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搬家？”
  季哥点了点头：“没错。由于那两个摄像头的设置本来就是为了给工作收尾，一开始重要程度并不高，我查看它们的频率也会相应低一些。等到我发现这个异常，已经是乔文彬搬家结束以后的半天了。我顺着他们留下的线索一路查过去，但这次的感觉跟上一次截然不同——他们什么能够提供信息的破绽都没有留下。”
  宁知微的脖颈轻轻动了动，目光投向季哥的脸，其中的情绪更紧：“他们失踪了。”
  季哥沉吟片刻，然后道：“可以这么说。虽然在此之后他们仍然在照常上班，一次假都没有请过，但是除了在澜石大楼的门口，我再也没有在剩余的场合里跟上过他们，也没有查到他们现在居住的地址。一下班，他们的车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永远都能把我甩开。”
  顿了顿，季哥的神色也阴沉下来几分，出言提醒宁知微：“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反侦察技巧，他们应该受过专门训练，或者有其他人手在暗中接应。换句话说，他们的背景一定不同寻常。”
  宁知微用指尖按住自己都太阳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疲惫：“我们打草惊蛇了。他们察觉到我在查这件事，当然不可能乖乖就范。”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季哥干这一行的时间有多久，能力又有多恐怖，这些没人比他更清楚。
  宁士扬现在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敌人的强大并不可知，甚至可以说是冰山一角。而更可怕的是，对方潜伏在暗处，他们却处在众矢之的之下，每一步棋都难以逃过来自角落里的眼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乔文彬和高承并不是这出戏里最重要的角色，但至少一定参演进了其中。
  只是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的背后究竟是宁陆川、周临，抑或兼而有之？
  季哥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我可以帮你继续查，但我劝你，如果这件事并不动摇你或者宁家的根本，你已经可以选择适可而止了。”
  他的言下之意没有明说，但其实两人都很清楚——再查下去，未必不会出结果，但势必要行使非常手段，甚至可能触犯某些社会规则。
  这不仅意味着难度，更意味着风险。
  宁知微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不，我没办法适可而止。这件事必须查下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季哥，钱的事你不同担心，还是会定期打到固定的卡上，但是接下来的调查，请你务必继续帮我。”
  季哥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点点头，从他手里把文件接了回来。
  季哥走了以后，宁知微一个人在会客室里枯坐了良久，然后给宁士扬拨了个电话。
  通话提示音在听筒里一声接一声响了许久，在系统即将自动播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前一刻，宁士扬终于接了电话，但还没等宁知微来得及发出什么声音，他便压低了嗓子很严肃地道：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我正在开会，开完会还有饭局。这几天的安排都一样。”
  宁知微这才想起来昨天凌初玫似乎的确发消息告诉过他宁士扬去外地出差了，好像有个什么企业家峰会，澜石算是其中的主角。
  电话被无情地扣掉，宁知微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声，心知现在再打过去也不会再被接起来了。
  退出通话界面，又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出来，是池无年的。他问：“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吗？要不要我过去找你。”
  方才他把池无年一个人扔在火锅店里，只留下一句“有急事要回家一趟”，想必对方现在还在一头雾水。宁知微看了那条消息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是犹豫了片刻，对面的语音通话便打了过来。
  宁知微点了接听，下一秒便听见对方的声音急切地在耳边响起来：“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这件事愈来愈陷入扑朔迷离的境地，如果池无年知道了，一则插不上手还会徒增忧心，二则一旦掺和进来对对方也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也更没必要告诉他了。
  宁知微揉了揉眉心，尽量放宽自己的声音佯作无事地回答他：“没事啊，就是我妈闲着没事做，让我回来陪她一下。”
  他这么说了，不管信不信，池无年都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追问下去了。顿了顿，他才接着道：
  “这样啊。那你忙吧，火锅下次我再请你吃，一样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再随时联系。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跟阿姨问好？”
  宁知微听出他语气里压抑着的失落，登时觉得心尖被揪了一下似的，微微泛着麻痒的疼。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简直像个渣男，和原配吃饭吃得好好的，接到一个电话就脚底抹油地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赶着回来私会小三。
  捏着自己的指节想了一会儿，宁知微想，既然池无年能够做到时刻关注有没有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应该这么敷衍对方，至少应该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解释。
  所以，当池无年十分自觉地要挂断电话时，宁知微叫住并制止了他，话锋一转，给了他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改主意了。”宁知微说，“我今下午去接你，需要你跟我一起去个地方。”
  第54章 柠檬水
  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狭窄的胡同道口，宁知微降下后排的车窗，刷着手机等池无年出来。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有许多中午刚刚出完摊的居民推着餐车回来，经过巷子口，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围着这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豪车猛看。
  不一会车子周围就围了一圈拍照的人，但没有人敢上来搭话或者摸上一摸。
  五分钟之后，池无年有些迟疑的身影从人群后费力地挤出来，宁知微眼尖地捕捉到他，脸上立即绽放出一个笑容，拉开车门等他进来。
  “小池，这车子是来接你的啊？”在他身后，一个没见过的邻居大爷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显然平时跟池无年认识。然后其余人的窃窃私语也跟着传进耳朵，大多都是“啧啧，这车得多少钱啊，好多好多万吧”之类的内容。
  “……嗯。我朋友。”池无年回头勉强回答了一声。他不太习惯这种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感觉，似乎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耳根才上了车，升上车窗把众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这种父老乡亲送自己风光出嫁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玛莎拉蒂大发慈悲地在议论声中调头离开了，宁知微带着笑意勾住池无年的手，问他：“害羞什么？”
  池无年耳根有点莫名其妙的红，虽然不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你太高调了……我有点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宁知微无所谓地道，又朝他眨了眨眼：“这已经是我家车库里最便宜的之一了。”
  池无年：“……”
  万恶的资本家宁知微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说实话他已经厌倦了在池无年面前装没钱的感觉——既然都谈了这么长时间恋爱，对方也该学着渐渐接受真实的自己，而真实的他就是这么有钱。于是宁知微挠挠他的手心，不自觉地被自己熟极而流的话术出卖了：
  “只要你喜欢，我随时可以让4s店送一辆到你家门口。”
  话音落下，池无年原本放松的掌心一下子包裹住了他的手，紧接着带着凉意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眼神也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他覆盖下来。
  池无年沉沉看了他片刻，然后哑着嗓子开口：
  “你之前，就是拿这种条件去哄你那些前男友的？”
  宁知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无意间暴露了什么，登时假咳了一声，想要抽回手，却被对方狠狠握着丝毫动弹不得。
  他想说他以前干的事虽然大差不离，但真没有一上来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过，在这种阶段砸一个杂志或者短剧的资源就是顶天了。但是顶着池无年如若实质的目光，他只能老老实实道：“是有过，但我只是……想对你好。”
  池无年笑了一声，但那笑听起来不像是出自愉悦，反而像是被他气的：“那对他们呢？难道不是也出于一样的目的？”
  完了，送命题。
  宁知微疯狂头脑风暴，但卡了半天壳，最后还是挫败地承认，就算有千般万般的花言巧语，他也不舍得对池无年说一个不诚实的字眼。最后，他只是小声道：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提给你买车的事了。”
  池无年：“……这不是重点。”
  宁知微脑回路清奇：“也就是说你答应我给你买车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池无年用眼神逼回去了。
  玛莎拉蒂驶过繁华的主城区，进入创业园，然后在经过长达半个小时的堵车之后终于停在了临近那幢最高建筑的街口。
  “澜石大厦？”池无年跟着他下了车，在人流熙攘的街头顿住脚步：“你要带我来你家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