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红玉开始着手做蛋黄酥，准备做好以后给柳婆婆送过去。
  她要做的是麻薯蛋黄酥。
  其实和柳婆婆送过来的蛋黄酥没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额外多做一份麻薯罢了。将糯米粉、玉米淀粉加鲜奶搅拌成粉浆，上锅蒸熟后冷却至常温，就能得到一块洁白弹牙的麻薯团子。
  红玉净过双手，把提前备好的红豆沙分成几小份，挨个滚成圆球形，用手掌按扁之后包入咸蛋黄，再把这枚蛋黄豆沙用一层麻薯裹起来，馅料就做好了。
  做好水油皮面团和油酥面团，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擀制酥皮。取一片水油皮面团按成中间略厚、边缘稍薄的饼皮，中间放上一个油酥面团，再用擀面棍将面团擀成椭圆形，一边压入馅料一边向内收口。
  如此这番，这番如此，十几个蛋黄酥一个个在盘子里列队成行，在表面刷上薄薄的蛋黄液、洒上黑芝麻后，上锅烤至表面变成金黄色为止。
  等晾凉到没那么烫手的时候，红玉把这些蛋黄酥装起来，给隔壁的柳婆婆送过去。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屋内，稚嫩的男童声传出来。是《声律启蒙》。
  红玉顿住脚步。
  “来鸿对去燕，宿鸟，宿鸟……奶奶，宿鸟对什么呀？”
  柳婆婆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红玉耳中：“是宿鸟对鸣虫。”
  小孩子有些懊恼：“我又忘了……”
  “没关系。”柳婆婆安慰道：“我们小宝才几岁，日子还长着呢，总会记住的。”
  红玉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柳婆婆没来，却是一个小家伙哒哒哒地跑来给她开了门。门一打开，那小男孩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漂亮姐姐，你是谁呀？”
  红玉瞬间被逗笑了，蹲下来道：“我是你住在你隔壁的邻居，给你带好吃的来了。”说完，她摇了摇手中装了蛋黄酥的篮子。
  小孩子看了她手中的篮子一眼，似乎很是心动，但还是摇头道：“对不起姐姐，我奶奶和我说了，不能随便吃人家的东西。”
  红玉笑道：“不是随便吃，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可以吃的。”
  小孩子还要说些什么，柳婆婆却出来了，“红玉姑娘，快进来。”她摸着自家孙儿的头道：“稚儿顽皮，让红玉姑娘见笑了。”
  “不会。”红玉摇头，“他很有礼貌，也很懂事。”不会轻易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知道自己奶奶腿脚不好便主动跑来开门，是个很听话的小孩子。
  红玉问那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快告诉红玉姐姐。”柳婆婆推了推他。
  “我叫小宝。”
  “很可爱的名字。”红玉摸了摸他的头，从篮子里拿出一颗蛋黄酥，“这下你可以放心地吃了。”说完，把剩下的一篮子递给柳婆婆，“今日闲来无事做的，和婆婆做的自然不能相提并论，还请婆婆笑纳。”
  柳婆婆接过，道：“哎呀，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那边，小宝已经拿着红玉给他的麻薯蛋黄酥吃起来。
  “奶奶，红玉姐姐做的蛋黄酥好好吃啊！”
  层层叠叠、一碰就碎的酥皮在嘴里融化，香甜软糯的豆沙加上出油的咸蛋黄，再加上那层糯叽叽的麻薯，可谓是十分美味。
  小宝很是喜欢那层麻薯， 对红玉说：“里面的糯米糕特别好吃！”
  糯米粉加淀粉加水，蒸出来可不就是糯米糕？
  红玉惊喜道：“你好聪明啊。”
  “这蛋黄酥里还能放糯米糕？”柳婆婆惊奇。
  “能的。不仅能放，还别有一番风味呢。”
  柳婆婆半是怀疑半是跃跃欲试地尝了一口，和自己昨日做的蛋黄酥比起来，虽然咸蛋黄和豆沙馅大差不差，但因为多了那层淡甜味儿的糯米糕，整个蛋黄酥的口感就不一样了，简直上升了好几个层级。
  她忍不住夸赞道：“果然很好吃，特别是这层糯米糕。”转向红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新奇想法？”
  “是当初上学的时候见到夫子如此制作蛋黄酥，便记下了。”
