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27
  
  卢氏怀了孕后渐渐的也不管家中的事,只一门心思地陪蔡宣季玩和养胎。蔡相从衙门点了卯回来也径直钻进卢氏的院子里,三人一起说说笑笑,品尝卢氏鼓捣的新吃食,倒真像一家子。
  可怜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卢氏这胎仍未受上苍眷顾,依旧不足月便流产了。此番流产不仅失了孩子,还将孱弱的母体也一并带去了。
  蔡相和蔡宣季在榻前沉默地流着泪,老夫人叹了口气又准备叫媒人替蔡相相看个新夫人。
  素日里沉默胆怯的蔡宣季头一次与老夫人起了冲突,控诉完她的冷心冷情后哭着跑了出去。
  但这一次没人再牵着他的手带他来了。
  卢氏去世不久后,蔡相娶了弦又调至京城为官,蔡宣季只得回到老夫人身边,一直拖到了十岁才去书院念书。
  想到此处,站在书房画像前的蔡宣季沉重地闭上了眼,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蔡宣季早就知道相奉是蔡相的人,他搜集各类证据又意图杀了宋合武只是杀鸡儆猴,并未想真正置蔡相于死地。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不过他相信蔡相并不会拿他如何,沈度和玉松也定会安然无恙。
  毕竟卢氏没留在世上什么东西,除了陪嫁的一匣子珠宝首饰,便是从前待若亲子的蔡宣季了。
  第108章
  又说贾家的应承了梁照儿马行巷铺子租赁一事后,便立刻寻了个机会抢在牛家的前头与自家主子余夫人崔氏说了此事。
  余夫人和刘老夫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当年她方嫁进余家时,刘老夫人还未出嫁,姑嫂同住一个屋檐下,相处的还算融洽。故而余夫人一听梁照儿是姑太太引荐来的人也对她隐隐有些好奇,叫贾家的把人带来给她瞧瞧。
  梁照儿得知余老夫人肯见她,对贾家的千恩万谢:“多谢妈妈行这个方便。”
  贾家的摆摆手说:“梁娘子客气了,不过一句话的事。”
  贾家的帮梁照儿一方面是想从牛家的嘴里啃下这块肉,另一方面也是有求于梁照儿。她家大姑娘被送进余府伺候姑娘太太,可家里还有个二姑娘呢,总不能她贾家的姑娘个个都送进去伺候人罢?
  梁照儿既租赁下铺子开食肆,怎么也得雇些人手来干活,总不能当光杆司令。今日她承下了自己帮着递话的情,想来也不能推拒收下个帮忙的伙计。
  贾家的精于算计,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帮梁照儿这事怎么看都是她占便宜。
  她不过递了句话,成与不成都和她没干系,若是成了还能顺带解决自家二姑娘的就业问题,往后挣回来的可都是真金白眼,简直是拿石头换金子!
  梁照儿跟着贾家的从她家后门出去,绕到余家西南边上的侧角,从开的一扇小偏门进去了。
  余家是个三进的大宅子,前院给余老爷待客;两个儿子领着媳妇住在中当,左右各划了一处单独的院子;后正房则是余老爷夫妇住着。
  小偏门连着后正房的罩房,贾家的引着梁照儿到罩房里的偏厅坐下等着,旁边有两个小丫头在烧茶水。贾家的小声说:“按理请见我们太太得从外头大门进,先进倒厅候着,若太太得空肯见了,才由人引着进偏厅再候着,连换好几个地方还不一定能见上呢。从前有个倒霉催的,先在倒厅等咱们太太用饭用了半晌,好容易太太用完了,她紧赶慢赶地来见,却跑错了地儿,等找着位置了,太太却歇晌去了,只得打道回府,下次再来。”
  梁照儿立刻领会了贾家的意思,连忙奉承起来:“多亏了妈妈,我才能钻上这个空子。”
  贾家的微微一笑,心里满意得很,转身便进去禀告余夫人了。
  见贾家的走了,梁照儿左右等着也是无趣,便同一旁烧水的女使搭起话来:“这位姐姐烧水泡的是什么茶?”
