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18
梁照儿想的开,叫她等就等,叫她去就去,天底下没有站着就把饭要了的好事。
沈度内心一阵翻涌,捏着梁照儿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他双眼一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很快,寻了个黄道吉日,梁照儿便和余府的管事签了租契,又选了个适合动土的日子,五人一起将不少东西搬去了马行巷的铺子里。
那铺子原被西域商人租下卖些舶来的小玩意,门脸简单,没刷什么漆,只门楣上悬着块胡杨木招牌,用回鹘文和汉字并排写着“西来集”。许是那西域商人走得急,铺子里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东倒西歪地落了一地。墙上挂着几条落了灰的纱巾,有葡萄紫的和沙枣红的,燕环取下来仔细瞧了瞧,见质地还算完好,便笑着说:“这纱巾上绣的卷草纹倒像活了似的在晃动,在外头买一条也得不少银钱,咱们也算捡了个大便宜。”
穗穗笑着说:“你看中了就留着,赶明儿我替你浆洗了再补补。”
柜台上散着一溜儿琉璃珠子,串珠的胡麻线断了一半。古代这东西算贵重罕物,梁照儿好奇地将这珠子捏起对着阳光照了照:“这珠子倒不错,蓝的像天、绿的像水。”
沈度道:“快将这珠子收好,免得被婋姐儿拣到了往嘴里塞。”
如今梁婋正是对周围事物好奇的年纪,捡到个什么东西都喜欢先往嘴里塞着尝尝。上次婋姐儿偷偷抓着梁照儿的耳坠子往嘴里塞,可把夫妻俩吓得不轻。
铺子角落里还堆着些巴掌大的铜器,有刻着联珠纹的小铜镜,还有能吹响的鹰形哨子这类小玩意。沈度和玉松对这哨子分外感兴趣,两人一人分了一支,在铺子里头吹着玩。
穗穗笑着打趣:“你两个还小呢,留些带回去给懋哥儿玩。”
玉松挑眉道:“还留给他?那是多少时日后的事了,先让他舅舅玩会儿再说。”
几人收拾好铺子,便被梁照儿赶出去采买食材,预备温居动灶。这是桩要紧差事,干系到后头替食肆采买蔬菜和肉类,于是众人兵分两路,沈度和燕环去买素菜,穗穗和玉松去买肉菜。
梁照儿将从扬州带来的各色酱罐和调料罐在厨房里齐整地码好,又将易存放的干货寻了个阴凉又不至于被老鼠一类的虫蚁啃咬的地方放好。
刚干完半茬子活,便听见有人在门外喊门。梁照儿只以为是他们谁走到半道上忘记带东西了,连忙擦了擦手开门说:“你瞧瞧,是不是又忘东西了?”
她拉开门一看,来人却是崔璋。两人许久未见,一时间怔都在了门口。
崔璋望着梁照儿,思绪一下子被拉到了初见她时。
那时候他并不喜欢这女子,只觉得她市侩又泼辣,说不准还有什么旁的心思。
“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已做了户部主事,那是个好差事,”梁照儿笑了笑,请崔璋进来,“铺子里才将将收拾好,你别介意,坐下喝盏茶罢。”
她擦了擦板凳条,又给崔璋倒了盏茶。
婋姐儿坐在铛铛车里,见客来也不怕生,歪头好奇地看向崔璋。
崔璋愣了愣,随即逗弄起婋姐儿来。他一直带着崔灼,本就知晓如何跟孩子相处,没一会儿就跟婋姐儿玩开了,婋姐儿还伸手要崔璋抱。
梁照儿抱歉地笑笑:“这孩子就是太不认生了,还好没遇上坏人,否则都不要人家拐,自己
就跟着跑了!”
崔璋将婋姐儿抱起,伸手指了指他带来的一坛好酒:“听说你的食肆又要开业了,带坛好酒来贺贺你,不知能不能比上你如意楼的流香酒。”
梁照儿问:“你有心了,待会一同留下来用饭罢。”
两人如同好友般寒暄起来。
崔璋掂了掂怀里的婋姐儿,“她长得很像你。”
“都说她像她阿爹,你是少有的说像我的。”梁照儿笑着逗了逗婋姐儿。
崔璋如今的语气愈发听不出喜怒:“眉眼像你,神态也像。”
宜喜宜嗔,面部表情丰富得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片刻后又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这回当真是沈度他们买完菜回来了。
四人手里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光肉就买了猪、羊、鸭几样,沈度手里还提着两只活的母鸡,准备丢在后院鸡舍里养着下蛋。
梁照儿连忙去接,从怀里掏出帕子替沈度擦了擦脑门的汗,忍俊不禁道:“你怎么又是鸡,又是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媳妇回门呢!”
