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2      字数:3311
  “今夜之事,诸位还是忘了为好。”
  他话语轻快,却是每个字都灌满了灵力,下一刻,屋内众人惶恐的脸色便在流淌的灵力里归于茫然,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就连外屋正懊恼不已的赌徒们也在呼吸间恍惚一瞬,情绪情绪骤然消散。
  他们面面相觑,疑惑地看着彼此:“方才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这般生气?”
  除却一地冷透的尸体外,无人再会记得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向庭在满地霜华中推开赌坊破败的后门,一眼便瞧见立于屋瓦之间的应寄枝。
  他靠在门上,唇角噙笑,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钱袋,银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家主舍身相救,我无以为报,只好将家主一掷千金的东西赎回来了。”
  也不知为何,分明是块没有反应的木头,季向庭活了两辈子却仍改不了犯欠想逗人的习惯。
  意料之内的没有回应,季向庭习以为常地将钱袋轻佻地往人怀里一丢,还未开口眼前白影一晃,手腕便被应寄枝扣住。
  即便知晓应寄枝的体温比常人更低,季向庭仍被他指尖凉意一冰,他挑了挑眉顾不上手腕上让人发疼的力道,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指,温和的灵力灌入,便探到他体内杂乱不堪的灵流。
  季向庭一皱眉。
  出力的分明是自己,怎么到头来出了毛病的成了应寄枝?
  “你这是和哪路神仙打了一架?总不会是被我的钱袋子砸的罢?”
  话还没说完,季向庭便觉整个人被大力一扯,整个人踉跄一下才没砸进应季枝怀里,几乎是一路被拖着往前走。
  季向庭难得没有恼怒,反是饶有兴致地弯起眼睛。
  从前觉得多了情感的应寄枝着实让人厌烦,如今心平气和地再品味一番,倒比前世可爱些许。
  夜色已深,岁安忍着困意等在门口,看着两位祖宗自远处走来。
  季向庭挣开冰凉的手指把应寄枝往前一推:“你们家主有病,看看有没有救。”
  岁安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咬牙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天色已晚,明日便要赴宴,二位还是别置气,早些歇息为好。”
  他顿了顿,看着季向庭狡黠的目光,复又开口道:“季公子可还要什么零嘴?”
  冷凝的气氛顿时一散,季向庭也终于装不下去,低头闷笑两声,拍拍岁安的肩膀:“你可比你们家主子有趣多了。”
  屋内烛火明灭,岁安捏着应寄枝的手腕往内输送灵力,调理紊乱的灵流,一边开口问道:“可是探出什么来了?”
  季向庭支着脑袋,回忆起方才在暗室内听见的话语,神色有些发冷:“唐家成长太快,根基不稳,本就财力不济,如今更欲向四周扩张,已让百姓们叫苦不迭。”
  “如今已到了要靠打劫外来行商,才能勉强平息民愤了。”
  岁安闻言一愣,似是回想起什么,皱起眉同样面露不忍:“方才我亦暗中走访过许多人家,皆是门窗紧闭,院中更无鸡鸭,分明是久无人居,屋内却仍有烛火,同白日所见之景大相径庭。”
  “本以为唐家是为了庇护百姓才让其迁移,如今却……”
  他顿了顿,终是不欲再说,回到正题上:“如此情况,唐意川必然会与应家开战,如此才有机会支撑,明日宴席怕是危险,不若即刻将夜哭调来?”