  柳婆婆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专心地吃起手中的蛋黄酥来。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小宝吃到第三个的时候，才刚刚把第一个吃完。
  吃过之后，柳婆婆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悠悠道：“我上次吃到这么可口的点心，还是在桃溪镇卖成衣的时候。”
  桃溪镇。成衣。
  这两个词一出口，突然唤醒了红玉脑海深处的记忆。她惊疑地盯着柳婆婆满脸风霜的面容，终于想起来初见之时的那丝熟悉感究竟出自何处。
  这位柳婆婆，就是那年冬天卖给红玉成衣的那个好心女子。
  第41章 赛螃蟹
  那年冬日雪寒, 她穿着一袭春日衣裙初次来到人间，不想却遭到成衣店主奚落，是这位柳婆婆好心地把她引荐到自己店里, 这才让她换上了一身冬衣。
  不仅如此，要不是当初从柳婆婆店里买下鸡鸭, 只怕狐狸洞里的那群小崽子到现在还在山头捉野鸡。
  几十载物换星移, 一朝朱颜改, 红玉还是那个红玉，柳店主却已经变成了柳婆婆。
  红玉霎时感慨万分，盯着柳婆婆的苍颜白发看了许久, 还是能辨别出当年温和善良的眉眼。
  半晌, 她低低道：“谢谢你, 婆婆。”
  柳婆婆不觉这短短几分钟她的心境变化，以为她还在和自己客气，笑着道：“行了, 别在门口傻站着了, 快进来吧。”
  不知不觉，小宝已经连吃了五个麻薯蛋黄酥, 眼见即将拿起第六个, 柳婆婆急忙拦下，“好吃也不能吃这么多呀, 当心积食！”说着就把小宝手里吃剩的蛋黄酥抢下来, 自己慢慢嚼着吃了。
  小宝撅了撅嘴。
  走进柳家大院，和红玉种满蔬菜水果的菜畦不同, 竟然姹紫嫣红地生长着许多花卉。
  玉兰、栀子、百合、桂花、粉月季, 虽比不得毗蓝婆菩萨的千花洞富丽堂皇，但也同样馨香满园。
  红玉环视一周, 赞叹道：“婆婆，你家院子真漂亮。”
  “嗐，漂亮什么呀，这些花都是要拿来卖的。”尽管话是这么说的，听到红玉的赞美之后，柳婆婆的脸上还是扬起抑制不住的笑容。
  原来这柳婆婆现在谋的是卖花营生。红玉忍不住问：“听您方才说，年轻的时候曾经开过成衣店，为何不继续做了呢？”
  柳婆婆轻叹口气，“还不是因为赚不到钱。当时啊，那条街上有许多家成衣店，我竞争不过人家，自然就没钱了。”
  “成亲之后，我就搬离了桃溪镇，来到了响水乡——这里虽然不甚便利，物价却低，反正只有我和小宝两个人生活，倒也算过得去。”
  看到红玉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柳婆婆了然地笑了，“你是不是想问小宝的父母去哪里了？”
  红玉道：“婆婆若是觉得不方便，可以不用告诉我。”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柳婆婆说，“小宝的父母外出去做工了，每年回来一次。”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室内。室内陈设相当简易，只一床一几，除此之外还有一扇做旧屏风立在床头。
  昨日柳婆婆送来蛋黄酥的时候，红玉还以为对方出手如此阔绰，约莫是个富裕人家，有了刚才那番对话，才知道柳婆婆只是单纯的好心。
  还是和当初一样啊。
  “屋子小，你别见怪。”柳婆婆道。
  红玉接过小宝递过来的茶，“怎么会？婆婆家里很是清幽呢。再说了，我家院子和婆婆家差不多大小，婆婆可会嫌弃我的院子小？”
  这话成功地把柳婆婆逗笑了，“你这孩子！”
  红玉笑笑，抿了一口茶，茶味很淡，但很清新，茶杯洗得也很干净，可以看出这位柳婆婆虽然生活清贫，却很讲究。
  见她们二人说得有来道去，小宝受到感染，也拿起杯子有模有样地喝了口茶，下一秒便皱眉道：“好苦！”
  虽然万般不愿，但他还是把自己杯子里的茶喝了个一干二净。
  红玉见状道：“很香的，等你长大就会爱上这个味道。”
  柳婆婆闻言笑了笑，忽然略显严肃地对小宝说：“你今天已经吃太多东西，不可再继续吃了。”
  虽然蛋黄酥吃得略微多些，但对于四五岁的孩童来说倒也算正常，玩一会儿便能消化下去，柳婆婆为何拦着小宝不让他继续吃了？
  红玉正思考着，突然听见柳婆婆征求她的意见：“红玉，今天就留下来吃饭吧？”
  “好啊。”红玉一口答应，“不如让我来做饭？如果婆婆信得过我的话。”
  柳婆婆：“我当然信得过，只是你这么小……”
  红玉默默想，是啊，这么小，都一千多岁了。
  “您别看我……年轻，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我做饭的。”
  柳婆婆奇道：“是吗？没想到红玉你这么能干，那今天中午就麻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