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首阳八十      更新:2025-09-10 08:25      字数:3352
  往日尖嘴猴腮趾高气扬的脸被惊恐所取代,连滚带爬吓破了胆,短刃割破脖颈,人的血能喷得那么高。
  ——这种黑心黑肺的垃圾,血竟也是红色的吗?
  杀人叶淮之半点也不后悔,但今夜他主要想坦白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犹豫半晌,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允竹放过这个话题,伸手拿起药碗:”不管怎么样,以后不要再擅自做出这种事。”
  ”那个......还有一件事,”叶淮之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迟疑,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杀他的时候,正好碰见时景初。”
  你说什么?!
  时允竹神色一凛,药匙跌落碗中:”他亲眼看见了?!”
  叶淮之否认:”没有看到,但应该听到了声音。”
  如果说刚才只是愠怒,现在时允竹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了:”景初才十六岁!撞见死人怎么可能不怕?不行,我得回去。”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回去?”易君迁拦住他,”就算你回去了,要怎么向景初解释你现在的样子?”
  ”那他被吓到怎么办?”
  时允竹甚至已经选择性遗忘怀月宫成群的侍从了,他只要一想到此刻弟弟孤身一人呆在怀月宫,不知要怕成什么样子,心中的怒火和担忧便止不住。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叶淮之开口打断了他们。
  ”我去,”他顿了顿,又自觉开口说道,”我不会出现,配些安神香让我带过去吧。”
  时允竹心下松了口气,说话却依旧毫不客气:”那你这次可要当心躲好,别又把景初吓一跳。”
  叶淮之这次没有针锋相对,只默默接过易君迁递过来的安神香:”我会的。”
  夜风寒凉,叶淮之好似能与黑夜融为一体,等依稀能看到怀月宫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了急驰的脚步。
  身上的血腥气好像突然变得刺鼻起来,会不会将他惊醒?游移半晌,还是急速往自己住处跃去。
  ——”来人,备水沐浴。”
  ......
  怀月宫侧殿,没有吹灯,透着摇曳的烛火,卧房层层帐幔之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时景初眉头紧皱,额上出着一层薄汗,好似沉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
  他好像正狂奔于阴暗的小道上,血水在天上聚集,骤雨一般急速落下,到地上便凝成了血泊,密林重重,树枝狰狞,像是一张张伸长的鬼手。
  有人在追我吗?是谁在追我?
  有尖利的笑声骤然响起,可这声音却又像是在哭嚎,阴森恐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前方是一片悬崖,时景初停下脚步,只觉得那声音更近了,近到好像紧贴着他的背,边笑边吐着气,冷得刺骨。
  时景初只能回头看去。
  ——只见一张泛青狰狞的脸正紧盯着他!
  这鬼还在笑,笑得嘴角撕裂也不罢休,没有眼珠,只剩两个血窟窿。蓝色的太监服胸口破了个大洞,里面内脏蠕动,鲜血淋漓,浑身湿透,好像刚从河里爬上来,一步一个血印,还在不断朝自己走近。
  不要......不要过来!
  时景初往后躲闪,却未曾想一脚踏空,而后便跌下悬崖。
  这悬崖好高,好似没有尽头。时景初睁不开眼,只觉得周身寒风凛冽,冷得瑟瑟发抖,教他情不自禁抱紧了自己,却还是无济于事。
  好冷啊,难道悬崖下是冬天吗?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却突然闻见了一阵松脂乳香,而后身上一沉,四肢涌上一股热流,全身也渐渐温暖起来。
  时景初颦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手不自觉地四处摸索,最后终于找到热源拉进怀里。
  可这热源好像不太听话,躲闪着想要逃走,不禁便有些生气,更加用力地伸手抱住,睫羽轻动,好似快要立即醒来。
  那热源终于是不敢再动了,时景初这才满意。
  这次的梦中没有鬼影,寒风也消失不见。温暖恬静,好像有个声音轻轻说着别怕,不算温柔,却能教人安心。
  时景初眉眼舒展,终是沉进了深眠。
  ——次日清晨。
  阳光隔着窗子照进屋内,时景初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但所幸睡得还不错。
  怀里正紧紧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迷糊看清后便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猛地抬头看去,此刻正半靠在床头的男人双眼紧闭,姿势略微扭曲,像是睡得不太安稳,眼下青黑,可不就是叶淮之!
