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68
  “人家只是迟钝,又并非无情。”季向庭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岁安的肩膀,便晃着狐狸尾巴往外走。
  “别再藏着掖着了,挑个时机挑明了,你对他而言或许要比应家还重要。”
  岁安站在原地,难得被人说得脸红,折扇一开挡住自己的脸,看着不远处悠哉踱步的季向庭,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论不开窍,你与夜哭分明半斤八两!”
  季向庭耸了耸肩,权当没有听见。
  应家最后几缕烛火终于落下,应寄枝停笔,对着空旷的主殿内开口:“出来。”
  木窗吱呀一声,露出季向庭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他熟练地翻过窗户跃入屋内,当着应寄枝的面便开始宽衣解带褪去外袍,随手挂在木架上。
  “我才刚到,你便听见了?”
  分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慢殿冷寂的空气骤然流转起来,有了人气。
  季向庭眼尾垂下,终于在应寄枝的注视下生出浓浓倦意,似倦鸟归巢。
  他步步走近,熟悉的冷香便愈发鲜明,待他整个人窝在应寄枝怀中时,已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别看文书了,几晚上没合眼,我今夜看着你睡。”
  话虽这般说,可眼下怀中之人闭着眼睛拉长了音嘟哝,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也不知是谁看谁。
  桌案枯燥公文在他三两句话里再入不了眼,应寄枝手指圈住他的手腕不轻不重地一扣。
  “先用饭。”
  季向庭皱了皱眉,贴着他的耳垂半梦半醒地吓唬人:“吃过了,困,不许唠叨我。”
  不讲道理的话语轻之又轻,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主殿内的烛火终于尽数熄灭,一切归于沉寂。
  帷幔轻柔地晃动一瞬,床榻生暖,耳边的呼吸声渐渐绵长,应寄枝垂眸瞧了他良久,将人抱紧。
  一夜好眠。
  第73章 内斗
  “应寄枝……”
  应寄枝意识浮沉,如坠云端。
  他知晓自己困于梦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梦境中清醒。
  “应寄枝……”
  迷雾之中,那道带着笑意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唤越发清晰,他眼前逐渐浮现起一把纯白座椅,万千琉璃悬浮在那瞧不清面容的身影四周,映照出这凡间种种。
  叮当几声脆响,几枚镜片被端坐高位之人掷于应寄枝脚下,在那残缺不全的画面中,倒映的是被剖骨取剑、满身是血的身影。
  “许久不见。”
  “可想好如何负隅顽抗了?”
  应寄枝瞳孔紧缩,猝然自噩梦中惊醒,下意识伸手去探自己的手腕,却被人先一步握住。
  “梦见什么了?灵力逸散得如此厉害,连我都拉不住。”
  应寄枝下意识张口,却又在季向庭的目光里缄默,最后只是伸手将人抱紧。
  无人瞧见处,应寄枝手臂处的暗红印记再次显现,忽明忽灭地闪烁不已,似是在因何种力量而躁动不安。
  季向庭无奈地叹口气,寂静屋内唯有衣袍磨蹭间发出的轻响,他拍了拍应寄枝的脊背。
  “好了,我不问。日后若我知晓是谁让你这般憋屈,定要替你报复回来,别怕了,嗯?”
  他前半句话还算正经,后半句便有些不着调,拿出了十足哄孩子的语调,毫不讲理地将应寄枝残存的惊惧胡乱撞了个干净。
  应寄枝面无表情地掐了一下季向庭的腰,对方好不容易攒起的气势便顿时泄了个干净,整个人软在他怀中。
  “啧,难得占你点便宜都不让……”
  这般胡搅蛮缠一番,应寄枝僵冷的躯体终于渐渐变暖。
  “云霁起死回生,被云天明养在云家,天下皆知。”
  季向庭低低应了声:“这是想引我们去呢……他如今在何处?”
  “渡鸦原,杜家。”
  季向庭揉了揉眉心:“杜惊鸦那日选择主动暴露,便已是料到有这一天。云天明意不在此,他又聪明得很,不会有事。”
  他顿了顿,察觉到此地不曾有夜哭的气息,眉眼一弯有些无奈:“家主,如此若是被云天明发觉,可又要给应家做文章了。”
  应寄枝垂下眼眸看着他:“于公于私,杜惊鸦都太过重要,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季向庭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有些太窝心了,他缓了半晌有些牙酸地顶了顶犬牙,主动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
  “从前怎么没发现家主这般贴心呢?”
