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12
  
  沈度凌空踏步便要伸手捉住柴荣的领子将他提溜回来,不想那柴荣往右一躲,跑得更快些了。只可惜右边是堵实墙,他跑得太快一脑门撞上那墙,直挺挺地倒地晕了过去。
  沈度:“……”
  现在都流行这么碰瓷的吗?他可还没动手啊!
  梁照儿恨恨道:“我看他就是不想收拾这地!”
  两人恨恨地踹了柴荣好几脚,才哼哧哼哧地将地上收拾干净。
  梁照儿觉着天底下哪还有比他们夫妻俩更心善的,遭人偷袭不说,不仅替人家收拾起来,还打发了一卷羊毡子怕他冻死,自己踹几脚也算收些利息了。
  要照沈度说,不如将这柴荣打晕了丢到山上或江边,叫他也尝尝受人磋磨的滋味。
  两人收拾完院子,又将柴荣绑了丢进杂间后才重新进了铺子里头。
  恰逢玉松从外头会来摘了草帽,他闻到梁照儿和沈度身上一股臭味忍不住捏着鼻子说:“你俩大晚上地里挑粪去了?”
  沈度:“也差不多。”
  玉松满脸疑惑:“这是怎的了?”
  梁照儿扶额:“说来话长。”
  沈度又道:“有一贼人闯进后院,塞了一堆死老鼠在井里,还预备泼粪浇我。”
  梁照儿点点头,沈度这个概括能力不错,一看就是做小学语文阅读的一把好手。
  玉松抽了抽嘴角:“……这贼人,口味倒真独特,进来不偷不抢,专泼大粪。”
  梁照儿大手一挥:“好了,别管那贼人了,你且说说都探听到有关喜郎的哪些消息了?”
  玉松这才道:“我去了那象姑馆所在的柳巷,先找了几个打扫的仆役问话皆摇头不说,后来从后门抓了个倒夜香的老儿才问出一两句话来。只不过那老儿也只是个倒夜香的,对许多事都是模模糊糊的,只知道些大概。”
  他喝了口茶,又将打听到的消息与众人分说。
  说回贺家方家破人亡的那年春末,贺家的一尸两命,贺喜郎为了救母亲和刚出世的妹妹,不仅将铁匠铺子兑来的银子都花了,甚至动了将宅子也卖掉的心思。
  还不待他找牙人来卖,贺家族里的其他叔伯便大摇大摆地上扬州来,美其名曰照看他,实则为了吞并这一支的家产。好在喜郎聪明,偷偷地找了个有钱的无赖,以市价的八成将贺家明教巷的宅子偷偷卖给了他,然后揣着银钱夜半时分溜走了。
  梁照儿闻言忍不住有些心疼:“那时他才十一二岁罢……这么小的年纪,当真难为他了。”
  喜郎背着包袱,随着不少流民往北走。他生的好,是江南水土养出的清俊,眉目像被雨水洗过的墨画,鼻梁挺秀,唇色偏淡,站在人堆里,总有人忍不住多瞧两眼。
  沿路赶路时,喜郎还背着书篓,时不时地将四书五经拿出来读读,一日都不敢懈怠了读书。
  喜郎还未挨到汴京城的边,身上带的银子就在半路睡觉时被人摸了去。他醒来后发疯似地抓住路过的人问有没有见过偷他东西的人,旁人自然连连摇头。
  就这般颠沛流离地北上,到了汴京城门口,喜郎已与乞丐无二。
  他是偷跑出来的,自然没来得及找县衙办路引,因而守城门的官兵不肯放他进去。
  喜郎只得半夜在城外一座破庙里借宿,白日四处摘树上的果子和挖地上的野菜饱腹。
  因摘的不少果子都是周围农户的,有时被人发现了难免遭毒打一顿,喜郎只得用手肘护住脑袋。
  在破庙被冻得瑟瑟发抖时,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找到了他。
  “看你这模样,倒是块好料,跟我走,有你一口热饭吃。”汉子的声音粗哑,眼神却像钩子,勾着他仅存的求生欲。
  喜郎跟着汉子去了所谓的“行院”,才知道那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院里都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一个个生得明眸皓齿。
  老鸨是个涂着浓妆的胖妇人,见了他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啧啧称奇:“好个江南水做的人儿,这身段,这眉眼,定能成头牌。
  他这才明白“象姑”二字意味着什么,抵死不从,被关在柴房里饿了两天,最后是实在扛不住了,终究是松了口。
  老鸨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香君”,教他唱曲,教他摆身段,教他如何用眼神勾人。他学得慢,总带着股不情愿的僵硬,可那双眼睛里的清澈和倔强,偏偏成了最特别的勾子。
  讲及此处,众人听了皆忍不住默默垂泪。这喜郎当真是个可怜人。
  玉松微微握紧拳头,皱着眉头说:“还记得他从前说过要读书,读出来给他阿爹瞧瞧,让他娘骄傲。”
  梁照儿叹息片刻又问:“那日陈衙内在巷子前吵闹时,我听人说如今喜郎被一位权贵包下了,你可打听到那人是谁?”
