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者:
胡六月 更新:2025-09-08 09:53 字数:3698
悔恨的泪水,顺着胡水芬的脸颊缓缓流下。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她当初能够勇敢一点,如果她能够向警察求助,如果她知道女人离开男人也能闯出一片天,也许她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她的女儿、儿子也就不会有一个罪犯母亲。
看到默默流泪的胡水芬,姜凌一字一句的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看到张磊的尸体,看到闻默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模样,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自责,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胡水芬感觉自己被潮水淹没,口鼻被水堵住,完全无法呼吸!
她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开始尖叫起来:“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什么都交代,什么都告诉你们,只求你,不要再说了。”
姜凌看向刘浩然。
前期铺垫已经完成,胡水芬的攻心计划圆满完成。剩下的便是厘清犯罪过程、固定所有罪证,让楚金根再无翻身的机会!
刘浩然开始询问案件细节。
“你是怎么把张磊骗走的?”
“我走过学校那条后巷,经常能看到张磊打篮球。趁着他落单的时候,假装跌倒,求他帮忙。张磊这孩子也是心善,隔着后门看到我求助,想都没想就翻墙过来,把我扶出巷子,毫无防备地喝下我递给他的水。楚金根开车在后巷那头等着,我把昏迷的张磊扶进了车子里头。后面的事情就都是楚金根干的,跟我没有关系。”
“张磊把玉佩交给你的时候还是活着的。那个时候他是否已经受伤,受伤到了什么程度?”
“从张磊被你骗走,一直到他死亡,有多长时间?”
“你们什么时候把尸体运出去,在哪里埋尸?用了什么样的工具?”
已经彻底被愧疚、自责与悔恨压垮的胡水芬再没有任何侥幸心理,老老实实回答着警察提出来的所有问题。
“为什么囚禁闻默?”
“那个时候心言刚刚参加完高考,估分很高,上第一志愿完全没有问题,但楚金根坚持要让他放弃,直接到砖厂管财务,说什么继承家业。心言不愿意,说如果不让他读书,他就去死。没办法,楚金根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要我给心言找个替身。他看中了来镇上画画的闻默,我就……”
“怎么把闻默带走的?”
“砖厂靠近河边,厂里有条船。楚金根把车停在砖厂,独自开着船停在岸边。我主动和闻默接近,哄他喝下下了料的水。唉!这孩子虽然不爱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和我亲近,是我对不住他。”
“家里为什么突然装修?”
“也不算突然吧。是心言上学之后,楚金根得了闻默这个新玩具心情好,正好手里有钱,就找人来装修。不过,他没让人进地下室,只牵了根电线下去。闻默身体很虚弱,又上了链子,跑不了。装修完之后,我有时候会趁着楚金根不在家,把闻默带上来见见阳光。他还指点了我一下,说什么客厅颜色撞了,需要点清淡的色彩冲一冲。沙发靠垫、花瓶、还有那个什么放枯了的莲蓬,都是按照他说的去准备的。你别说,这么一整,屋子看着是舒服了些。唉!他是学画画的,眼光还是挺好的。”
“赵锐在哪?”
刘浩然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一直藏在办案人员心中的疑窦。
趁着胡水芬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情绪放松的状态下,突然抛出来,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就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胡水芬愣愣地抬头:“他,他被楚金根杀了。”
姜凌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赵锐,死了?
原本还希望赵锐与此案无关,没想到……
那个被邻居们评价“很讲江湖义气”的年轻人,真的被害了?赵锐的母亲至今还坐在屋门口,苦苦等候他打工赚钱回家呢。
到底是死了人,回忆起往事,胡水芬的声音里犹带着一丝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闻默的颜料用完了,他求楚金根帮他买。那个时候楚金根的砖厂刚收了笔大订单,赚了不少钱,心情正好,就开车去市里买了。”
“回到镇上时车子出了问题,送到老周修车铺去。赵锐在后备车厢里看到颜料、画纸,便开了句玩笑,说怎么突然买这么多颜料,难道要改行当画家?”
