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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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41 字数:3344
深受百姓爱戴,智慧无双的林帝,都敢把有窥心之能的宰相放在身边,不正说明了,晴宰相自身也是秉心持正,真诚无私的人么?他偏要以真心换真心不可!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林帝抬头问他:“陈舍人,你对天竺的因明学了解多少?”
陈芳洲愣了一下,略一思索,忙道:“据臣所知,因明在天竺发源甚早,是一种研究因、正、似的学问。即是将问题的理由、真理、似是而非三种状态,分析明辨,并破斥问难者,而建立学说的方法。”
黛玉颔首道:“如今的因明论式,即宗、因、喻、合、结五支,大意是命题、譬喻、相反理由、相反命题为基础的理则学。断代许久,体系繁杂,难以习学。”
“其实当年玄奘法师西行求法之时,也学过因明,并运用因明来论证唯识,在戒日王的无遮大会上玄奘法师提出唯识比量,无人敢破,不战而胜。可谓是道贯五明,声映千古。”
陈芳洲叹了一口气,十分遗憾地道:“奈何残唐五代之后,帝王灭佛,加之兵戈扰攘,因明之学隐晦不传,枝节难考,乃至数百年间越趋衰微。倒被西番僧众传承了下来了。若要补上这一课,还需几代僧俗二众的研习才行。”
第225章
交舍人晴雯顺帝心, 无遮会黛玉驳愚僧
黛玉阖上经本,把今日所默读的义理又检点回顾了一下。不觉用左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右手按在桌上游走, 似要端茶盅。
陈芳洲料想那茶隔了半个时辰,怕是早凉了, 于是走过来将茶盅端起, “陛下, 我替您换盏茶来。”
“嗯。”黛玉轻轻点头。
时至今日,陈芳洲才在这个当下机缘,看清了林帝的容颜。
她不过双十年华, 退朝之后就摘冠卸钗, 头上只用一支羊脂玉竹节簪, 半挽长发,作持戒居士打扮。
脸上不施脂粉,身上月白对襟水田衣飘然若仙, 一条玉色宫绦, 束在窈窕纤腰上,手里盘握着无患子念珠, 容貌姝丽, 幽姿雅韵。
平时在崇政殿上见她顾盼生辉,不怒自威, 就先怯了三分, 不敢趋近。
如今她纤尘不染,含笑观经的样子, 在南窗下怡然生光, 真让人挪不开眼来。
陈芳洲新倒了热茶来,双手奉上, 忍不住眸光闪烁,又用眼梢多觑了林帝两眼。
“朕还是高估了自己,大正藏有一万三千卷,多少高僧大德看一辈子也看不完,朕还妄想在三个月内,一目十行过一遍,根本就不可能。”黛玉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茶,不觉间玉簪垂堕下来,乌发似要缠绾不住。
陈芳洲手随心动,想替林帝扶簪。
黛玉瞅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睑,借着撇茶沫的动作,轻巧躲开。
当陈芳洲目随簪转之时,忽见晴雯提裙迈进来,心头一跳,不由想刚才自己唐突陛下的举动,会不会被她看见了?他真的没有丝毫轻薄之念,只是出于善意。
为掩饰心虚,他绷紧了身子,先笑着对晴相行了个礼。
晴雯对方才发生的一幕插曲,似乎毫不在意,将他无视得彻底,只对林帝笑道:“陛下,象雄王子朗达求聘苏丽尔,景田侯裘良求聘苏曼。两姊妹都已经同意了。让我向您讨嫁妆来了。”
“开我的私库,让她们喜欢什么,自己挑去。”黛玉抬眼笑道,又朝站在身旁的陈芳洲颔首,“陈舍人也来茜香好些日子了,有相中的姑娘么?”
陈芳洲从晴雯一进门起,就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眼里闪动着期翼的光,每每流露出想同晴相说话的样子。
他知道,以林帝的聪慧,早已看出来了自己对晴相的心思,此时不动声色地递话过来,是给他一个机会。
陈芳洲缓了一口气,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七夕那夜,我在街心石桥上邂逅了一位姑娘,一时惊为天人,爱慕心起。”
他顿了顿,瞟向晴雯,“后来才发现她就是茜香国的晴相,既然陛下今日问起,那我也大胆剖白心意,也不知晴相如何看我?意下如何?”
黛玉莞尔,看向晴雯:“竟有这回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什么鸡零狗碎的小事,哪里值得说嘴。”晴雯皱眉道,“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花枝招展勾引男人,但总有人自作多情,难不成我要挨个回应?
