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微反问他：“为什么要怕？”
  他揪着池无年的衣领，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道：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三百六十度欣赏了生日礼物半天，又收拾了一下东西，两人从包厢里出来。期间池无年看宁知微小心翼翼捧着那个木雕辛苦，提出要帮他拿着，但被他想也不想地严正拒绝了，只得作罢。
  去前台结了账，池无年抬手搂着宁知微的肩膀往前走。就在两人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面前的大门突然被从外向内推开了。
  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低着头从门外走过来，路也不看，就这么径直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差点撞到了宁知微身上。
  池无年反应很快，在两人相撞之前把宁知微往旁边带了一下，这才让他堪堪刹住步子。三个人停在原地，池无年皱了下眉头，但也不欲说什么，正要继续带着宁知微往前走，却看见对面那人在抬起头来看见两人的脸之后脸色蓦然变了。
  “宁知微？！”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宁知微看了几秒，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很怪异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委屈，让宁知微本人也看得一愣。
  “你是……”他眯起眼，心下登时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宁大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那人嗤笑了一声，声音低哑，抬手把自己脸上的口罩拉下来一半，勉强露出完整的一张脸。与此同时，两人注意到他唇角有一块可怖的红色擦伤，显然是人为造成的。
  “或者说，应该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更合适一些。”
  宁知微沉默了片刻，脑中蓦然回想起几个月之前那个微醺的夜晚，他在老宅的床上接到的那通电话。
  相同的声线，相似的语气，模糊的回忆重新回到大脑中，他顿了片刻之后有些不确定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姜文宿？”
  “呦，看来还记得我，真是委屈你了。”姜文宿的脸色阴沉沉的，又把口罩重新拉了上去，只露出一双怨恨的眼睛。他的视线冷冰冰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了一圈，然后定格在池无年脸上道：
  “刚才在山道上遇见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啊，这辈子竟然还有和你宁大少爷重逢的一天。怎么，你现在带着这种档次的新欢出来玩，都只舍得开几十万的车了么？”
  宁知微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上车时透过车前玻璃隐约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究竟属于谁。他上下打量了这位已经有将近一年时间没有见过了老情人一圈，然后尽量心平气和地道：
  “确实，好久不见了。不过，看来你最近过得不怎么样？恋情曝光以后在圈里没资源了么？”
  姜文宿用比方才更怨毒的视线盯着他：“拜你所赐。当时我打电话去求你，但你一丝往日的情谊都不顾及。好了，现在我成了这副样子，你就满意了是么？”
  宁知微望着他，微微有些出神。
  他记得当年两人在一起时，姜文宿虽然在某些方面不是很让他满意，但好歹脾气总归还是好的，对他百依百顺。然而一年不见，他却已经变成了这副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的样子，饶是他也不由觉得有些惋惜。
  他一时没说话，却突然感到被池无年搂着的那侧肩膀蓦然紧了紧。紧接着，池无年低下头，用很平淡的声线在他耳边耳语：
  “前男友？这次我没有误会吧？”
  宁知微这才想起来眼下自己的正牌男友还陪在旁边，忍不住头皮一麻，强撑着偏过头去小声回答道：“是没误会，但……早就没联系了，你别介意。”
  池无年淡然直起了身子，没有再回答他。就当宁知微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时，却听见对方朝着姜文宿开口道：
  “抱歉，这位先生，你说完了吗？如果已经差不多了的话，能否让开一下，你挡到我和我男朋友的路了。”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和表情都很淡漠，再配上那张五官深刻的脸和挺拔的身材，从上至下俯视下来时极其具有压迫感。
  “男朋友？真是大言不惭，你自己问问你身边这位宁大少爷，他什么时候跟身边的人保持过除了玩玩以外的稳定恋爱关系过？”
  姜文宿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但他很快便发觉自己说完这番话之后，池无年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那种压制一切的气场反而更强大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事态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一瞬间，姜文宿竟然真的生出几分恐惧，但破罐子破摔的愤怒让他强撑着没有后退，反而冷哼了一声，转向宁知微更加恼羞成怒地接着道：