  早已被自己体温浸透的布料之下,男人手臂的肌肉流畅结实,蕴着不能忽略的爆发力,时景初倒吸一口凉气,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叶淮之会在这?
  不对,我又为什么会抱着人家的手臂啊?!
  就在这时,叶淮之眉头微拧,睫羽闪动,马上就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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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初倒不是被老攻吓到了,是被脑补的死人吓到了hhh。
  第十六章 素纱单衣
  却说昨夜,叶淮之洗去一身血腥之气后赶到怀月宫。
  入内便发现烛火还亮着,而床榻上正团着一个人影,呼吸清浅,便知已经是睡熟了。
  叶淮之轻手轻脚地点上安神香,塌上却传来梦呓之声,犹豫一瞬还是掀开了帐幔——时景初双目紧闭,冷汗沾湿了鬓角,显然正做着噩梦。
  叶淮之自嘲一笑,看来果真是被自己吓得不轻。
  可这人不止睡不安稳,连带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哪怕紧紧裹着被子还是轻微发着抖。
  见状,叶淮之弯腰用手捻了一下薄被,不禁皱眉。
  不知道这宫里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已经入秋却还让他盖着春被,这么冻上一晚明日怕是要着凉,便从床边矮柜中又翻出一床被衾给他盖上。
  站着默默思索半晌,最后还是伸手探进被里,抓住时景初的手腕,暗自运功将热气传过去,看着他眉目渐渐舒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便准备收回手。
  ——却未曾想少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打蛇随棍上般顺着他的手一直往上摸索,最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整条手臂藏进怀里,睡得香甜。
  这下叶淮之整个人都僵住了,呆愣着几乎是有些不知所措,试探性地想要轻轻抽回手,却惹得少年又颦起了秀气的眉,素纱单衣下隐约露出的小臂纤细绵软,脆弱得像是一折就断,却教他挣脱不了。
  这人凝白莹润的双颊带着些许薄红,睡得懵懂,却还要牢牢抱着不撒手。被抱着的那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自己反倒委屈极了,用侧脸轻轻蹭着叶淮之的手臂,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条件反射一般,叶淮之又运起内力将热量传过去,听着少年又变得绵长的呼吸,不禁无奈。
  看来这是把我当成暖炉了。
  挣脱也挣脱不得,便索性半靠在了床头,想着等时景初睡熟一些再离开,可这安神香大概是太有用了,长夜漫漫,不知何时却闭上了眼。
  ......
  ——于是便有了隔天早上这一幕。
  时景初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侧脸上被硬挺布料压出的红痕还未消退,唇瓣微微张开,全然没有了上次机敏的样子。
  叶淮之睁眼便看见他这个模样,有些想笑,面上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手松开。”
  时景初这才发现自己竟还没放手,惊得险些一蹦三尺高,连忙撒开手,整个人往后缩:“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还有,你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啊?时景初一脸崩溃。
  叶淮之觉得他简直像个炸了毛的猫,还想要过河拆桥,凉凉道:“奉你哥之命送安神香,见某人冻得哆嗦好心给他盖上被子,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所以我就抓住你不放手?时景初有些尴尬,对自己贪凉所以坚持不换厚被的行为很是后悔。
  叶淮之微不可见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记得给你哥说昨晚没见过我,只有你一个人一直睡到天明。”
  时景初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被骂得狗血淋头,”叶淮之站起身来,带着慵懒和漫不经心,“他怕你被我吓到。”
  时景初呐呐道:“我才没有被你吓到过。”
  叶淮之眉梢微挑:“是谁昨天做了噩梦?”
  “我没有!”时景初不服气,对上男人的眼神又弱了声音,“我是被脑补的死人吓到的。”他说着还有些委屈:“他昨天还一直追我,七窍流血血肉横飞的,可吓人了。”
  闻言叶淮之终于笑出了声,锋利的眉眼被窗外的阳光染上金色,莫名添上了几分柔和温暖,时景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因为是背着光,男人便更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随性笑着的样子带着匪气:“那下次做梦记得带上我给你出气,再杀一次就不敢吓你了。”
  我倒是想带啊!梦又不受我控制,时景初想顶嘴,可看着男人此时的模样,不知为何却又将话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