装口误，嘴欠道，“哦不对，你当初还没追上人家呢。”
  卢冶楼掐他脖子：“不说后面这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接着说，“没和好……也没在一起。”
  “你们成年人玩得真花。”
  卢冶楼无语：“能别跟我这儿死装吗？搞得你像是有什么中学生情结一样，别忘了你四个月前刚满的二十六。”
  纪绪无视：“他难道没什么表示？”
  话语刚落，卢冶楼的手机震动，这人瞄了一眼急急忙忙拽着外套就往楼下冲。
  刚从卧室出来的宋燕见状，疑惑道：“欸！都要吃饭了往楼下跑什么呢？”
  纪绪笑而不语，半响才吐出一句：“冬天来了。”
  忙着去见冬天的Beta上来时手里拎着一提名贵的保健品，立起的衣领藏着还没消下去的红印。纪绪一瞧这礼物，就知道是卢冶楼使坏故意让人买宋燕不喜欢的。
  宋燕问他：“干嘛去了？”
  卢冶楼支支吾吾：“见了个朋友。”
  这会儿换做纪绪看热闹不嫌事大，“朋友怎么不上来坐坐啊？”
  “对呀，都饭点了，也不请人家上来吃口饭！”
  “哎呀他就路过没时间，”卢冶楼把保健品放茶几上，“他听说您过生日，送的礼物。”
  宋燕笑着拿起来看了看，“哪个朋友啊？人这么好！纪绪你认识吗？”
  纪绪犯贫：“还得看卢大少爷乐不乐意我认识？”
  卢冶楼恨不得把他嘴缝上，避重就轻不回答，粗红着脖子喊饿。
  --
  周一往往是最忙的时候，萧沿礼结束例会送走那些董事，马不停蹄地往办公室去，堆积的资料合同还等着他去处理。
  午饭都抽不出空去吃，就着办公桌抽屉的面包垫了肚子。
  总助姚竞先敲门进来。萧沿礼接手济春之前，一直是姚竞先受人之托代管公司。
  总裁办内线响起，他接过说了几句话，将签好的文件递给姚助，拜托他去泡一杯咖啡，加一包白糖一袋炼乳。姚竞先一听便知道是谁来了，笑着问了句要不要去楼下糕点店买一块巧克力乳酪。
  “不用了姚叔，我最近戒巧克力。”
  “姚叔辛苦了，”萧沿礼的视线从姚助挪到来者，“怎么决定回映城了？”
  那人摘下墨镜，往沙发上一靠：“想家呗。”
  “我看你在英国这么多年，也没想着要回家。”
  任冬封挑了颗薄荷糖扔嘴里：“这不是刚从我那老不死的后爹手里逃出来。”
  萧沿礼眼尖，发现那人脖子上的痕迹：“和卢冶楼在一起了？”
  “没呢，”任冬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他还在生我气。”
  萧沿礼淡淡道：“那是你应该的——不会过阵子又要回英国吧？”
  “萧老板都开天价薪酬了，我还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一天到晚地下雨，人都淋发霉了。”
  “这么优秀的学历资质，任大律师找工作不是分分钟的事。”
  任冬封听出挪揄，喝了口咖啡，“得了，我这满脑子的国外法律，谁敢请我去打官司——呐，你之前让我查的人，我查到了，就在映城。”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放在小茶几上：“不过，他这种毒虫应该没这么大本事。”
  萧沿礼点头，翻开资料，白纸上印着的人脸他再熟悉不过。
  “祥栖资本最近股市不太好啊。”任冬封突然说。
  “上回城建的项目没让他们抢成功，这阵子应该有得忙的。”萧沿礼将资料合上放回文件袋，“需不需要给你在公司安排个办公室？”
  “可别，我不习惯坐办公室，我家离这儿还老远。”
  “还住一中附近？别怪我没跟你说，卢冶楼早就搬出他父母家了。”
  任冬封一副嫌弃的表情：“萧老板，我没你那么木头，一声不吭守着人过十多年。”
  呛起人来无人能敌，任冬封站起身装腔作势地戴上墨镜，离开之前又回头嘱咐，“周末来我家吃乔迁宴——就卢冶楼他家楼上，带上你家那位。”
  第10章 爸爸
  初冬天黑得早，定好的蛋糕送到时外边已经没什么自然光了。
  飘动的蜡烛火焰被宋燕幸福地吹灭，短暂的黑暗里充斥着家人的欢呼声，卢冶楼跑去打开客厅顶灯，女人将蛋糕切成四份，又把自己的那一块分成两半。
  “这一份，是留给纪曳的。”
  纪绪心头一动——原来父亲有和宋姨联系吗？那大概是国外的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回来为好友庆生。
  卢父安慰地揽住妻子的肩膀：“老纪会喜欢吃的。”
  纪绪想要开口询问父亲的近况，却听见宋燕哽咽地说：“纪曳就小我半个月，马上也要到他的冥诞了……”
  哒——
  纪绪手中的叉子一松，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冥诞？
  客厅小阳台的窗户大概是没有关紧，寒冷的夜风窜过缝隙，直愣愣地吹向纪绪，像一把没有开刃的钝刀刺破他脆弱的胸口，剌出一道血腥的心脏豁口，血液结成冰块冻住血管，让他一时忘记了怎么呼吸。
  什么是冥诞……纪绪突然想要随便找个什么人问问，什么叫做冥诞。
  生日就是生日，为什么要说冥诞。
  “纪绪……”卢冶楼察觉他表情不对，怕吓到父母，揽着还在发愣的朋友往卧室走。
  他又小声喊了几次，纪绪才缓缓回过神来。
  Omega的声音有些干涩：“卢冶楼，我爸他……是还在国外吗？”
  纪绪的眼睛生得柔和，大而不尖，像半熟的杏，即使是再生气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然而此刻却让卢冶楼不敢对视，他怕看见朋友眼中的疑问，还有呼之欲出的乞求。
  “你说啊！”纪绪的眼睛都急红了。
  宋燕站在门外，担心地问：“冶楼，纪绪，怎么了？”
  卢冶楼大声回应：“没事，妈，你和爸先吃蛋糕，我和纪绪有点私事要说。”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卢冶楼才下定决心，重重地叹了口气。纪绪第一次失忆时没有忘记父亲的离世，因此这一回，他们都自然而然地以为他知道。
  “曳叔他，”卢冶楼闭了闭眼，艰难开口，“咱们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他……他生病走了。”
  “走了……”纪绪低声重复着，“走了，去美国了，还是欧洲？”
  卢冶楼看着他这不肯相信的神情心里直难受，又不得不当这个恶人：“是去世了。”
  --
  大四下半学期。
  面临就业的毕业生卢冶楼趁着放假，决定从首都回映城住几天。首都的春天实在是变态，没想到映城也正值回南天，这雨一天到晚下个不停。
  飞机落地当晚，卢父开着车去机场接的他。问及以往接人从不缺席的宋燕去向，卢冶楼这才从支支吾吾的父亲口中得知，曳叔过年后查出胃癌，宋燕在医院陪着。
  可是那些个需要到处应酬的公司老板谁没个胃病，怎么偏偏让纪曳得了癌症，还是晚期，动手术也不奏效了。这两个月宋燕天天往医院跑，帮着还在写毕业论文的纪绪照顾人，回到家就难过得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