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作者: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40      字数:3288
  只是这里洞口狭小了点,成年男子不能通过,应该是备用的传讯口。
  这里没有手纸,可是留了一张字画,还恰好飞到了床榻底下。
  黛玉将字画捞起,单手撕了几片出来,再抓了一把米饭沾上红糖水,将米饭粘在画纸上,用北戎语拼写成“萨满阿真”四个字。
  又在油灯上方微微熏烤了片刻,使得米饭粘牢在纸上,而后将纸片一片片往洞口扔下去,希望其中有一张能被胡塔嘎看到。
  没过半个时辰洞口传来了响动,一只皮毛细柔的小柴犬从洞口里窜了出来,正跳到了“禛钰”怀中。
  它脖子上挂了一个小布包,包上还缀了一颗照亮的夜明珠。
  黛玉将布包打开,里头果真是胡塔嘎的书信及一只炭笔,几张白纸。
  信上先用北戎语写了鄂毕城的情况,主将是一个叫马尚的人,他喜欢余桃口齿,有一个相好的象姑叫瑶环,因战乱不知所踪,正四处打探,时常不在城中。
  胡塔嘎送米进来,能够踏足的地方不多,只画出了最外围的布防图。并问要如何才能营救萨满。
  黛玉想了想,当初跟着北静王谋逆的人中,还有齐国公、修国公、治国公三家。
  其中治国公马魁便是姓马,这个马尚想必就是当初夷族之下的漏网之鱼了。至于瑶环,可不就是当初的贾环么?一个象姑,在战乱之时,若想生存下去,只能寻求贵人庇护了。
  贾环从前依附过忠顺王,忠顺王厌弃了他,而今又被马尚看上,却无法与之取得联系,很可能是被瓦剌人虏去哈拉和林做奴隶了。
  正因为马尚重情又只爱男人,野心不大,贾瑚才放心将部曲交给他统领,让他辅佐宝钗立足东北,求一个安身立命罢了。
  只是这三千人马被章静带到了瓦剌,卷入战争的漩涡,已经违背了贾瑚的遗愿了。
  黛玉将红麝串塞进了布包,让胡塔嘎放出消息说,瑶环在哈拉和林。
  鄂毕城通往哈拉和林的路只有唯一一条,不易错过。而后再让胡塔嘎找到宝钗,将她带去哈拉和林,在路上通过红麝串与马尚相认。
  只有取得马尚的支持,再讨伐鸠占鹊巢的章静,萨满才能平安归来。
  小柴犬被黛玉放回了洞中,它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在“禛钰”静待援救的时光,“黛玉”在茜香国可轻松自在多了。
  禛钰自黛玉床上醒来,一眼就瞧见了手中破败不堪的怀表,原本镶嵌在内壳的碎钻都抟在一起,粗略地粘合在一起。
  表破损成这副模样,已经没有修理复原的可能了。
  模糊的记忆无疑告诉他,这东西一定是他与女王之间的情感纽带。
  “黛玉”起身,决定从掐丝珐琅器开始,亲手再做一枚新的怀表。
  不管他还能不能记起那段遗失的记忆,他希望将这份情意继续下去。
  旧物的承载力已经到了极限,自然就毁了,何妨用新的器物重联。
  光是做一个掐丝填红釉的表壳,就需要耗费许多道工序,要依次经过锤胎、掐丝、填釉、烧结、磨光,再加上更为精密复杂的机芯,饶是禛钰再聪明,也需耗费许多心血来研究制作。
  好在身为女王,有很多师傅可以请教,“黛玉”走访了茜香国的官营工场,特意下珐琅器场,观摩了整个烧制的过程。又去了几家西洋钟表店,让匠人将一直怀表的机芯拆开再重组,直到自己学会为止。
  白天“黛玉”主持朝会,处理国事,入夜后就开始专心打造怀表。
  就连一根指针,表盘玻璃都是自己亲自做的,没有让任何人插手。
  如此忙碌了七个晚上,珐琅填红釉怀表已经做好了,他看到从前那枚怀表上还镶了珍珠,表盘上嵌了碎钻画。原本想原样做上去,后来还是改变了主意。
  往者不谏,来者可追,不如就用新的设计吧。
  茜香国由五个岛组成,那外壳就分别用琉璃、珍珠、琥珀、珊瑚、砗磲做装饰。
  至于表盘上的碎钻嵌画,他摩挲着手里的尾戒,考虑了许久,都未能定下方案。
  直到紫鹃过来说:“陛下,花月楼那边出了事,离柳先生把绘图的白稿纸都撕了,从窗口扔了下来。女王要不要过去探问探问?”
