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08
  
  余下几人便在铺子里拾掇桌椅,为明日开业作准备。
  燕环问道:“你可想好明日开业卖什么东西了?”
  梁照儿扫着地说:“想好了,今日去瓦子没多会就想到了。”
  一肩扛上三根板凳条的沈度闻言忍不住微微侧耳。
  燕环好奇道:“所以究竟卖什么,你快说呀,专钓人胃口!”
  梁照儿将手中抹布往木桶里一甩,桶里的污水往外溅了两滴到她的绣鞋上。她仰头认真道:“什么都卖。”
  什么都卖?
  燕环有些纳闷了,这是个什么卖法?
  沈度听了这话会心一笑,放心地继续干活。
  梁照儿耐心地向燕环解释道:“就像瓦子一样,食客们进来边走边瞧,看见想吃的就拿进碗里,看到想喝的就盛一盅自己喝。”
  说起来这就是后世的自助餐,只不过做的都是些本朝小吃和菜肴。
  燕环越听越迷糊:“那这怎么收人家银子呢,难不成要咱们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一笔笔地算不成?”
  穗穗笑着说:“照儿姊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她既然说了想必就是有万全之策了。”
  穗穗向来对梁照儿一等一地放心和追崇。今日早晨梁照儿烦忧食肆的事时,穗穗压根没当回事,因为她觉着梁照儿每次都能解决。不管再难的事,到梁照儿手里总显得没那么难了。
  梁照儿坚定道:“一口价,按人头算。”
  燕环几欲晕倒,捂着心口道:“你……你是说,咱这食肆里头从前有的样样都卖,还……还只收一道钱?我的天爷,我要告诉你师傅去,才攒下点家底,我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么败光了!”
  梁照儿连忙按下咋咋呼呼地就要回扬州去告状的燕环。
  穗穗闻言也有些迟疑:“这当真能行麽?”
  沈度将梁照儿脚边水桶里的脏水替她倒掉,又从井里打了桶新的上来放在她跟前,转而对着燕环道:“我看你就是担心年底的分红,你放心罢,缺的我沈度替你补上。”
  燕环惊呼道:“你补,你去哪补呀?”
  沈度冷哼一声,将汗巾子甩到脖子上挂着:“打家劫舍!先从最富的桑老爷家打起,你只管将扬州城和汴京城豪绅们的名儿写下,列张单子出来,我挨个去敲门!”
  梁照儿见状便知沈度不生自己的气了,笑嘻嘻地拧了他腰间一把,继续道:“自然不会亏损,你们想想自己到外头去吃一餐能吃多少东西?”
  她拆开揉碎地同几人讲起了自助餐如何盈利,无外乎是小份用餐,减少成本和食材的浪费,再加上不必雇佣那么多伙计,只他们几人完全够用了。
  燕环仍半信半疑道:“可除了你会厨艺,咱们都不大精通,我与穗穗不过能将生的弄成熟的,只你一人能忙的过来?”
  梁照儿摆摆手道:“能将生的弄成熟的就够了,除了各类主菜外,其余都是些糕点、干果,都是预先备好的,只需要上锅蒸蒸即可。”
  燕环:“行罢,那明日便试上一试,若是不成可得抓紧换旁的。”
  “知道啦,以为躲了个玉梳,却不想来了你这个管家婆。”梁照儿笑道。
  正在几人说说笑笑时,却听见后院传来几声动静,仔细一听似有人在哭一般。
  梁照儿想起了牛家的说过这铺子原先死过人,时常闹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你们可曾听见什么动静了?”
  燕环与穗穗纷纷点了点头。
  穗穗刚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被燕环立刻打断:“你可千万别同之前在香水行那样张口就是些志怪故事,如今人生地不熟的,你燕环姊可不经吓。”
  沈度对着梁照儿道:“把婋姐儿抱好,我去后院瞧瞧。”
  梁照儿接过婋姐儿,怜爱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丫头。她颇有些无奈,里里外外好一番折腾,倒半点没影响到这丫头,仍是该吃吃,该睡睡,米糊糊都比平日里多吃了大半碗。
  沈度揣着剑无声息地进了后院,一双鹰眼在夜间探视巡回了几番,未见有人影出没。一阵妖风吹过,井盖震动了几下,井里头传来几声如怨如诉的呜咽声,当真像女人在哭。
  “何人在装神弄鬼?”沈度低喝道。
  四下一片寂静,并无人敢应答。
  他用剑挑开那井盖,往下一探,只见井壁上正趴着几只老鼠在“吱吱”地叫着。
  沈度气极,一剑插中最上头的老鼠狠狠摔在地上,正欲咒骂一番这起子无良小人时,却听见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响,回头一瞧,一人正拎着粪桶预备朝他身上泼来。
  他一个飞身上檐,抱臂冷冷旁观着那男人。
  那男人见原本还在院中站着的沈度忽然到了自己身边,吓得东倒西歪,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桶全摔了下去。
  粪桶半点未浇到沈度身上,反倒摔了他一身。那桶摔在地上裂成数片木板,砸在那男人身上痛得他只喊“哎唷”。
  沈度飞身而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男子:“蠢货。”
  只放几只老鼠在井里便足矣恶心人了,若是那老鼠凑巧死了,只怕这水源也用不得了。谁成想这男人做了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还不满足,又提了一桶金水来画蛇添足,反倒将自己害了。
  余下三人在屋内闻见外头传来一阵恶臭,纷纷掩住口鼻。
  梁照儿纳闷道:“不会是哪家的粪坑炸了罢?”
