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2      字数:3295
  统领眉宇间越皱越紧,心弦绷到极致,连那不住摇晃的树影在他看来,都似鬼影重重。
  就在这极静之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似是在众人耳边炸响。
  “啧,真慢。”
  统领悚然一惊,几乎立时便朝那声响来处劈砍过去,却只斩断两根枝杈,再无人影。
  “喂,我在这里!”
  众人终于从骇然中反应过来,拔剑声不断,弟子们背靠背站做一团,不断扫视着周围景象,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诸位前辈,还请手下留情。”
  “哼,没骨气。尽管放马过来。”
  “……还是悠着点吧,人太多,我怕打不过。”
  两道声音在丛林间一来一往,若无旁人地斗着嘴,唐家弟子们胡乱砍着,却只让本就纷乱的声音越发密集,像是从四面八方涌入他们的耳朵,叫人心神不宁,剑光也就失了准度。
  可真是让这两人撒了欢了。
  第33章 锋芒
  月色皎皎,树林之中不知何时升起浓雾来,映着摇曳树影更添诡异,江潮心中默记着步法,全身灵力流转,身形如鬼魅般在枝杈间穿梭,剑光自四面八方涌来,他却总能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全身而退。
  不知不觉间,他脚步越来越顺畅,身轻如燕地腾挪辗转,看着树林之中手忙脚乱的修士,胸中郁气顿时一散,畅快不已。
  自江潮记事起,那些拜高踩低的目光便让他明白自己与天才之间的差距,即便穷极一生,他也无法成为应家举重若轻的中流砥柱。
  可他性情高傲,向来不信命,憋着一口气日复一日地修行,却总是泯然众人矣。
  并非他悟性低,只是无人愿意教他。
  江潮缓缓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来,一双眼眸明亮如月,只觉浑身血液越来越烫。
  他低头行礼惯了,此刻才头一回俯视这些自诩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叫他更为不甘。
  凭何天资平庸,便注定只能仰人鼻息?以他与李元意的悟性,若遇良师益友,亦能让这些天之骄子狼狈不堪!
  他福至心灵,却因一瞬走神被抓住了破绽,一双阴沉眼眸终于钉住隐匿在树影之中的江潮。
  统领冷笑一声,恼怒之下长剑曳出一道凌厉的冷光,直追江潮而去。
  “低阶弟子,也敢在唐家军面前卖弄!”
  “在那!是应家弟子!动手!”
  一时间数道剑光亮起,江潮顿觉不妙,余光中李元意瞧见此处紧急,也顾不上错乱的步伐,显出身影便朝自己直冲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的手自重重黑影中伸出,轻飘飘将两人一推,力道恰好让两人落到先前的方位,统领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只瞧见似兽般妖异的单边金瞳。
  “破。”
  连呼啸的冷风都在话语中停顿一瞬,无形气劲自树林中央暴起,惹得树木被连根拔起,竟是生生将无数剑光瞬间绞碎!
  “别怕,我在呢。想法子将中间那人活捉了,我便去求家主给你们讨个赏。”
  阴影中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却能让李元意与江潮齐齐松了口气,看着人群中面色涨红的统领,眼中再无半点怯懦,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那要让家主肉疼一阵了!”
  那暴烈的灵力瞬息消失,可统领手腕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剑都快拿不稳,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踢到什么,整个人踉跄一下,才看清脚下早已凉透的尸体。
  难怪……难怪一队唐家军来到此地悄无声息便送了性命!
  如一盆冷水浇下,将统领原本的傲气与恼火灭得一干二净,只剩愈演愈烈的恐惧,将他一口吞下。
  统领如此,妄论这些修为低微的乌合之众,拼尽全力的几剑挥出,眼前鬼影毫发无损,顿时心生退意,握剑人挤着人便慌乱地欲逃出树林。
  江潮与李元意对视一眼,脚步一转便改了方向,每一步踏下便有飘逸剑影而至,你来我往间竟密密地织了层剑网,将数十位唐家子弟困在其中。
  季向庭遥遥坐在枝杈上瞧着眼前景象,欣慰地弯起眼眸。
  应家真是暴殄天物,眼前二人稍一点拨便能将此步法化用到极致,何愁日后不能一鸣惊人?
  “季公子!统领我们抓住了!”