  万一他压力太大,闹出事来就不好了。
  “黛玉”扬眉,这才想起还有那么一个人,“占据”了他情郎的名号。
  “我这就过去瞧瞧。”
  “黛玉”提起权杖,昂首阔步向花月楼走去。
  走上唯一为她开启的悬梯,“黛玉”才一踏上楼,就见一个栗发微卷的异族男子,斜依在窗台边,缓缓回过头来。
  “陛下,若非我飘了纸下去,你怕是倒死也‘想’不起你的情郎了。”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凉凉的语气,让人想起秋风卷落叶的萧瑟感。
  扑面而来的一股幽怨之气,让禛钰不由想起了故纸堆中,文人骚客拟作闺音,假借思妇、弃妇之名,而写下的怨情诗。
  只要是身为上位者,不管图功图利,还是图色图欲,身边总少不了这样“自陷情深”的人。
  老实说麻烦得紧,特别是这个人对国家还有用的时候。
  唯一稍稍让禛钰觉得安慰的是,离柳并没能赢得黛玉的心。
  在黛玉心中,他就是个单纯的匠师而已。
  只是总有人得陇望蜀,过屠门而大嚼。
  这就需要他这个“禛情郎”,好好替女王敲打敲打他了。
  第175章
  兵不血刃冲出樊篱, 双木成林相依相偎
  “黛玉”抿嘴笑了笑,走到他的画案前,看了看上面绘得还不够精细的草图, 敛起一分不虞之色。
  淡笑道:“先生累了,这是在冲朕撒性子呢。这里倘或短了什么, 别存那小家子女儿气, 只管与朕说。”
  离柳站直了身子, 幽幽道:“花月楼上什么都多都好,偏偏不是我想要的。只少了一个女王,就让我心疼肝断, 无法专心了。”
  “这么说, 先生不能完工图稿, 竟是朕的错了?”“黛玉”美目盼睐,尽显风韵,直盯得眼前的男人心慌意乱。
  “当然!”离柳扬眉, 低头去看案上的图纸, 竟不敢直视女王的眼眸。
  “黛玉”款步走近他,将权杖轻点在地板上, 双眸微眯, 含笑道:“那先生期望朕,如何修正自己的错误呢?”
  那似引诱又似懵懂的娇音, 惹得离柳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双颊平添了一分羞窘。
  他再次琢磨女王的真意,不自觉地观察她的表情。
  女王的嘴角一直微微上翘, 却让人辨不出喜怒, 罥烟眉远,含情目静, 恬谧得如同一幅禅意深远的山水画。
  只是剪水明瞳中,不知掩藏了什么思绪,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良久,一向持重的男人走到女王面前,单膝跪地,轻轻抚在自己胸口的芍药徽章上,声音哑涩:“我实在无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份荣耀的工作。从初见您的那天起,我的灵魂就已经觉知到了,对您炽盛的爱火和强烈的倾慕。
  虽然我一再克制,一再检视,一再挣扎,试图通宵达旦努力工作麻痹自己,可规整的线条、精密的数字总被您的倩影打乱,使我过分地反刍,沉溺在你的一颦一笑中。
  尽管我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敲响警钟,但灼热的情感,依旧吞噬了我所有的思辨。上帝都在嘲笑愚我,反抗爱神有多么不自量力。
  我只能拿出全部的勇气,最为卑微地恳请您垂怜,安抚我的寂寞与痛苦,让我成为您真正的情郎。
  一旦心灵得到爱的滋养,我将倾我所有,尽我所能,为茜香国竭尽忠诚,肝脑涂地。”
  “黛玉”有一瞬间的动容,惘然间仿佛也如镜鉴一般,看到了自己。
  一颗心也难以自抑地酸涩起来,离柳剖白的,何尝又不是他的内心呢?
  可情敌,就是情敌,可以欣赏,可以同情,但绝不能姑息。
  情不知所起,他是没奈何的,但知道“情如何终了”。
  “黛玉”略略抬起眼眸,径直望向窗外,仲夏夜的天空群星璀璨,看起来闪烁明亮,待太阳一出现,就会消失不见了。
  他要做她的太阳,让她再也看不见别人。
  离柳等了许久,都未得到女王回应,只见她抿唇不语,眸色幽邃,不知在想什么。
  “黛玉”依旧摩挲着小指上并不存在的尾戒,瞥了眼久跪在地的离柳,闲闲一笑:“起来吧。”
  “女王的答案呢?”离柳坚持要等一个回复。
  “黛玉”拉开身旁小圆桌的椅子,坐了上去,拿起桌上的五副纸牌,抬手指示他道:“一局定胜负。”
  这是离柳为庆祝夺冠而收集的纪念品。
  “是不是我赢了,女王就答应……”
  “黛玉”打断他的话,道:“还记得当初的规则吗?最终的胜利者,才是女王的情郎。本人还没有下场,谁敢当这个冠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