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51
穗穗点点头,叫来燕环一齐端菜。
说话间肉腌的差不多了,梁照儿将一条梅花肉从陶罐中拿出。
寻常的燔猪肉做法质朴,直接将猪肉切成大块或条状,用签子串起,放在炭火上炙烤,边烤边刷上油、盐和酱料等。梁照儿却觉着这种未经过处理的猪肉烤完还带着一股腥臊味,便提前将去过毛的猪肉放在陶罐里用酱汁腌过后才上炉子炙烤。
这样烤出来的肉不仅肉质鲜嫩,还混合着果木味的香甜。
外头几人早就闻到了烤肉香,为了维持身份,只得正襟危坐,实则心思早就不知飘到哪去了。
沈度见穗穗和燕环端着菜出来,立刻上前帮着接过。崔璋也将自己带的酒拿出来替众人倒上。
蔡宣季和韩景彦一时没事做,只得愣愣地坐在一边看其余几人行动。
见燕环又捧着碗筷出来,蔡宣季立刻冲上前去抢过碗筷,嘴里不停地说:“我来,我来。”
没抢过他的韩景彦只好继续和玉松坐在一旁干拉家常。
梁照儿出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忍不住笑了笑,高声道:“好了,都别忙活了。”
众人闻言又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都是些家常小菜,想着大家从前的口味做的,也不知如今还合不合胃口。”梁照儿笑着说。
蔡宣季望着桌上的梅花汤饼忍不住有些恍惚,那一碗粉白相间的汤饼,味道和记忆中的并无半分偏差。
韩景彦也冲梁照儿会心一笑:“梁掌柜费心了。”
“这榧子豆腐倒真是江南风味,樊楼也有这道菜,我嘴馋时去过好几趟,说是淮扬来的大厨,可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蔡宣季感慨道。
韩景彦点点头:“是了,随家父在扬州时,常食那边的糕点倒将嘴养刁了,到了定州吃住都不习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地的见闻,梁照儿惯爱听这些风土人情,托着腮正听的认真。
崔璋低垂着眸子,瞧不出眼底的神色,等众人都说完才举起酒杯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合该喝一杯庆祝庆祝。”
众人纷纷举杯,梁照儿起身祝酒:“是了,诸位若有空,还可如从前那般常来坐坐。”
酒足饭饱后,一开始的尴尬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三三两两地交心相谈。蔡宣季同玉松划起了拳,韩景彦仍正襟危坐在一旁,瞧着无半点醉样,不过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梁照儿回头看着屋里头暖光下的这副场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崔璋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梁照儿的身后,“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寄的信……总不见你回。”
除了他刚高中状元时寄去的那封信收到了回音,其余的全都石沉大海。
梁照儿半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忙呀,很忙,店里的事多,再后来还开了分店。”
崔璋低低地应了声,似乎在想象梁照儿说的那些场景,但他竟然发觉自己想象不出来了。
梁照儿问道:“灼哥儿可还好?”
崔璋回说:“越大越调皮,如今我亲自教着开蒙……等婋姐儿长到两三岁,我也亲自为她开蒙。”
这句话面上听着是为两个孩子开蒙,实则也是在试探梁照儿几人会在汴京城待多久。
“能得你这位状元郎亲自开蒙倒是这丫头的福气,”梁照儿点点头,“不过也不知会在汴京城呆多久。”
即便回了扬州也无妨,如今水路、陆路都还算方便,大不了到时自己将婋姐儿再捎上京来,一切全为了孩子学习。
若是沈度能听见她心中所想,只怕又要诟谇她爱躲懒。这哪里是为了孩子学习,完全是将吃力不讨好的活外包给老师。
眼见着两人在外头独站着,沈度将婋姐儿从怀里放下来,小声对她说:“看见没,你阿娘在同阿叔讲话,你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婋姐儿向来听她父亲的话,立刻蹬着小短腿朝梁照儿跑去了。
她一把抱住梁照儿的腿,抬头奶声奶气地喊:“阿娘。”
梁照儿被自家闺女这副模样融得心都化了,捏了捏她的脸蛋说:“你抱着我的腿作甚?”