  季向庭摇了摇头:“赌坊一事我与家主并未有过多伪装,便是要让唐意川收到消息,她如今只知我们有能耐让这些暗卫殒命,却不知我们如何悄无声息地做成此事,明日她只会试探,不会妄动。”
  季向庭顶顶犬牙,眼中暗芒凛冽:“我们等着便好,她才是最拖不起的那个。”
  岁安脸上忧色不减:“诚然如此,只是云天明此番出现在平川原,怕是要添变数,他虽依附应家,却向来不喜家主,如今家主隐匿锋芒,他怕是要阳奉阴违。”
  “不必担忧,云天明只会两头都帮,许是明天就要来给我们递消息了呢。”
  分明是五百年来第一次开战,在他们二位面前,便似吃饭喝水那般平常。
  岁安看着面前二人神色轻松的模样,终是无奈一笑将心放进肚子里,将盘踞在应寄枝体内的灵力收回。
  他算是半个医官,便难免有点絮叨的坏毛病,此刻忍不住开口劝道:“家主切莫在运灵力时情绪激荡,您的灵流太过暴烈,容易伤着自己……”
  一腔肺腑之言还未说完,岁安便感受到一道冷淡的视线扫向自己,他顿时闭上嘴,瞬息间福至心灵。
  家主今日这情绪动荡,怕不是又和眼前这位有通天本领的男宠有关。
  他神情微妙地扫了扫屋内二人,最后落在季向庭身上,面上是十足的恳切。
  “季公子,为了明日大局,切莫再让家主有任何刺激,今日还是陪家主一夜罢。”
  说罢,他便体贴地吹灭了屋内的蜡烛,转身离去。
  季向庭好笑地望着岁安离去的身影,良久才将视线转向正坐在床边的应寄枝。
  他褪下外袍,轻车熟路地翻身上床,朝应寄枝眨了眨眼,顺着岁安的话拖长了音开口。
  “我们身娇体贵的大少爷,请吧。”
  一片漆黑中,应寄枝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许久,终是伸手将季向庭抱紧,对方身体一僵,却终究没有推开。
  带着伤药的清苦味,却是暖的,清晰的。
  笼罩应寄枝许久的僵冷感终于开始缓慢地褪去,他闭上眼,终于得以喘息。
  第二日暮色西沉,季向庭与应寄枝踏着白玉阶走入殿内,似是将漫天霞光踩在脚下,可谓人间奇景。
  世人似是对两人的关系心照不宣,即便季向庭一介凡人又无名无分,仍能紧挨着应寄枝落座。
  他鲜少穿这般繁复的衣服,美则美矣,却实在有些让人行动不便,只好偏头对一侧服侍的侍女投以微笑。
  “可否将酒壶递予我?”
  那侍女只抬头望了一眼耳根便有些泛红,低头将酒壶递去,心中感叹一句。
  若自己入花楼也能瞧见这般俊俏的儿郎便好了。
  季向庭低头一嗅便知里头定是好酒,一双眼眸欣然弯起,便听对面有人开口道:“应家主,许久未见,不知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应寄枝伸手截过季向庭桌上的酒杯,朝云天明遥遥一举:“并无大碍。”
  “想来也是,听闻昨日应家主还同季公子一道去赌坊逛了圈,不知可有让二位满意?”
  一道爽朗的女声自远处响起,身着黑衣的唐意川踏入殿中走上高台,不拘小节地捞起酒壶灌了口,面带笑意看着右侧的季向庭。
  季向庭不慌不忙地起身,举杯一礼:“在下不通赌技,不过胡闹,私以为,不如唐家主备的酒叫人高兴。”
  唐意川鼓掌一笑,似是松了口气般:“那便好,今日长渊来报,那赌坊晚上竟是走了水,将一屋的人都烧得干净,叫我吓一跳。如今见二位无恙,我便安心了。”
  她举杯回礼,唇角笑意不减:“要我说,烧得好!那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便是昨日与你称兄道弟,明日也会为了几文钱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季公子,可对?”
  话至尽处,寒意分明,与此同时,一柄长剑从后架在季向庭脖颈处,再进一分,便可血溅当场。
  第31章 堂上
  季向庭微微偏头,银光在颈边划出一道血线,他却不躲不避,神色自若地转着手中酒盏,看着其中晃荡的澄澈酒液,不由笑了笑,仰头饮下。
  “唐家主可就别吓我了,刀剑无眼,我一介凡人,可躲不过去。”
  他回身看着执剑的长渊,晃晃酒壶:“长渊副使,唐家主诞辰,还是莫要如此草木皆兵为好。喝不喝酒?”
  长渊垂下眼眸,无言将长剑收回。
  方才这一剑再偏一寸便能让人当场殒命,可即便如此,无论她如何探查,季向庭周身仍感知不到分毫灵力波动的痕迹。
  或许当真只是别有心机的男宠,或许他有奇法遮掩,又或许……季向庭的修为在自己与唐意川之上。
  那些被一箭穿心的尸体在长渊眼前浮现,而那些幸存的赌坊中人如何拷问,皆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
  不过寻常迷香,如何能让一屋修士无所察觉?而季向庭又是如何能在重重围困下脱身,还能将暗卫齐齐毙命的?
  越细细琢磨,她心中寒意愈甚,只能强自暗下纷乱揣测。
  唐意川眼中寒芒陡然一散,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似方才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打闹。
  “长渊莽撞,一会让她送些药材来赔罪。昨夜之事事发蹊跷,纵然他们罪有应得,也该给百姓一个交代,委屈公子了。”
  事做得缺德,可唐意川到底位高权重,季向庭即便不悦也无法撕破脸,岂料他竟当真不愿放过此事,反而笑吟吟地开口问道:“我自然无关紧要,只是家主昨日在赌坊里落了个钱袋,里头银两不少,唐家主可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