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
首阳八十 更新:2025-09-10 08:25 字数:3314
简直任谁见了,都会知道刚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大胆,竟敢强闯——”
有什么声音厉声呵斥着,时远江的耳旁却仿佛隔了一层膜,什么都听不见。只快步走过去,连着被子将时景初整个抱进怀里,一句话也没有说,立即便要转身离开。
时允竹气喘着赶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
“属下无状,不慎闯入,望圣上恕罪,”时远江的声音沙哑,“半年期限也差不多到了,还望皇上准允,让景初归家。”
他说着恕罪,往外走的脚步却不停,顾清晏的脸色一阵青白。
时允竹想要说些什么,对上时远江的眼睛,却骤然愣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大哥这个模样。
双眼通红,里面全是血丝,面上森冷晦暗,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愤怒,还有挡不住的失望。
“我会查清,”时远江的语气冰冷,留下最后一句话,“时允竹,希望你不要教我失望。”
外面狂风凛冽,昨日下的雪还未化,时远江将弟弟小心裹紧,再也没有回过头。
第四十三章 分明是哥哥
时允竹的整颗心都仿佛堕在了冰窖里,胸腔中许久不见的刺痛又卷土重来,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时景初还未进宫之前,最痛苦无助的时候。
不,哪怕是那时,也绝对比不过现在了。
喉间涌上一片腥气,时允竹强行抑住,易君迁看出他面色不对,上前几步将他扶住。
而顾清晏今晚又被摆了一道,本就恨得咬牙切齿,此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倒觉得痛快了几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如何?”
时允竹收敛神情,淡淡道:“那当然是比不过圣上,要人不成强行下药,被抓奸的滋味又如何?”
顾清晏眼神倏然阴沉。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又被算计了。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除了惊怒愤恨以外,还多了不能掩盖的惊惧恐慌。
上次只是前朝发生了意外,那这次呢?
但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露怯:“朕很好算计吗?”
“江贵君腹上的伤口好了?那个刺客呢,就算没有立即丧命,也是生死未卜吧。”
他毕竟还有气运在身,与他作对的人,都不可能会有好下场。
顾清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两个人,声音阴测测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你有想过自己吗,朕的时贵君?以你病入膏肓的身体,朕要倒看看你还能活过几日。”
顾清晏说完便拂袖而去,目中寒芒闪动。
易君迁扶着时允竹,心中忽然有不详的预感。
因为顾清晏说的的确是实话,江问钧还是主动挡箭,伤口前几日才大好,而叶淮之当场就被毒蛇咬住,若不是有时景初......
可不就是生死未卜吗。
就在这时,时允竹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硬生生喷出血来,咳嗽不止,斑斑血迹很快便染红了衣领。
“时允竹!”易君迁一惊,连忙为他把脉,又招呼侍从赶快将轿辇抬来。
轿辇很快便到,易君迁半抬半抱着将他扶上去,眉头皱得死紧。
......这个脉象,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时候,甚至比那还要凶险几分。
天道气运的报复,竟然来的这般猛烈,这么快吗?
时允竹眼睛半闭着,已经是半昏迷了,胸腔疼痛如烈,简直像是有把刀在不停地刮刺着,昏昏沉沉之间,他的眼前不停闪过大哥离开时的那一幕。
那双通红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的愤怒和失望,都是在看我么?
