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作者:
望韶光 更新:2025-09-10 09:17 字数:3690
“战后会怎么样呢?”在漫长讨论的茶歇时间,希尔维娅问起贝纳多特伯爵这个问题。
他站在窗户边,面色忧愁:“我担心的是,犹太人会形成集群,到别的地方定居。因为他们回不到自己之前的屋子......而集中营生活强化了他们的民族认同。但这对那块土地上原有的居民来说,是不公平的。”
希尔维娅很难想象这个情形:“二十世纪的游牧民族,吉普赛人那样吗?”
“不......”贝纳多特伯爵皱着眉,但他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至于战犯.....根据我的朋友们的风声,那个时候会有一个大型的法庭。纳粹战犯们会被送上法庭,接受来自四个国家的法官的审判。”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那些被抓住的.....”
“当然是被抓住的,而且是对同盟国没有用处的。”伯爵笑了一下,这笑容多半有点讽刺的意思,他对国际上的这些事情看得很明白,“我猜想他们会放过很多人——”
贝纳多特伯爵笑了,他们又谈起希姆莱的事情。伯爵和希尔维娅都很清楚,希姆莱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同盟国不可能和刽子手坐在一起谈判。但为了防止这位党卫队全国领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他们还是得在希姆莱的要求下做一些和平的试探。
“我已经听到瑞士人在风传,要关闭和德国还有奥地利的边界。除非希姆莱出逃到瑞典使馆,那个时候我们再和他无条件投降的问题——他一定会同意的。就算一开始不同意,在得知了盟军的坚定态度后,也会同意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希尔维娅笑了起来,贝纳多特伯爵也忍俊不禁。显然,他们都很清楚希姆莱的个性——要把握这个人的性格并不难,只要拂去他身上那些可怕的迷雾和光环,就能看清这个人。
等到希尔维娅回去的时候,一弯银月已经悬挂在西边的天空。她已经吃了丰盛的晚餐,还喝了一点酒,带着一点微醺回到屋子里,那里安静得什么都能听见,包括她自己的心跳。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窗帘落寞地垂在两侧,雪山还在窗外反射着银光。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待了很久,直到微风扬起窗帘。她站起身,发现施季里茨站在门口,手上还抱着一把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时钟已经过了午夜时分。
“我.....”希尔维娅张了张口,想说一点浪漫的,符合现在气氛的话。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施季里茨看着她,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那是极少在他脸上出现的分外真实的困惑:“为什么......”
希尔维娅又发现自己误会了——她以为施季里茨去院长那里找凯特夫人了。
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开口的话没有受她自己的控制:“你见到凯特夫人了吗?”
施季里茨看着她,笑了起来:“我没有去找她。”
“啊?”
“这里有苏联大使馆啊,希娅。”施季里茨带着笑意,他把花束插在桌上的花瓶里,一股幽香慢慢地弥漫在屋子里,“间谍们对这种情况有备用方案,他们会有秘密的联络点——最明显的联络点就是大使馆。我没有必要去找她,只要她踏上中立国的土地,她就安全了。”
希尔维娅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垂下头,想要解释这误会,但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你吃晚饭了吗?”施季里茨低声问她。
“嗯。”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气氛又随之陷入沉寂,她看到那束玫瑰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喜欢这束花。”
施季里茨像是没有发现她准备转移话题似的,他在屋子里转了半圈,最终坐在了钢琴前,他掀开钢琴的琴盖,对希尔维娅露出一个笑容:“你想不想听我弹钢琴,希娅?”