  两人这般腻歪了许久,才终于穿戴齐整坐于桌案前,一人面前搁了碗冒着热气的甜粥。
  当真风水轮流转,此刻春风满面的成了季向庭,岁安借着心伤未愈才骗得夜哭偷了几日同床共枕的日子,转瞬便被应寄枝狠心拆散,怎一个凄凄惨惨了得。
  季向庭瞧着他眼下乌青,忍笑替人舀了碗。
  岁安脸色终于好了些,在应寄枝默许下坐在桌案上主动开口:“家主,云家一事可还要查?”
  季向庭指尖摩挲着碗沿:“云天明自然明白我们不会信云家这位云霁的身份,便只能造势来反逼我们去查,先动便是正中他下怀。”
  岁安皱了皱眉:“可若不动,便失了先机。想找祭品不难,他真正想要逼出的是季公子……怕是要在剑圣与云霁夫人的往事上做文章。”
  “杜家主留给公子的那枚留影珠,可要公之于众?”
  季向庭垂眸一笑:“不着急,且让他再得意一阵。”
  “他越着急,日后便输得越惨。”
  眼下更重要的是将别院里那些小家伙们练出些样子来。
  五脏庙暖,季向庭便与两人分道扬镳,独自往山道上走。
  此时他唇角的笑意才彻底掩下,回忆昨夜发生的事。
  这夜他难得睡了个好觉,常常到访的噩梦不曾打扰他的安眠,却在天没亮时被身旁的应寄枝吓了一跳。
  以应寄枝的修为,灵力何止浩瀚如海,然彼时他触及到对方的手腕,探查到的竟是灵力枯竭之相,筋脉之中更是旧伤叠着新伤,
  未等他查探分明,引渡过去的灵力便被应寄枝吸收得一干二净,仿佛他体内存在一个巨大的空洞,将周遭万物一并吸纳。
  但凡他晚察觉一刻,应寄枝便要被这诡异的怪症耗空灵力,筋脉寸断,这辈子都无法再动剑。
  应寄枝尚在昏睡,季向庭轻轻抽了口气,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内府灵力转动不息,足足输了两个时辰的灵力才勉强将他体内的震荡平息。
  唐意川阵前发狂欲取自己性命,云天明的祭阵同样要置自己于死地,那祸乱之因对自己的恨意昭然若揭。
  以他与应寄枝如今关系,若这灵识碎片能蛊惑其为他所用,未必不能重创自己。
  可过了这般久,应寄枝仍不曾有任何异样,季向庭也曾谈查过应寄枝的内府,亦察觉不到那祸乱之因的气息。
  若这道灵识并非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呢?
  他脚步一顿,想起应寄枝数次对此事多三缄其口,心中某种预感越发鲜明。
  如此,应寄枝体内正急速消耗的灵力亦有了解释。
  他在用某种方法镇压这道危险的神识,而这道禁制有致命的漏洞,以至于让他对真相只字不提。
  而他与应寄枝同床共枕如此多时日,直到今日才发现对方身上的异样,便只有一种可能。
  这道禁制已是摇摇欲坠,所以应寄枝才那般急切地以身入局,引诱云天明让他的计谋提前败露。
  如此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歼灭云家,自己找到第二块灵石碎片,才能将前世空白的记忆一并补全。
  而那位小沙弥又是何身份与立场?
  正欲细想,耳边却传来阵阵嘈杂声响,季向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院落前。
  他凝眉细听一瞬,眼眸顿时沉下,一脚将木门踹开,脸上笑意发冷。
  “都在做什么呢?”
  他走之前还窗明几净的院落短短一夜便满地狼籍,到处都是断裂的木板与陶片,而庭院中央,几名剑奴正揪着十一的衣领,神色愤懑。
  别院中出来看热闹的剑奴们早就远远地躲在角落,瞧着眼前景象议论纷纷。
  李元意与江潮隔在两人中间,身上同样被踹了几道灰扑扑的脚印,听见季向庭的声音,眼睛猛然一亮便要奔来,却又被季向庭寒气四溢的目光中生生停下脚步。
  而那几名剑奴却并未察觉到季向庭的怒意,仍涨红着脸嚷嚷着要讨个说法。
  “季公子!是他手脚不干净!弟兄们都瞧见了!”
  十一脸上青紫一片,一双黑沉眼珠盯着眼前三人。
  “我没有。若我当真对你们有想法,你们活不过昨晚。”
  季向庭低喝一声:“都闭嘴!”
  他眼中金光一闪,强悍灵压顷刻笼罩在庭院之上,言修之力化作枷锁重重捶在院落内每一人身上,方才还吵闹不已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