  “那倒夜香的老儿知晓的东西有限,没见过那位权贵。不过他曾见过一人……”玉松若有所思道。
  沈度见他吞吞吐吐便知事有蹊跷,“是何人?”
  玉松道:“相奉。”
  那老儿说了个姓,又记着官服的颜色,玉松一推测便猜到是相奉。
  梁照儿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联系,却又摸不着头脑:“那……那这权贵莫不是相奉?”
  玉松摇摇头,“不,约莫不是。倒夜香那老儿说一日清晨见过喜郎与相奉二人相谈,相奉对喜郎尊敬得很,只怕背后之人比相奉更有权势。”
  梁照儿闻言点了点头,“此言不错,只是这人究竟是……”
  沈度淡淡道:“我觉得倒不必过分纠结那人是谁,咱们不知道这人,说明本就不是咱们该知道的人。”
  梁照儿觉得沈度言之有理,又对着玉松道:“你可想
  办法给喜郎留下了咱们的住处?”
  玉松摇摇头:“没有,我怕被人发觉,给了那老儿一把碎银子就回来了。”
  梁照儿想了想说:“你明日找个人送一张炊饼去象姑馆给喜郎,他一看便知。若他问起来这炊饼是在哪买的,便告诉他某人家出了丧,席面上请咱家店铺做的,他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穗穗并不认识喜郎,一脸疑惑地问:“好端端的怎么说丧呀、死的?”
  梁照儿垂眸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喜郎时,他与我和玉梳说的话,只盼着他仍记在心里。”
  她知晓喜郎好面子,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相认,便用这般迂回的法子告诉她自己的住址,喜郎若是要寻她自然会来。
  第114章
  梁照儿没睡几个时辰便开始忙活起来。柴荣在杂间里睡得屁鼾声震天,被她踹了两脚后声息才渐渐歇了。
  说起来“自助餐”这个看似新鲜的物什在梁照儿从前去钱塘县那次便听说本朝也有。不过不叫自助餐,而叫“任食”,临安的几个食肆推出“按人头收费,不限量取用”的服务,客人缴纳人头费后,便可随意享用店内提供的食物。
  梁照儿想着自己在钱塘县瞧见的菜品,也学着提前做了不少便于存放的糕点,再加上之前从扬州一并带来的蜜煎果子已有不少东西了。她又做了不少泡菜和卤味,临近晌午时便开始开门做生意。
  初来乍到,自然得吆喝起来才有人肯进来。
  梁照儿派了沈度和玉松二人在外招揽客人,两人身材修长,又因习武身形分外紧实挺拔,一下就与寻常不爱动弹、大腹便便的男人们拉开不小的差距。
  许多娘子见状,纷纷好奇地围在一边,梁照儿连忙命两人使出看家的本领来将聚过来的客流量引进食肆里。
  玉松闻言薄唇轻抿,纠结了半晌终于将剑出鞘,在门前挽了两个剑花,演了一套剑法;沈度则通过侯莫陈利之前留下的幻术小册子狠学了几招,从怀里变出好些鲜花给娘子们一人塞了一朵。
  娘子们捉裙便要进来,气得身旁的郎君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穗穗也有些酸溜溜地小声问梁照儿:“你让沈大哥在外头逗娘子们欢心,心中难道不会不舒服麽?”
  梁照儿宽慰道:“嗐呀,傻穗穗,不过是在门口招揽食客,挣来的银钱不都进了你的荷包?萍水相逢的,见过就忘了,这有什么打紧的。”
  穗穗想想也是,大街上那么多娘子郎君的,若真计较起这个来倒真是没完没了了。
  梁照儿眼见客户性别比例即将失调,立马上前招呼道:“午时食肆里也有演陶真的,诸位郎君也可移步至店内边食边听。”
  有未去过江南一带的人问:“这陶真是什么曲艺?”
  梁照儿答:“和诸宫调差不多,用三弦琵琶唱故事,是原先在扬州极有名的徐娘子亲唱呢。”
  众人闻言兴致纷纷被吊了起来,皆往里头走。
  入口处则是穗穗专在那里收钱的,她身旁立着块木招牌,上头写着“如意食铺任食”五个醒目的大字,旁侧竹牌上明明白白标着“每位六十六文”。她收了钱,递过块取食木牌,再引着往取食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