婋姐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米粒似的小牙:“阿娘,我是你的腿,带着我。”
宾主宴欢后,众人纷纷告辞。
沈度在门口将醉的东倒西歪的蔡宣季送蔡府来接的马车,目送着他们都出了马行巷才转身回了铺子。
梁照儿冷哼一声,将抹布丢进沈度怀里:“想来就自己过来,何苦让个孩子巴巴地跑过来。”
沈度接过抹布便做起活来:“我去多不好,显得我不是那肚里能撑船的人。”
一旁被穗穗使唤着搬箱子的玉松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这还是他从前认识的沈度吗?罢了罢了,他自己也未见得好到哪去,成了亲后管你在外头再如何呼风唤雨,回到家里也得听娘子使唤。
第111章
桐花烂漫,缃桃绣野,正是暮春初夏的时节,虽还未入伏,可天已渐渐热了起来。梁照儿从库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风轮放在桌旁懒懒地用手摇着解暑,托腮思考着该在食肆里卖些什么样的吃食。
这事倒把她难住了。
汴京城,最繁华的地界,这里的人什么没吃过、什么没看过,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从兜里掏银子出来呢?
燕环看着苦闷的梁照儿,忍不住冒火:“你这人,从前在扬州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怎的来了汴京反倒束手束脚起来?”
梁照儿觉着言之有理,自己怎么说也是官家正店大酒楼的掌柜的,岂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她挺起胸脯道:“你说的是,李瘸子说一招鲜吃遍天,我还很有几招呢。”
穗穗忍不住笑了笑,手里的针线未停。天渐渐热了,合身的夏装也该替大家裁剪起来。
几人说了一会子话,燕环便耐不住了,提出要带梁照儿和穗穗出去采风。
“采风,去哪采风?”穗穗一边咬着线头一边问道。
燕环神秘一笑,凑近两人跟前说:“咱们去瓦子瞧瞧。”
“勾栏瓦舍?那地方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处所,咱们……咱们还是别去了。”梁照儿下意识拒绝道。
燕环戳了戳她的头:“你这脑子又想到哪儿去了?虽说瓦子旁常有些秦楼楚馆的,可那又不专是纨绔子弟、泼皮无赖寻欢作乐的地方,瓦子里勾栏众多,茶楼、酒肆、杂货铺之类的齐全着呢,还有不少卖药、卜卦、卖沽衣和剪纸画的……去那瞧瞧,九流百行汇聚之所,说不准就能给你些新点子。”
梁照儿讪讪一笑,伪科普当真害死人,她还以为勾栏瓦舍是专供男子眠花宿柳之地呢。
穗穗闻言有些意动:“听说那里头还能看杂剧,可是真的?近来我总听人说那出新戏,叫……叫《醉杨妃》,讲的是前朝杨妃的事。”
燕环点点头:“是有这么出戏,也算旧戏新写了。我听说汴京城的伶人们都生的好看极了,能唱会演。”
梁照儿最终拍板道:“那咱们就走上一遭,也去看个新鲜,往后人家谈论起来咱们也有话说。”
既来古代一遭,也让她去瞧瞧勾引阎婆惜的张文远“平昔只爱去的三瓦两舍”瞧瞧。
穗穗小声问:“沈大哥和玉松才出去了,咱们要不要等他俩回来了一道去?”
燕环摇了摇头:“两个煞神站在咱们后头,阎王都得绕道走,那还有甚么意思,咱们三个娘子自个儿去也就是了。”
“那婋姐儿怎么办?”梁照儿指指铛铛车里玩得正欢的梁婋。
燕环咬咬牙:“也一并带上!”
三个大人看个奶孩子还有看不住的?
于是乎,一队娘子军便这般朝着瓦子去了。
映着时节,梁照儿今日换上了一身月白襦裙,外罩浅碧色褙子,发髻上簪了支小巧的玉兰花钗;燕环仍是穿红着绿,外罩件烟霞色纱衫,簪一支银嵌珠花;穗穗只作寻常打扮,穿了件藕荷色纱褙子就跟着出门了。
汴京城的瓦子在金明池畔,池面似碧玉晶莹,有如相连瑶琴般的浮萍点缀其上。
刚过州桥,就见瓦舍前的彩楼欢门下,各色伎艺人正张设棚帐。
“勾栏不闲,终日团圆”,说的正是此刻繁荣喧闹的景象:前头卖糖画的老汉,手执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或提或按,游走如笔,不多时,那琥珀般的糖浆便凝作龙凤模样,鳞爪分明,引得周遭稚童一个个踮脚伸颈,雀跃惊呼,恨不能伸手夺了去。一旁身着绿袍的卜算子摇着签筒,簌簌作响,围着三五个挑菜筐的妇人,都敛声屏气地听他拆解卦象。
梁照儿只觉得眼睛有些看不过来了,勾栏前喷火的、耍剑的、演傀儡戏的,一组接着一组。
穗穗张头张脑地望向右边一处舞剑的,“你们瞧那人像不像原先给咱们演幻术的侯莫陈利?”
两人闻言皆好奇地循声望去,那舞剑的男子着胡服,束金带,唇上两撇小胡子,不是侯莫陈利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