陈舍人既见我冷脸,就该明白我的意思,这会子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除了两下难堪,也是无可如何了。”
黛玉怔了一下,疑惑地与陈舍人对视,随即微微一笑,“看来是你惹恼了她。”
陈芳洲垂头叹了一口气,虽然已经知道是失望的结局,可亲耳听到她的拒绝,就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冷水似的,从脸寒到心尖上。
他茫然若失地瞅着晴雯,见她态度坚决,又无奈看向林帝,流露出一种示弱、哀求的神情。
黛玉投向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拉着晴雯的手,曼声说:“他到底怎么得罪你,我也不细究了。俗话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更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可指摘。
只是顾念陈舍人才学出众,勤谨谦恭,又有倡导修律,缵我皇图的功劳。近来我读经,也知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想向你讨个情,饶恕陈舍人这一次。下次他若在心里口里羞辱欺负你,我替你打他,总行了吧?”
陈芳洲见陛下对晴相的劝慰,何止是温言软语,说是低声下气也不为过。
不由惊异地瞧着君臣二人,脸上显出疑惑又感慨的神色。
与其说是陛下在维护自己,不如说是陛下真心爱顾晴相,不忍见她孤孑一生。
晴雯如何不知黛玉的心呢,林帝之所以将陈舍人安排随侍在她身边,为的就是给二人创造接触的机会。
本来,她见识了太多男人对她狂热的兴致,顶多无柴空烧半个月,见她没有回应,再热的心也冷了。
唯独这个陈芳洲不与人同,他已猜出自己有窥心之能,还巧借此事,每每见她都要在心中默默赞美、鼓励、安慰。行动中也处处殷勤讨好,话语温甜。
她对陈舍人也并不是没有好感,只是离倾心相许,还差得太远。
但既然黛玉都这样伏低哄劝,她也不能推拒这番好意。
太阳从琉璃窗上斜照下来,将弱冠少年的身影,浮动在她的衣裙上。
晴雯在黛玉鼓励的、期盼的眼神下,终于抬起凤眸,娟秀的脸上,露出亲昵随和的笑容:“陈舍人,你是懂西番语的吧?下个月我要随陛下,去滇南参加无遮大会,未免听不懂番僧辩经,我想向你请教西番语,不知可否?”
陈芳洲大喜过望,强抑激动的心情,竭力维持着该有的君子风度,拱手欣然道:“何谈请教?能为晴相效劳,芳洲荣幸之至!”
黛玉悄然松了一口气,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把护送朗达王子夫妇回羌塘高原的任务派给了陈舍人。
如此九月出宫,也能让他与晴雯一路同行了。
因为前次女帝舍国“出逃”未果,心有余悸的百司,对于林帝申请的滇南之行,委婉表达了一番“这样、那样如何不妥的理由”,而况还要带着晴相一起“跑路”,无疑让群臣百姓更慌了。
身为林帝新晋智囊的陈芳洲,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他让林帝将鸿胪寺卿韩奇、景田侯龙虎将军裘良二人,当做“人质”押在崇政殿,暂替她处理军政大事。
未免百司闲则生恐,便将裘良与花容公主苏曼的婚礼,交给她们操办。
前后一月,待她们长行归来,再让武英帝来赎人。
如此这般拉扯了一番,黛玉才得以脱身,带着晴雯、陈芳洲、秦可卿、朗达王子夫妻远赴滇南。
又因中原的鸿胪寺卿被押在了茜香国,代表中原参加无遮大会的官员,就改为了内阁首辅大臣林海。
黛玉自是遂心如意,感激禛钰在百忙之中,还能想着帮她与家人团聚的事。
可巧,黛玉的飞梭快艇与父亲的楼船,同一天到达暹罗港。
因此弃舟登岸,一路同行。林海夫妻不但带了随从通译官,还带了一个让黛玉意想不到的人——慧娘。
“民女拜见文德帝!”慧娘对着黛玉恭敬地磕头行礼。
黛玉看向母亲贾敏,却见她含笑点了点头,想来两人已经冰释前嫌了。忙吩咐道:“晴雯,快把你师父搀起来。”
“诶。”晴雯见到师父恢复了自由,也很为她高兴。
贾敏悄声对黛玉道:“七月半我回金陵祭祖的时候,去金陵故宫瞧了瞧。慧娘在那里日夜不停地扎花刺绣。只把你未出世的侄儿,里外衣裳鞋袜都做出来了。
慧娘一心赎罪,早已悔过了。我见她孤独可怜,就同你父亲商议,将人放了出来。原本想助慧娘在中原开个绣楼的。她还是想回滇南。说这里日头好,四季如春,适合刺绣。我们就带她来了。”
黛玉眼中流露出释然的光,慨然道:“这样也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时过境迁,往事已矣,我们是该放下了。晴雯也不必为慧娘晚年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