  李元意一把长剑架在唐家统领脖颈处,兴致勃勃朝季向庭看来。
  季向庭叹了口气。
  就是尚不够沉稳,不懂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
  唐家军统领赤红着双眼,此刻却是突然安静下来,盯着黑暗之中的若隐若现的金色瞳孔,居然张嘴笑起来。
  “我知道应家控制你们的手段,你有如此能耐,甘愿当应家的一条狗么?不若与唐家合作,把我交出去再暗中放唐家一条生路,许是能换一瓶解药。”
  季向庭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狼狈至极仍要强撑颜面之人。
  “有何分别?你不也是唐家的狗么?”
  他想了想,复又弯起唇角补充道:“啊……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我尚能苟延残喘,而你与唐家,大限已至。”
  统领呆愣片刻,苦笑一声后骤然暴起,孤掷一注的灵力爆发震开钳制他身影的二人,剑锋炫目到极致,直刺季向庭而来。
  “那便同我一起下地狱——!”
  季向庭叹了口气,一点寒芒落入眼中,他朝神色焦急的李、江二人摇了摇头,悠闲地闭上眼,神识散开正欲将树林笼罩,鼻尖便嗅到一股极淡的冷香。
  叮当——
  他睁开眼,便觉一阵风起,手腕被人一拽一拉,整个人便应寄枝挡得结结实实,只能瞧见夜色下那一点鲜明的白。
  “应寄枝……?”
  唐家统领瞪大眼睛,手中本命剑裂成千万遍掉落在地上,他惊骇地看着应寄枝手中击碎他兵器的物什。
  如何……可能?
  竟是连长剑都未曾出鞘,仅用剑柄便将他的毕生修为尽数击碎。
  可他在生死瞬间觉察到的,却是应寄枝的眼神。
  那是何等心魔深重的模样,这向来寡有情绪之人,竟是比穷途末路的自己还要疯魔恐惧。
  走投无路的分明是自己,他在……恐惧什么?
  可惜统领这辈子懂无法再知晓问题的答案,夜哭自树林中走出,干净利落地长剑一抹将人毙命。
  季向庭自应寄枝背后探出脑袋,周遭冷香味太浓,熏得他连从前司空见惯的血腥气都闻不见。
  他看着地上身首分离、死不瞑目的尸体,轻声开口,似是在替人惋惜。
  “可惜,地狱我已走过一遭,你路上且等等,说不准几百年后,便能见到了。”
  话还未说完,季向庭只觉整个人被按着往前一扑,犬牙磕在应寄枝的脊背上,酸得直抽气。
  他可不记得应寄枝对生死之事有什么避讳,自己更不是什么见不得血的娇贵胚子,所以这大抵只能是还在演情深义重的戏码。
  他摇头被这猜测逗笑,整个人被应寄枝按得重,只好贴着对方的脊背唇瓣张合,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话。
  “你还真是演上瘾了。”
  另一边夜哭皱眉看着被应家子弟钳制住的唐家军们,不由皱起眉。
  战事吃紧,他着实不想浪费口粮去养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他显然没有岁安那般有眼色,在一片暗潮汹涌里一板一眼地对着应寄枝开口道:“家主,这些当如何处置?”
  “求求你们,别杀我们!我们、我们只是被逼的!”
  “应家素有盛名,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家主马上便来,你们也只能威风这一阵了!”
  应寄枝垂眸看了眼惶恐无措的唐家军们,黑沉眼眸似是里什么都未曾留下倒影。
  “喂蛊,送回唐家。”
  哀求之声骤然停了,紧接着便是嘈杂又绝望的怒斥声响起,极尽恶毒之语,又在最后被痛苦的呻吟声掩盖,这幅苦海众生相停不下应寄枝半分脚步。
  季向庭被人牵着走,回身看着那些唐家弟子若有所思,便被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他回过神来,便被两道亮晶晶的视线闪得眉梢一跳。
  两人显然仍有些兴致高昂,此番情景下竟是连冒着寒气的应家主都拦不住。
  “季公子,日后若有空闲,我们可否常来院中做客?”
  “公子放心,零嘴我与江潮包了,若是公子用得上,便是当牛做马……”
  话越说越没谱,季向庭忍笑摆手:“人来便好,况且那院子,我怕是不会常在,得看你们运气了。”
  二人得了准信,才心满意足地一步三回头离去。
  彻底得了两位少年的信任,季向庭心情颇好,便是应寄枝一路上扣着自己手指不放,他也大度地不去计较。
  “家主,李元意与江潮也是帮了您多回,不若给他们涨涨月俸?”
  他话还未说完,便觉应寄枝脚步一停,季向庭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便见一道阴影自自己眼前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