他的嘴角又涌出血来,停也停不住,时允竹却好像毫无所觉,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自虐一般回想着那张冰冷失望的脸。
又突然想起去秋猎的路上,景初撒娇着要在塌上吃饭,大哥突然找过来,在饭桌上小心觑着自己脸色的模样,停在半空中收回的筷子,生怕惹他生气。
可明明是他时允竹做错了事,在城墙上用贵君自称,让别人擒他下去,甚至要治他的罪。
几十年来,哪怕他再骄纵无理,大哥都好像从未生过他的气。
分明是哥哥,却像是一团温柔地包容他一切的水。
......明明是哥哥。
时允竹面色惨淡,紧紧攥着胸前的布料,指尖青白。
——而另一边,叶淮之。
他也未曾料过会发生这等意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暗中跟着时景初。
毕竟他身上的药还未解,至于外面的大夫乃至御医,应该都不会有什么作用。
马车一路疾驰,时远江轻轻擦着幼弟额上的湿汗,一面让人去请御医,一面又向车外催促了几声。
时景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双眼紧闭,旁人再大声叫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断断续续地轻吟几声作为回应。
时远江仔细检查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见没有什么痕迹,才猝然松了一口气。
向后倒在靠背上,一路以来僵硬冰凉的四肢终于回暖,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还好没来得及,还好没有出事。
看见房中的那一幕的时候,他简直要肝胆俱裂了。
又想起时允竹,时远江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被强行阻拦的心情还历历在目,证据也血淋淋地摆在他眼前。
但他却始终不想去相信。
索性他会去查个一清二楚,若是误会,自己怎么赔罪道歉都好,可若不是......
时远江猛地闭眼,勒令自己不再去想。
马车停了,快步抱着幼弟走进府邸,御医也已经赶到,时侯爷和时夫人在门口焦急等着,看见人来急忙迎上去。
他们之前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时远江如此兴师动众,已经预料到不会是小事,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出事的会是时景初。
“怎么回事?”时夫人慌忙探了探小儿子额头的温度,“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景初怎么了?”
时远江拢着幼弟身上的薄被:“等下再说,天冷,先进屋让御医看看吧。”
时景初虽半年不在家中,别院却一直有人收拾着,棉被也干净松软,被抱到床上只露着一只手。
御医眉头紧锁:“神志昏蒙,没有意识,知道他中的是什么药吗?”
时远江摇了摇头,见状,时侯爷连忙开口问道:“那能解吗?”
御医叹息一声:“若是有那毒的药方倒会好些,但现在只能一点一点试,我去开些平缓安神的药,先想办法给他灌下。”
“有劳了,”时夫人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眼角怔怔落下泪来,“需要什么药材都尽管说,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御医点头,开了药后便立即去太医院翻找医书。
时侯爷脸色凝重,凛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时远江看着床上的弟弟,顿了顿:“去外间说吧。”
虽然知道时景初现在没有意识,但还是怕打扰到他,更不忍心当面把话说出口。
时夫人仔细将被子掖好,又轻柔扶了抚小儿子的侧脸,放下帏帐,才跟着往外间走去。
门刚一合上,屋内便轻巧落下一道身影。
——叶淮之拉开帷幔,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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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现在才十六岁
少年犹在昏睡,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脸颊,强迫着吞下药丸。
脸颊的软肉陷在指缝之间,温温热热的,只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断断续续,像是某种无助而又惹人怜惜的幼兽。
叶淮之看着他,半晌伸出手抚平了他紧颦的眉心。
时景初也像是隐约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卷翘的睫羽翩跹挣扎,像是即将振翅的蝶。
门外突然大声传来一句“什么”?!然后便是争论不休,不敢置信又痛心失望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才渐渐平息,脚步声也离门口越来越近。
——而就在这时,时景初吃下的解药终于发挥了作用,眼看着就要醒来。
“计划顺利,但最后发生了意外,”叶淮之弯下腰,薄唇紧挨着他的耳垂,语速轻快,“不小心被你大哥撞见,他强行带了你回家。”
顿了顿,又犹豫继续开口道:“......你二哥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马上回宫去问,你一切小心。”
叶淮之说完便不再逗留,翻过窗子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时景初醒来就惊闻如此噩耗,睁开眼也只捕捉到男人的背影,而后房门打开,几道脚步声靠近。
挣扎着想要坐起,一个身影慌忙上前:“你醒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又急忙吩咐:“快去将御医再请过来看看。”
时景初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大哥,父亲母亲就在他身后跟着,担忧又惊喜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