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79
  “这需要你亲自动手,这也在‘愚者’的计划之中,届时杜家便能以此作靶,攻打枯荣军。”
  季向庭瞳孔骤缩一下。
  他再明白不过杜惊鸦心中所愿,若杜家军与枯荣军刀剑相向,便是对方最不愿看到之景,即便他能救下杜惊鸦,也未必不会重蹈覆辙。
  他闭眼沉默片刻,才复又开口换了个问题:“那应寄枝身上的东西呢?”
  靠自己的灵力维系应寄枝清醒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愚者”之物一日埋在他体内,便多一日变数。
  归一带着神光的眼眸静静望向季向庭。
  “季向庭,应寄枝的存在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能让你重生,摆脱‘愚者’控制,因为只有你才是足以斩神之人。”
  “而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季向庭五指一收,近乎瞬间便明白了归一的言下之意,整个人如坠冰窟。
  可不待季向庭再问,归一抬手一挥便将季向庭重新推回凡间。
  “‘愚者’会先你一步要了杜惊鸦的命作为开战的缘由,你的时间不多了。”
  季向庭身影一晃自凡尘醒来,腰骨处的暗伤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熟悉的气息不在自己身边,这样的疼痛他只能自己受着。
  从前新伤旧疾一同发作的时候他尚且面不改色,可如今却因一句话,忽然便疼得厉害。
  他仰头靠在门柱上,偏头望向窗外应家所在方位,良久才咬了咬牙,按着后腰转身朝杜家书房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渐渐笼罩整片大陆,杜惊鸦却仍旧俯首于案牍之间,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才似如遭雷击般整个人一震,倾身吐了口血出来,将画上的桃花染成血红。
  他额角青筋直跳,身上青色光芒闪动不已,一片昏暗中,便听得他痛苦喘息的嘶哑声音响起:“闭嘴……我不想要这些。”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身侧书架因他的动作而摇晃一下,惹得书卷不住下落,在寂静杜府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常常的衣袖因动作而被撩起一截,上头不详的暗红色印记正明灭不已。
  无人发现的角落,被季向庭刻意留下的照影珠正散发着微弱绿芒,将眼前怪异景象尽数收录。
  不过片刻,杜惊鸦脸上的挣扎神色便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的空茫,口中喃喃自语。
  “我……本就没有野心,为何要在意杜家……”
  “不、不对……”
  季向庭站在房梁之上,看着杜惊鸦隐隐有清醒之色,心中稍稍一松便要现身,却听见那喃喃碎语骤然消散,杜惊鸦眼瞳一散一缩,脸色苍白地抖着嘴唇开口。
  “归……归雁兄,醒……一醒——”
  连他自己都似十分困惑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语,那双空洞的直直便朝季向庭的藏身之处望去,空洞眼眸中似是倒映出极为可怖的景象。
  季向庭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一颤,在杜惊鸦茫然地注视下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胸口。
  这分明是杜惊鸦前世才会说出口的话,怎么会……?!
  “不能……让归雁兄有事……”
  夜色之中青光闪现,属于杜惊鸦的本命剑嗡鸣着落入剑主掌心,缓缓对准了自己颤动的脖颈。
  季向庭眉间压紧,闪身来袭至杜惊鸦身前,电光火石之间,灵力已来不及阻挡,他只能伸手死死抓住锐利剑锋,鲜血泼落,染红了一地散乱卷轴。
  与此同时,应都原。
  夜哭三人已是不眠不休赶了一日,被“愚者”控制的叛军极为难缠,纵使他们走得都是罕有人至的小路,亦是在不间断的打斗中狼狈不已,灵力运到极致,才堪堪在日落时分赶到应府。
  “你们先回枯荣别院,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轻举妄动,等季向庭回来。”
  李元意与江潮对视一眼,顾不得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齐齐应声。
  无边夜色中,一道极亮的灵光划破天际,直奔应家而来,应家子弟疑惑抬头,正欲拔剑抵挡,便见夜哭纵身便朝主殿疾驰而去。
  他一把推开门,扫视一圈后便抓住了岁安的肩膀,一时灵力透支竟是站不住。
  岁安眉头一皱,一把捞住往下滑的身影,便听他低声开口:“……家主呢?”
  “方才被关押的应家长老派人带话,说是知晓杜惊鸦的情况,让家主独自与之密谈。”
  “家主怎会信他的话?!”
  岁安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一边将灵力渡去一边和缓开口:“你先别急,听我说,家主……”
  话音未落,应家大地突然剧烈一震,弟子们东倒西歪地倒了一地,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脚下蓦然出现的巨大裂缝。
  “这是……?”