  “想走，不可能！宁知微，当时你对我见死不救，我现在就让你也下不来台。你不是重面子么？那我就让你名声扫地，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私生活有多混乱不堪！”
  现在正是饭点，西餐厅里的服务生和顾客络绎不绝，他们站的位置又正对着大门，眼下身边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停下来窃窃私语了。
  宁知微听了他的话，掀起眼皮随意瞥了那些围观者一眼，然后抬手按了按池无年的胳膊，示意他保持冷静，自己则离开了他的身侧，上前两步，跟姜文宿隔着很近的距离冷冷对视。
  “你陪了我两个月，的确时间不长，但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了解我。”
  他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轰击而下，敲打着姜文宿的鼓膜。
  “我宁知微什么时候在意面子过？”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姜文宿的脸。即使隔着一层口罩，他也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一丝温度也无，带着让他陌生的、不由自主感到恐惧的玩味，把寒意渡进五脏六腑。
  “姜文宿，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宁知微淡淡道。
  “我们以前是有过一段，你大可以满世界去说，我没那么多吃饱了撑的时间去管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你在说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考虑好如果你真的把我惹生气了……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说罢，他把视线从已经浑身僵硬的姜文宿身上移开，回过头对池无年道：“走吧。”
  池无年点了点头，抬步跟上他，自始至终没有分给姜文宿一个多余的眼神。
  两人走出西餐厅，在最初的那段路程里显得有些沉默。直到即将走到停车场入口，宁知微才小心翼翼地觑了一下他的脸色，开口问：
  “你……是不是生气了？”
  池无年摇了摇头，但没看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道：“真的是前男友？”
  宁知微有点牙酸，很想否认，但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呃……算是吧。但是分手时候就没再联系过了，除了几个月之前刚认识你那会，他打电话过来求我帮他收拾烂摊子，我当时没答应，没想到就这么被他记恨上了。”
  空气又沉默了一阵，然后宁知微按捺住心里发毛的情绪，牙一咬心一横拉住池无年的手，闭着眼说瞎话不打草稿：
  “你不会相信他刚才说的那些了吧？什么跟在我身边的人都没名没份，怎么可能，我都对我妈承认我和你的关系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池无年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打断了宁知微的絮絮叨叨。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自己好像挺没用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让人看不清楚眸中的神色。但宁知微却觉得心尖实打实地疼了一下，于是很紧地牵住他的手：“为什么这么说？”
  池无年摇了摇头，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微微的哑，但传进宁知微耳朵里，是一种很性感的好听，让他下意识想要置若罔闻地拥抱对方。
  池无年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你坚定选择我的资本和资格。”
  第59章 无神论
  宁知微眯起眼睛。
  “你这话说得好奇怪。”他语气微微有点冷，带着想要发火却不舍得的无奈，以及掺杂着内疚、心疼和后悔复杂情绪。
  “谁能被我坚定选择这件事的结果，究竟是由谁决定的？”
  池无年看着他，片刻才缓缓道：“……由你自己。”
  “那不就是了。”宁知微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重重砸下五个字，“下一个问题，我最终选择的究竟是谁，还用得着提出来问你一次么？”
  池无年沉默着，半晌才牵动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微笑。明明没听见对方讲什么义正严辞的大道理，只是很简单的几句话，但心脏上沉甸甸压着的石块却好似突然被轻减了些，让他不必再那么艰难地负重。
  “明白了？”宁知微觑着他。
  “明白了。”池无年很轻地反握了一下他的手，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实在可笑，从而有些难堪，决定彻底把这件事揭过去。
  然而当两人走到车前，池无年习惯性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想要坐进去，却被宁知微牵着衣角停顿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