“原本这话什么毛病也没有,可那个时候警察查闻默失踪查得严,镇上人都知道有个画画的美术生失踪了。楚金根做贼心虚,当时就变了脸色。回到家里越想越怕,第二天就再次去了老周修车铺,和赵锐说有个私单找他,价格给得高,让他谁也别说,下班后到镇外那个客运停靠站等。”
“都是一个镇上的人,赵锐丝毫没有防备,就去了。楚金根把他带回别墅,当着闻默的面把赵锐勒死。先前闻默还愿意说几句话,可是经过那件事情以后他便一个字也不说了。”
“啪!”
刘浩然心中怒极,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说!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胡水芬被这一声惊得打了个激灵:“埋,埋了,埋在后山。这次挖得深,没被发现。”
……
听完她所有的供词,姜凌霍然而起,平静的面容底下是一片愤怒的火海。
“让她签字画押。”
“准备提审楚金根!”
张磊、赵锐埋尸荒野。
闻默至今还在ICU抢救。
两条半人命。
楚金根该千刀万剐!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在楚金根阴鸷的脸上。
他靠在椅背上,手铐在金属桌沿磕出轻响,脸上挂着他经营多年的“老实人”面具。
开砖厂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进过派出所,靠着装傻充愣、死不认账,总能全身而退。
被警察带上手铐那一刹那,楚金根是恐惧的。
可是,当极致的恐惧随着时间慢慢淡化的时候,楚金根再一次为自己建起厚实的心理防线。
——胡水芬也是从犯,肯定不敢对警察说什么。只要自己咬死不松口,谁能拿他怎样?
谁说张磊是他杀的?
谁知道赵锐在哪里?
闻默又没死,法律可没说强奸男人也是罪。再说了,把闻默关起来又怎样?非法囚禁最多就是判十几年,又不会枪毙。
在楚金根看来,只要能活着,他就是赚了。
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楚金根只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姜凌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叠档案。
刘浩然紧跟其后,拎着台录音机。
李振良负责笔录,带着纸和笔。
三人身穿警服,面容肃然。
依次落座之后,审讯室里的空气忽然就变得凝重起来。
楚金根的心跳,开始加速。
姜凌没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坐下,目光如刀般刮过楚金根的脸。
楚金根收敛起眼底的阴沉,努力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人了,我真的没有犯法。”
姜凌没接话,只是翻开档案,指尖轻轻点在一张照片上,那是闻默刚刚被解救时的照片。
照片旁边,是闻默的验伤报告。
——未愈合的骨折、旧骨折畸形愈合。
——皮肤大面积深度压疮、陈旧性瘢痕挛缩、撕裂伤、烫伤疤痕、软组织缺损、伴发坏死性筋膜炎。
——头部慢性硬膜下血肿、周围神经损伤。
——严重脱水、低钾血症、低磷血症、低镁血症、低蛋白血症。
楚金根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那是他不听话,自己弄的。”
姜凌依旧沉默,又翻到下一页,那是闻默被囚禁的地下室照片,潮湿的水泥墙,锁链的锈痕清晰可见。
楚金根的指节微微发白,但依旧嘴硬:“这是我自己的家,我想怎样就怎样。”
姜凌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楚金根,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儿吗?”
楚金根抬头看向姜凌,鼻翼翕张,呼吸有些急促。
姜凌盯着他,缓缓道:“因为你输了。”
楚金根愣了一下:“输?不可能。老子这辈子就没输过!”
他这辈子都在和老天斗。
谁说天阉之人不能娶老婆?他一娶就是两个。
谁说他没儿子继承家业?他楚金根养的儿子考上了大学!
谁说农民的儿子发不了财?他开砖厂赚得盆满钵满,开小汽车、用大哥大,镇上居民谁见了他不尊敬地喊一声楚厂长?
楚金根总在赢。
所以他从不认输。
他觉得自己有狂妄的资本。
姜凌摇头,语气近乎怜悯:“你妻子指认你杀人,你继子作证你性侵他,闻默的家人已起诉你非法拘禁,至于张磊……”
她顿了顿,抽出一张尸检照片推到他面前,“他的爸妈、同学、老师,都在等着看你被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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