  夜哭惊骇地睁大眼眸,失声道:“是地牢……”
  “家主?!”
  第102章 逆转
  《天启风云录》载,泰荣一千零六十五年秋,杜家主杜惊鸦于宅中为好友季向庭所刺,杜家长老惊怒,彻查后发现其与应家狼狈为奸,意欲一统天下,遂下令率兵千里奔袭应都原,终为应家所拦,混战一触即发,史称深秋事变。
  与此同时,应家主于地牢遇袭,生死不明。
  一时间大陆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不知自己何时成为这几方混战之下的无数冤魂之一。
  九重之上,“愚者”斜靠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瞧着”水镜之中兵临城下的模样。
  他身前环绕着数枚镜片,正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微光,蛊惑着凡界附身之人,而在西方向,最大的那枚琉璃片已失去全部光彩,叮当两声落在“愚者”脚边。
  那是与杜惊鸦命脉相连的镜片。
  “愚者”侧首指尖一动,掉落在地上的碎片便缓缓漂浮而起,其中一抹浅淡洒然的绿色,在指尖转动下如水一般晕开。
  而在北方向,被他置于心口的透明碎片中那抹银芒已彻底平静下来,麻木地追随着“愚者”神力的牵引。
  “愚者”饶有兴致地将两枚镜片归于一处,摸索着推至面前形容狼狈的归一面前,弯起眉眼,眼角眉梢露出几分恶劣的笑意,如一尊琉璃像,终于有了三分灵气。
  “前世今生,你给了他们如此多的权柄,可仍旧无法逃离我写好的命途,归一,你如何能配做这天道化身?”
  归一盘腿坐在蒲团上,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视万物为邹狗的青年。
  三年对神明来说不过须臾时光,可他的样貌却比初见季向庭时又稚嫩不少,从十几岁的少年,逐渐退化成几岁的稚童,一方世界的天道,竟是被一介伪神逼得濒临消散。
  “你比我还不是东西,如今更是个瞎子,这天道纵使换个人来坐,也轮不到你。”
  “愚者”叹了口气,一双颜色浅淡的瞳孔无神的“盯着”眼前快走投无路的神明。
  “我从来都不想要你的权柄,不过是日子太过无聊,让这方世界陪我演场戏,待一切结束后,让一切归于寂灭,亦是意义。”
  归一咬了咬牙,神力维持着“愚者”水镜中混乱的假象。
  这疯子……但愿季向庭此刻已经得手了。
  凡尘之中,杜府。
  季向庭一双眼眸金芒灼灼,鲜血淋漓的手掌紧攥着曦光剑的剑锋。
  “杜惊鸦,听我说。”
  “那些都不是真的,醒过来你才能护住杜家。”
  敕令自他口中吐露,化作金色字符没入杜惊鸦额间,对抗着天外之人的神力。
  每多说一个字,便有成倍的反噬翻涌而上,冲击着季向庭周身经脉,淤血翻涌而上,却又被他一次又一次咽回。
  杜惊鸦瞳孔震颤,在眼底不详的暗红光芒忽明忽灭,他齿尖战栗,终于在仍灵力对撞中清醒过来,咬着牙艰难开口。
  “归雁兄……我信你。”
  他对前世今生的真相一知半解,更是对伪神的存在,可他一双眼眸仍是极为澄澈,静静看着季向庭,握住他的手腕。
  “无论如何……不要难过。”
  下一刻,深嵌入季向庭手心的长剑顿时一松,曦光剑嗡鸣着飘至半空,将温玉点缀的剑柄靠在季向庭的手背旁,似是等着对方握住自己。
  唯有剑主发自肺腑的信任,才能让本命剑为他人所用,成为对方手中能要了自己性命的利刃。
  一瞬时间被拉得极长,简短的两句话让季向庭眼尾骤然红了,他抖着指尖闭目握住剑柄,再睁开眼时已再无游移之色。
  他周身灵力尽数爆发,在天道神力的掩护下,凡间竟是被暴烈的灵力逼得凝滞一瞬。
  季向庭眼前是重重鬼影,耳边是前世的心魔哭喊着化作七窍流血的友人欲向他索命,可他的手却极稳,在杜惊鸦的注视下干脆利落地洞穿了对方的胸口。
  他不会再让杜惊鸦为了自己再粉身碎骨一次。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响起,深埋于杜惊鸦心口的镜片被剑刃斩作千万片掉落在地上,不过片刻便化作微尘,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