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
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83
云天明不急不缓地点了点头:“自然,是以我才好奇,应家主何时凭空多了把剑出来?”
应寄枝沉默片刻,云天明紧盯着对方的神色,下一瞬,无比强悍的威压便兜头压下,他眉头紧皱,咬紧牙关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在地上,额间顿时见汗。
而周遭云家子弟更是被压得直接跪坐在地上,冷汗泠泠头都不敢抬。
平川原之战结束得太快,多数人不过是道听途说,便是那传言再如何传神,也不过是夸大其词。
这位年少即位的应家主在他们眼中,仍然还是那个修为平平的无能之人,能打赢胜仗,不过是应长阑留下的众多好手,侥幸为之。
直到此刻,他们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应寄枝的真实实力究竟几何。
那是一道他们穷极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只要应寄枝动念,呼吸之间,便能将他们尽数斩于剑下,毫无反手之力。
应寄枝迈近一步,颀长身影投下的暗影便将狼狈的云天明尽数笼罩,
“你觉得应长阑是如何死的?”
话语不轻不重地在云天明耳边敲响,分明语调平淡,他却明白了什么,顿时汗湿重衫,后退一步不由自主地运气周身灵力与这可怖威压对抗起来,半晌才找回说话的气力,勉强维持住家主的体面。
他的话语含在口中,盯着应寄枝走远的背影,脸上柔和的假面在阴影下全然褪去,平添几分阴狠之气。
“应寄枝,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季月之剑必然在季向庭身上,三日之后,无论他应不应,你都要剖骨取剑。”
另一处,季向庭被粗暴地推入一座茅屋内,两名修为精湛的云家子弟一左一右站在屋中两角,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门外更是围了一圈子弟,将此处彻底做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牢。
季向庭顶了顶犬牙,将屋内扫视一圈,除却一支烧得有气无力的蜡烛外,便再无其他物什。
同自己幼时满是烟火气的归处,再无一点相似。
“别想耍什么花招!也就是我们家主心软,若是我,给你上两遍刑,害怕你不招么?”
云家子弟长剑一拔,凶神恶煞地吓唬着自方才起便一言不发的青年,便见那人脸上毫无惧怕之色,就连方才那愤恨的神情都消失不见,自顾自地翻身上床,不知在想什么。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云家弟子盯着人半天,见没什么动静,才悻悻收回视线。
真是个怪人。
季向庭在一片黑暗中闭上眼,手腕处的绳索悄无声息便松开了桎梏,被褥之下他指尖顺着床沿一点点摸索,不过片刻便摸索到一处起伏不平。
他弯了一下唇角,在一片寂静中蓦然开口道:“你可知这屋从前是作何用处的?”
云家弟子听见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皱了皱眉,警惕之下并未答话。
季向庭并不恼,反是翻身坐起,伸出双手晃了晃绑在上头的绳子,叹了口气:“如今我插翅难飞,只是闲聊片刻聊以慰藉,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更何况,你们家主要我回忆我爹的行踪,我说的事或许正和此事有关,若是不帮忙,届时若是怪罪下来……”
季向庭于骗人之道上向来有天赋,分明长着一张多情的脸,可每每认认真真胡说八道一番,便总叫人不由自主地信了三分。
譬如此刻,方才还油盐不进的云家弟子眉目间顿时松动些许,上下打量着季向庭许久,与同伴对视片刻,才开口道:“这地方早就被烧干净了,茅屋是我们新盖的,别疑神疑鬼的。”
季向庭闻言叹了口气:“若只是来抓我,何必废这么大的功夫?”
