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注意到了韦端的手在抖，他想起自己在登进来前看到的仪器，上面显示韦端已经崩溃恐惧到了极点，情绪和精神状态都是大起大落的折线。
  韦端在赌，赌系统是贺知，赌贺知会在他消失时进来，赌他的最后一招会有用。
  他把自己逼到了绝路，表面上装得胜券在握，实际上怕极了自己会猜错。
  如果噩梦没有醒来，如果这一切只是幻觉，如果贺知从头到尾都未曾出现。
  韦端真的会疯掉的。
  他们的姿势已经翻转，韦端此时强势地伏在他身上，两只手都紧紧抓着贺知的胳膊，却因为体型差距无法完全掌握，这让韦端感到烦躁。
  他亲得很凶，一句话都不说，但眼泪却扑簌簌地落在贺知手背上，身体还在心有余悸地颤抖。
  贺知很想安抚他，但抬手就会被韦端认为是要消失，指甲全陷进手臂的肉里，这样两个人都会疼。
  于是他沉默着看韦端哭，直到对方将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才轻轻挣开了已经流血的手，回给韦端一个坚定的拥抱。
  “我会来的。”贺知拍着他的后背，这是韦端十四岁后再也没有得到过的，近乎溺爱的拥抱，“别怕。”
  “……嗯。”
  “你刚才躺在地上，后背都脏了。”
  “胡说什么，我弄干净了的。”韦端抬手，一块干净的洗脸巾凭空出现，他边擦着眼睛边道，“这可是我构建的空间。”
  从始至终，这场所谓的“闯关”都发生在韦端的脑内，他只要想，就可以随意创造任何东西。
  一如他在游戏里无所不能。
  “我沉浸在自己创造的游戏世界里，而你们想要将我唤醒，所以进行外部干扰，设置枯燥且困难的关卡，想让我对游戏感到厌烦，主动脱离这个世界。”韦端的推理能力一向很强，“在此之前你们应该尝试了很多次，然而哪怕让我失忆，无法直接改变世界，但还是让我完美通关并获得成就感了。”
  他还要停下来自夸一下：“也对，世界上要是有我都通关不了的游戏，那一定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贺知：……
  竟然无法反驳。
  “所以这次，你们决定把‘你’投放了进来。”
  韦端心理成疾的原因有很多，心理医生也只能找最容易攻破的，就是对孤身一人的恐惧。他太缺爱了，对于一个对世界毫无留恋的人来说，红绳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一开始的‘贺知’并没有被注入太多情感，只是作为一个符合我喜好的npc，来配合着走剧情。”韦端说到这时不满道，“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上npc，这是游戏主播的职业道德。”
  然而真正的贺知吃醋了。他开始嫉妒那个不完整的、数据捏造出来的‘贺知’可以陪着韦端玩游戏。
  通关时的韦端那么开心，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他将更多的情绪像馅料一样塞进了‘贺知’里。贺知很贴心，只把爱意倾注，却丝毫没有让那些埋怨的、被爱人忽略的负面情绪加入，这样的‘贺知’才是韦端想要的完美伙伴。
  随着韦端记忆的恢复，馅加的越来越多，直到他完全地进入游戏。
  贺知其实是不喜欢游戏的，一是他不擅长，不能充分体验到乐趣，二是他的爱人是彻底的游戏天才，贺知很能理解在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的快乐，但韦端太沉迷了。
  他没有办法消磨韦端的乐趣，甚至在陪伴着“戒网瘾”的过程中跟着陷入其中，获得了愉悦与成就感。
  贺知意识到的时候，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离开。他动摇了，但疗程不能改变，韦端醒来的方法只有自行生出想要脱离的念头。
  所以游戏七没有“贺知”，也没有系统。
  韦端在赌，不参与的贺知同样在赌。游戏七过于牵扯韦端的内心深处，脑内成像技术还未开发完全，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韦端急转直下的身体状态。
  他怕这次还是失败，韦端抛下了他和现实世界，再也不想醒来。
  “游戏世界很好，我和你一起体验到了。”贺知的头埋在他的肩上，近乎祈求，“但我还是想要你出去。”
  “端端，这个世界没有我。”
  这是退无可退的威胁。
  韦端赌赢了，而贺知也同样。
  “那出去之后，你会陪我玩游戏吧。”
  “嗯。”
  没有人会输，此乃双赢。
  ＊