  待她将婋姐儿递给穗穗出来一瞧,与粪坑炸了也无二。
  梁照儿两眼一黑,怒气冲冲道:“你这狗才,吃了豹子胆了敢翻民墙进来撒野,看我不送你去见官吃官司!”
  她气得牙颤,明日就要开门做生意了,今夜被贼人弄了这么一出,明显是有备而来。
  沈度嫌恶地从这男人身上勉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他拎起,诘问道:“快说,你受何人指使来的?”
  第113章
  那男人叼着帽带,抬头望着沈度不屑道:“无人指派。”
  沈度闻言轻笑一声,他见过坏的,也见过蠢的,就是没见过又蠢又坏的,今日当真算开了眼界。
  他只用了一二分劲上手拧着那男人胳膊,带着肩膀轻轻一转便让那男人痛得泗涕横流。
  沈度淡淡道:“你若再不如实招来,我就下了你的肩膀,接着卸了你的腿。”
  那男人此刻才晓得怕了,哆嗦着说道:“我……我是柴荣,余家夫人的陪房牛家的,正是我的亲姑母。”
  梁照儿闻言露出个了然于胸的蔑笑,她猜也是牛家的指派来的。
  按理说牛家的身为余夫人的陪房,必然是希望自家主子的陪嫁铺子尽早有人前来租赁,好赚些银钱。主子手上宽裕了,底下仆人们也能分上一杯羹。
  可牛家的却对送上门来的租户百般阻挠,专拣不好的地方说,要么是脑子拎不清,要么就是存了旁的心思。
  梁照儿望着眼前狼狈的柴荣,叱道:“快说,牛妈妈派你来作甚?”
  柴荣见事情已然败露,所幸一股脑全吐露出来:“姑母叫我这几日在后院弄些动静出来,好让你们知难而退,生意做不下去,自然就回去了。这铺子本是姑母留给我卖皮货的,谁叫你们这群外来户专抢我的铺子,合该给你们些颜色瞧瞧!”
  梁照儿见柴荣如此理直气壮,一时也被噎住:“这铺子写的又不是你姑母的名儿,和你姑母有什么干系?”
  莫不是替人看家门看久了,便觉着连屋子也是她的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梁照儿叱道。
  沈度轻轻拍了拍自家激动的夫人以示安抚,内心实则叹道:有的娘子,当真有的,那宋合武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往小了说,邻里亲戚间的纠纷常因这类想法而起;往大了说,两国交战也有不少这样的原因。柴荣和牛家的未必不知这些,只是内心的贪念一上来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
  暮春的夜里仍有些凉,风往柴荣被粪水打湿的衣袖裤脚里一灌,冻得他忍不住地发抖。
  沈度问道:“这人如何处置?”
  梁照儿恨恨道:“看着他将这院子收拾干净,再捆了丢进杂间里,明日过后交给贾妈妈去。”
  柴荣是牛家的亲戚,自己与牛家的本就萍水相逢,不好贸然处置,且贾家的也算帮了梁照儿,将柴荣这个人证移交给她,也算给她递了个能在余夫人面前给牛家的上眼药的话柄。
  沈度踹了柴荣一脚,低喝道:“还不快去。”
  梁照儿随手从杂间里掏出一块从前西域商人裹东西的破羊毡子丢给柴荣,不忿道:“你若冻死在这,我长了八张嘴都说不清。”
  沈度瞪了柴荣一眼,柴荣连忙裹着那破羊毡子起来收拾弄脏的地方。
  柴荣两只绿豆眼贼兮兮地四处乱瞟,似在寻找这院子有没有其他的出口。趁沈度和梁照儿一个不注意,他便撒丫子就朝后头跑去。
  梁照儿惊呼一声:“他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