“都先替你办好我心里才放心。”沈度笑着回说。
崔璋瞧见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有些眼热。
玉松看见崔璋,率先招呼说:“崔官人来了。”
第110章
门外传来蔡宣季清亮的声音:“可不知他,我和希程兄也来了。”
说话间,蔡宣季和韩景彦两人便各拎着些东西打从外头进来了。
梁照儿已有许久未见过韩景彦了,一时间有些举足无措。韩景彦一如既往地温润谦逊,言辞含笑道:“许久不见了,梁掌柜。”
“扬州一别,也有三五年了,不想咱们倒在汴京城聚上了。”梁照儿感慨道。
几人闻言纷纷笑了,眼神中仅有对老友重逢的喜悦。年少相交时的意气风发与现今相比,皆忍不住感叹时光飞逝。
来的这些人燕环也都曾见过,此刻忍不住打趣道:“这开店的风声还没放出去呢,几位郎君怎的就都知道了?”
蔡宣季右手一抬,指着韩景彦笑道:“这得问希程兄了,我见他偷偷摸摸往这赶,捉住他才问到实情,不然他还不告诉我呢!咱们也算同场考过的同学,入仕之后又是同僚,这可就不地道了啊。”
韩景彦拱手讨饶:“哪里,哪里,还是听舍妹说起我才知晓。”
众人这才得知梁照儿租的这铺子是韩家姻亲余家的铺子。
蔡宣季问:“这倒是巧了,韩姑娘怎的没同你一道来?我记着你们兄妹原先可是到哪都难舍难分的。”
韩景彦面上一顿,随即讪讪笑了笑。
蔡宣季到京城的时日比韩家晚许久,因而对韩家发生的那些事并不知晓。
梁照儿见状帮着解围说:“嗐,姑娘家的年纪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不爱同咱们一处凑也是常有的。大家都坐坐罢,今日也好尝尝我的手艺,不过我也许久未亲自下厨了,不知还有没有从前的味道。”
如意楼里厨子多,早就不需梁照儿亲自下厨做菜,故而此次来汴京她心中还有些紧张,不知能否顺利地将生意做起来。
她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处理起新买回的食材来,沈度则在外头待客。
面对这三位前来蹭饭的,沈度的表情算不上欢迎,“砰”、“砰”、“砰”地连放了三盏茶在他们面前,“喝罢,也不是什么好茶。”
那三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喝了一口。
玉松拉过沈度小声道:“好了,拿出点气度来,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沈度抱胸道:“我不是宰相,我就是个跑堂的。”
跑堂的既不念书,又不做官,就是个小市民,胡搅蛮缠也无妨。
玉松抱歉地冲对面三位大官人笑笑,又对穗穗说:“进去看看照儿菜做得如何了,叫她动作快些。”
外头这凳子简直不是人坐的,玉松只觉得如芒在背,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
穗穗点点头,起身钻进厨房里。
这铺子本不是做食肆用的,故而厨房空间并不算大,两个人站在里头显得有些拥挤。
梁照儿摆摆手道:“你进来作甚,快出去罢,这里头火烧火燎的,没得熏了你。”
穗穗笑着倚在木架子上:“外面可是不敢待了,火星子都要擦出来了。”
梁照儿瞪了她一眼:“不许胡说。”
穗穗走上前来问道:“今儿都做些什么菜?”
梁照儿直起腰来点着菜说:“今日人多四道肉菜,四道素菜,两样主食,一样羹汤也就是了。”
肉菜做了燔猪肉、糟鸭、红烧肉和虾蕈;素菜则是常客瓜齑、榧子豆腐、炒菘和冬瓜羹;主食做了笋蕨馄饨和梅花汤饼;羹汤则是莼菜鲈鱼羹。
这些菜将大家爱吃的几乎都照顾到了,穗穗一听就忍不住流口水:“许久未吃红烧肉了,倒还有些想。”
梁照儿刚准备应答,却想起自己忘记腌肉了,便急急忙忙地跑去拿陶罐。
趁用李子汁和其他果泥腌肉的空档,梁照儿又先炒了榧子豆腐和其他好几样简单的菜。
香榧是从扬州特意带上京城来的,专为了榧子豆腐这道菜。梁照儿将葱麻利地用刀划成葱白和葱绿,先放入葱白,煸出香味后再放葱绿,熬煮出葱油,捞出葱段,留下葱油,用这油将老豆腐仔细煎到两面金黄,再加入由香榧子碎、适量黄豆酱和老母鸡高汤调好的料汁煮至收汁便成了。
“你先将其他的菜端出去,我做完最后一道燔猪肉就出来。”梁照儿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