  那女使似乎不喜同生人说话,只是淡淡地答了句:“碧螺春,太太每日用了饭后都要喝的。”
  梁照儿见状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多同她搭话了。
  等了不到一刻钟,贾家的又打了帘子进来催促梁照儿进去:“快进去罢,你是个伶俐人儿,我没什么好提点的。”
  两人进了屋子,迎面是一架雕花槅扇,上阴刻着缠枝莲纹。正中条案上摆着官窑月白釉的胆瓶,斜插着两枝桃花,旁侧一只大铜炉里正燃着合香。东次间是余夫人午睡小憩的寝卧,临窗设了一张炕。西次间设了间小佛堂,与正屋以一架素面木屏相隔。
  余夫人正坐在东次间的炕上,炕上铺着驼色毡毯,放着个填漆小几,小几对面坐着一个年青的娘子,正垂头伏案抄着佛经。
  贾家的躬身道:“太太,人带来了。”
  余夫人将
  视线从对面的娘子身上收回,转而投向了梁照儿处。
  梁照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问余夫人安,因不知余夫人身旁娘子的身份便只是欠身福了福。
  余夫人笑道:“只说是个妇人,却不想这么年轻,只怕和我这内侄女年岁相当。”
  梁照儿笑着说:“许是的,不过我们这些粗人却没诸位贵人这般好的福气,只盼着清修苦行能得来世的几分善报。”
  余夫人眼里闪过惊讶,“梁娘子也通佛法?”
  梁照儿微微垂头,顺眸道:“在扬州时机缘巧合下曾听过了元大师开法坛讲经,大师深入浅出,言辞鞭辟入里,我等拜服。”
  余夫人笑着指向身侧的女子:“这可不巧了,我这内侄女也曾跟着父兄在扬州待过些时日,更是满嘴挂着了元大师,你们到有话说了。”
  那女子这才抬起头来,梁照儿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宝绮。
  宝绮抽了条,人不见半点从前的小姑娘样,已活脱脱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娘子,若非长相未怎么变化,不然都教梁照儿认不出来了。
  “宝姑娘?可是原先韩知州家的宝姑娘?”梁照儿面露惊喜地问道。
  虽说梁照儿早知从前扬州旧人都上了汴京,既然自己来了,总有一日都能见上,可她却不曾想在余夫人这碰见宝绮。不过她又细细想了想,宝绮的亲娘知州夫人本姓也是崔,这倒也就不足为奇了。
  宝绮微微一笑,不算热络也不冷淡地应了声:“原是梁掌柜。”
  梁照儿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从前宝绮多称她“梁娘子”,私下偶也尊称句“梁姐姐”,这些称呼虽称不上多么亲近,却也比“梁掌柜”热络不少。
  梁照儿见状自然明白宝绮的意思,也敛了神色恭敬道:“扬州一别已有数年,未曾想还能与宝姑娘相逢。”
  宝绮扯了扯嘴角,勉强道:“梁掌柜的生意倒是做的越来越大了,食肆都开到汴京城来了。”
  宝绮心下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原本在扬州的时候,梁照儿还是副那么可怜见的模样呵!是个寡妇不说,被房东家赶出来,巴结着自己只为了哄自己开心,可如今在她跟前说话的腰板却越来越直……
  梁照儿连忙说:“都是运气好,赶巧的事。”
  “行了,你就别跟我谦虚了,”宝绮摆了摆手,对着余夫人道,“这位掌柜的从前在扬州城里就颇有盛名,姨母将那铺子租赁给她也好。”
  梁照儿见宝绮张口替她说话,心下又有些拿不准宝绮的意思了,只好顺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余夫人见自家侄女替梁照儿讲话,对她的印象也更好了几分。
  宝绮母亲是崔家幼女,自小得家人宠爱。余夫人身为女儿堆里最长的,跟这个幼妹差了有十余岁,在家时只把宝绮母亲当作女儿,连带着对宝绮也十分疼爱。
  梁照儿有所不知的是,韩家到了定州后没多久,崔氏的身子便不大好了。韩景彦那会还未成婚,崔氏硬是撑着将韩景彦的婚事办完了才倒在榻上养病。恰逢那时韩知州调回京城,崔氏经路途辗转,舟车劳顿,加重了病情,到了汴京城还没几月便过身了。
  原本余夫人还以为自家小妹回来后,姐妹二人便可时常小聚,共叙姐妹之情,可谁成想崔氏还未见到宝绮许了亲事便与骨肉亲人天人永隔了。
  母亲去世后,宝绮一下性情大变,看着叫人心疼,余夫人便时常将宝绮接来余府玩。尤其是在韩知州娶了续弦以后,宝绮几乎直接在余府陪着余夫人住下了。
  韩知州的续弦曾氏待宝绮还算客气,可仅仅也只是客气,不克扣用度罢了。至于其余的闺房私事一概不管不问,只做几分面子情。宝绮的婚事也不上心,只说自己身为继母不好插手,免得姐儿心里有想法,全让韩知州一手操办。
  从理上来说,曾氏挑不出一丝错处,可从情上来说,这对个生母才去世的小姑娘便有些冷漠了。
  不过宝绮对此倒无所谓,自打母亲离世,她仿佛一夜间懂事了不少,从前崔氏在她耳畔喋喋不休唠叨的那些难懂的道理,一下子全懂了。
  或许从前她也懂得,只是有母亲在,便可做个无忧无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