  “现在是什么情况。”韦端窝在电竞桌上，“要幻想出一个更大的房子吗？”
  “不用，又不是在这过日子。”话虽如此，贺知还是用系统权限搞来了拖把，正在清扫这不大的空间，“你还是得把这个游戏玩完。而且如果你篡改太多设置，通过的几率就会变小。”
  “意思是得在最接近现实的情况下思考出最周全的解决办法。”韦端手一撑，人随着椅子转了几圈，“我回忆一些，原本的情况好像是——”
  “我被全网网暴后精神崩溃，大学同学出来开盒并造谣，过激粉来到我家门口进行骚扰恐吓，我宣布退网并连夜搬家。”
  韦端顿了一些，不太确定地补上一句：“而且恋人疑似出轨了？”
  贺知：？
  第171章 我与你的日常（十三）
  虽然韦端没有对“出轨”进一步展开说说， 但贺知强烈要求给自己设定成不需要上班的身份——天知道在游戏里还要按时按点当社畜有多痛苦。
  韦端无奈道：“好吧，不过这个屋子挤两个人是不是太勉强了，而且我直播的时候只有厕所不会被拍到。”
  贺知问：“这周目你还是要露脸？”
  “嗯，会在合适的时间开摄像头。”韦端将椅子转回面对电脑桌， “对了， 饭会多送你那份吗？”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贺知指着门把手道， “我是可以出门的吧。”
  韦端的表情一下子沉下来了，两人对视了一会，他才故作恍然大悟道：“有道理。不过这个世界是我捏造出来的，我这种死宅可能会把外面捏的千奇百怪。”
  想起前几周目从弹幕里收集到的外界情况， 韦端怀疑这里连基本的秩序都没有。再者， 他不想让贺知通过环境看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在一起也有四五年了， 韦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过去了解多少， 但那并不是值得分享的东西。除了增加沉重外毫无意义。
  然而贺知远没有之前那么听话体贴，韦端还没来得及演，那扇门就开了。
  门外是一条走廊，只有一侧是住户区， 另一侧墙上直接就是玻璃窗，光照进昏暗的房间，外面是万里无云的蓝天。
  没有疯狂的粉丝，没有即将刺入的刀子，也不是一无所有的虚无。
  “端端，你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要明媚。”贺知关上了门， 冲怔愣的人笑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韦端挑眉道：“你有钱吗？”
  那还真没有。
  贺知不确定地摸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口袋，空荡荡的，连手机都没有：“我不会甚至是黑户吧。”
  韦端乐了：“有可能。”
  在贺知准备说出类似于“你的世界居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这种雷人台词前， 韦端朝他招手示意过来坐下，然后打开了直播。
  “那就先从挣钱开始。”
  ＊
  贪吃猫游戏在韦端脱离药物控制状态后又回归了初始的像素地图，看起来枯燥乏味。韦端随意地按着按键，调整状态后打开录音设备。
  随着周目数量的增加，初始的直播间观众数量也在增加，此时刚开播就有足足五百人，而且都是些钱多好哄的天使观众。
  [新人主播？不过看着好熟练啊]
  [也不怯场诶]
  [不会是某人秽土转生吧]
  “可以不要把我当代餐吗？”韦端笑道，“是新人，不过和人交际的经验比较多，摄像头都不用开当然没那么紧张。”
  [主播技术怎么样？]
  [为什么要当主播？听起来工作能力挺强的]
  [声音也好耳熟……]
  “听说当主播来钱快。”韦端瞥了一眼正在认真看屏幕上的游戏画面的贺知，“主播需要很多钱来养家糊口。”
  [玩的挺好的]
  [还有来钱更快的方式，小哥哥想了解吗？]
  [网上兼职60/h，有意私]
  由于直播间规模还不大，平台没有给韦端安排房管，他自己动手踢了几个骚扰和发广告的，申明道：“别发与直播间无关的内容，会踢人。”
  贺知原本还无所事事的，一台有裂痕，款式很旧的手机落在他手上，一打开就是韦端的直播间，用的账号和主播是绑定的。
  “这是我初中时的手机，有点旧。”韦端关了一会麦，“你帮我看着点，看情况踢人和禁言。”
  贺知倒是经常看他直播，甚至还拿小号申请当过一段时间房管，不过后面工作忙了就没时间看，对于直播的流程和秩序维持他还是很有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