那云家弟子皱了皱眉:“云家主的心思岂非我们能猜透的?不必再想着套话了,我们不知道。”
“如何算套话?我只是觉得,不过一间短住的茅屋,还是用来关我的,还用这百年玄木作横梁,着实太过用心。”
云家弟子眉间褶皱越发深,他分明警言慎行,而季向庭除却几句闲聊之外也并无其他异常,可不知怎的,他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浓重。
“不知道,夜色已深,你还是早些……”
“好罢……”季向庭失望地叹了口气,“本还想同你们讲个故事,看来二位是没什么兴致了,那便长话短说。”
“狐假虎威久了,有些狐狸觉得自己变成了老虎,便急着摆脱兽王,却没想过自己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云家子弟终于被季向庭几次三番似是而非的话语热闹了,手中长剑一现便要让人吃点苦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
下一刻,他瞧见眼前被重重束缚住的青年眼眸浮起一道妖异的金光,心中警铃大作,顿时用灵力将自己的听觉尽数切断,张口欲喊,却仍听见季向庭的声音在屋内轻轻轻响起。
“噤声,束缚。”
门外将茅屋层层保卫的云家子弟仍满面警惕地在院中放哨,对屋内的变故一无所知。
季向庭手腕与脚踝处的绳索齐齐松开,他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几步上前蹲下身,贴心地伸手将屋内两位云家子弟惊恐的眼眸闭上。
“这位兄台说得极是,夜深人静还是早些歇息为好,睡一觉醒来,有些想不通的烦恼自然便会被遗忘。”
话音落下,两人便立竿见影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季向庭足尖踢了踢人,讽笑一声。
云天明许是警告过他们,更研究了应对之策,可惜这些尸位素餐的弟子们舒坦日子过久了,心比天高,总觉得除却这几个家主外,无人再会比他们更厉害。
他慢悠悠走回床榻,往方才摸到的起伏处一按,一条暗道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内,季向庭瞧着那深不见底的甬道停顿片刻,才拾步走入。
这屋子曾经的主人,是他。
年少时季向庭曾为了溜出望尘山无所不用其极,半夜拎着铲子在自己屋内埋头苦挖,第二日白天昏昏欲睡,还觉得父母不会发觉。
后来季向庭的屁股自然躲不过一顿藤条伺候。
年幼的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泪汪汪地生着父母的气,一瘸一拐地走回屋内,却发觉自己的床榻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不起眼的机关,而他玩闹般在屋内挖下的坑洞,也变成了一条幽长的暗道。
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季向庭顿时便忘了哭,提着蜡烛窜入地道之中,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父亲。
他别别扭扭地偏头不理人,季月好笑地走近,蹲下身替人把眼角的眼泪擦干,伸手一捞便抱着季向庭往前走。
“你娘亲给你做了甜糕,沿着这条路走便能吓她一跳。”
季向庭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在甬道之内张望,伸手指指另一侧被封住的路口:“那这里呢?”
黑暗之中,季向庭瞧不清季月的表情,只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揉了揉。
“以后你便知道了。”
季向庭自回忆中抽离,望向另一侧早已撤去禁制的岔路口,揉了揉眉心。
他对此地太过熟悉,即便百年过去,记忆也未曾淡去半分。
是以他方才自树林中见这院落一眼,便察觉本该尽数化为灰烬的地方,如今的构造却与从前别无二致。
云天明不曾来过望尘山,自然做不到此事,那便只有应寄枝。
应家拜年来给予云家的帮衬太多,以至于云家子弟本领没学多少,却先明白了好吃懒做的道理。
修建房屋这等下人才会干的事,怎能让他们这些修士辛劳?
应家子弟主动接手,自然再好不过。
云天明机关算尽,终究百密一疏。
他又走了许久,终于在暗道深处站定,看着眼前一抹素白的身影,两三步上前牵起应寄枝的手指,拉着人往前走。
他察觉到应寄枝的指尖僵了一瞬,不由叹了口气。
自己山脚下口不择言的那句话,有人到现在还生气呢。
他缓下口气,指尖蹭了蹭对方的腕骨:“糖吃了没?最后一块,特地留给你的。”
应寄枝将他作乱的手指握住却并未开口。
这便是没吃了。
季向庭却也不恼,带着人拐入一条岔路,尽头隐约有人声传来,絮絮叨叨又含糊不清,似是在压抑些什么。
这条暗道四通八达,能够通向望尘山的每一处,此刻他们正站在云天明脚下,光明正大地听着墙角。
头顶的声音逐渐清晰,季向庭这才听清,那不是云天明在与谁说话,而是他痛苦无比的呻吟。
“家主……”
“把药拿来……!快去!”
“家主,那药已经没用了!再忍一忍,月圆之日便要过去了……”
随即便是一阵嘈杂的巨响,似是什么东西被云天明掀翻砸在地上,惹得暗道内尘土纷扬,季向庭顺势朝前走一步避开飞尘。
本就狭小的甬道在季向庭刻意的靠近下显得越发逼仄,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应寄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