希尔维娅第一时间觉得错愕,她从来没有听过施季里茨弹琴,几乎要以为他不会。但她很快想起他们在宴会上见面的场景——他们第一次在月光下散步的时候,施季里茨和她谈起乐曲的问题。
“我很想听——”
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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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季里茨从音阶开始弹起,第一首曲子是《乘着歌声的翅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很久没有练习,他错了几个音。但希尔维娅不太在意,她站在钢琴边,用海洋一样的眼眸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边,让这个坚毅又冷峻的男人身上染上了一点神秘而柔和的气息。
然后是《六月船歌》、《冬风》......最后一首是莫扎特,莫扎特的《d大调钢琴奏鸣曲(K331)》,就是希尔维娅曾经打动过施季里茨,但现在无法驾驭的莫扎特,像山涧清泉一样优美而有力的莫扎特。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所说的话,弹奏莫扎特需要有纯净的心灵。而战争毁掉了她安静的内心。而眼前这位在纳粹情报部门的军官,却拥有那种向往光明的力量。
休止符之后是一个甜蜜的亲吻。分开之后,他们的距离还是很近,近得能望见对方的眼眸。
希尔维娅低声开口:“或许你应该去音乐学院......”或许你应该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施季里茨似乎没有在意这话的深层含义,他轻轻笑了一下:“承蒙夸奖,希娅。”
“你是从哪里学的钢琴呢?亲爱的,家庭教师那里?”
“在照顾过我的人中,有一位夫人,是华沙音乐学院钢琴系专业的毕业生。”施季里茨顿了顿,脸上有一点悲伤,似乎不太愿意说起似的,“她是菲利克斯叔叔的妻子,波兰犹太人。那个时候我还生活在这里,瑞士。”
希尔维娅看着他,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从不执行纳粹的种族政策,而且不掩饰自己对种族政策的批评了。
“你看,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施季里茨道,“在受教育的时候,我们是以知识水平,思考能力和对民主、友爱、平等的信仰程度来决定一个人的价值、富有和份量。”
希尔维娅看着他,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她或许会怀疑对方的用意——这些词太伟大了,以至于有点虚无缥缈。但施季里茨说这样的话,她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施季里茨的内心就是这样想的,也因此,他能弹得出那样纯净的莫扎特。
他是以现实主义者的行事手段活在世界上的理想主义者。他的目标始终如一,他的行事符合逻辑。这很难,因为人是不能像精密的钟表一样生存的。
最后一首曲子是不知名的——或许是他自己写的。旋律一如既往地优美,希尔维娅静静地望着钢琴的黑白键和他修长的手指。
最后一个音符弹完的时候,施季里茨站起身,重新坐到了沙发上,他的面前是那束散发着幽香的玫瑰花:“要坐下吗,希娅?”
“我在考虑,是坐下,还是去换一身晚礼服,再开一瓶香槟——”希尔维娅笑道,“我感到我捕捉到什么了.....希望不是我听错了。”
“你要相信自己对乐曲的理解。”施季里茨笑道。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跨坐在他大腿上。施季里茨毫无办法,只能把手臂圈在她腰间:“小心摔下去。”
“你会接住我的,是不是?”希尔维娅望着他的眼睛,灰蓝色的色调就像暴风雨下的湖水,深沉,却明澈。于是她用温暖的指尖抚过他的下颌,捧住他的脸索要一个吻。
施季里茨侧过头来吻她的嘴唇,随着他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被摸索着解开,吻一路迁移到脖颈。希尔维娅埋首在他的颈窝,沉默了起来。
“怎么了?”施季里茨抚摸着她金色的头发,他能感到肩膀湿了一片,“我答应过,不让你流泪的。”
“我只是在想。”希尔维娅的声音闷闷的,“我能用什么把你留下。”
施季里茨轻轻笑了一下:“就今晚而言,你。就足够了。”
希尔维娅笑了,她抬起头,用水雾迷蒙的眼睛看着他:“今晚,是吗?”
施季里茨用指尖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他点了点头,吻了她的嘴唇——带着霸道和占有的意味。
月光和雪山就在他们身后望着,直到银月躲入云层之中。
她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女人对男人也是有欲望的。比如她就喜欢看冷静自持的施季里茨为她失去控制的样子。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忽然说。
希尔维娅惊讶地确认他确实是闭着眼睛的。
但很快她就撞进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那双和以往有些许不同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眼底清楚地倒映出她的样子:“你知道我会忍不住的。”
希尔维娅轻轻地笑了起来,虽然她本人毫不介意再和施季里茨过一个充满着云雨之欢的早上。但施季里茨显然没办法再在瑞士耽搁了。
随着盟军战事的推进,柏林的形式瞬息万变,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哪怕柏林空气的一点变化都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