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10
她自以为是贾老二又从外头吃得醉醺醺的回来了,正欲开门将他揪进来狠狠骂一通,玉松就带着柴荣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进了贾家的院中。
“你……你是甚么人!有门不走,竟翻院墙,小心我……我报官。”贾家的哆哆嗦嗦,险些尿了裤子。
玉松并未摘下面罩,将柴荣往贾家的面前一丢,压低声音道:“报官?你看看此人是谁,带着他如何走大门?”
贾家的是见过大世面的,此刻见玉松并未佩剑,对她也无伤害之意,微微放下心来。她探头一瞧,立刻缩了回来:“我认得,这是牛家的内侄儿,柴荣!”
玉松冷笑一声道:“不错,新租下马行巷铺子的梁掌柜托我告诉你,铺子闹鬼一事背后作祟之人正是牛家的姑侄俩。至于是官了还是私了,全凭贾妈妈说了算。”
贾家的一听此话,也顾不得害怕了,狠狠地剜了柴荣一眼,对着玉松道:“多谢这位大侠,你只管去回了梁掌柜,就说我记下她这份情。”
玉松不多言语,双脚一抹,“蹭”的一下借力飞身上墙,消失在夜色中。
贾家的在庄子上做过粗活,可谓力壮如牛,单手就将那瘦鸡仔般的柴荣丢进柴房里。
今夜玉松走的是院墙,并无人看见他带着柴荣进了贾家,也就是说牛家的此刻亦不知柴荣去向。
这倒给自己行了个大大的方便,想如何对付牛家的,还不是她说了算?
贾家的将柴房加了三道锁,躺在炕上笑眯眯地睡着了。
玉松回了马行巷,一进巷子便见有一身着黑袍之人提灯往食肆走,他快步上前,左手用四五分力按上那人肩膀,右手从袖子里闪出一把三寸长的匕首抵住那人后腰。
“你是何人?”玉松贴近那人耳后问道。
黑袍者身形一僵,缓缓转头露出黑袍下的脸:“玉松哥,是我,喜郎。”
玉松立刻松开了喜郎,左右一瞧四下无人,便抓着他从后门进了食肆。
梁照儿见状吓了一跳,待看清喜郎的脸时才关切道:“漏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岔子?那陈衙内又去寻衅滋事了不成?”
喜郎见大家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反倒如此体贴关切,只同从前一样,半分不问自己的事,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此刻他又短暂地做回了从前那个在明教巷只知买炊饼吃的喜郎。
梁照儿说了几句逗趣话安慰喜郎:“好了,可别哭了,若是你玉梳姐在这,又要说你了。谁若是欺负你了,只管叫你玉松哥去套了麻袋拖到没人的地方替你揍一顿出气,还有你沈姐夫。”
喜郎泪眼朦胧道:“不…不能打人,汴京城礼法严苛,不能随意打人。”
大家都“噗嗤”一声笑了,有的拉着他坐下,有的替他斟茶挂衣服。
摸着温热的茶杯,喜郎才缓过神来,开口说:“我看到那炊饼,便明白照儿姊的意思了,寻了个今夜这空档就来了。”
梁照儿点点头说:“我猜的不错,好孩子,我知晓你定会来的。”
喜郎问道:“你们……你们上汴京城来是做生意的?”
梁照儿与沈度对视一眼,两人不知该不该这般轻信了喜郎,不敢直言。
喜郎小声道:“若你们信得过我,便小心些,这汴京城的水可深着呢。”
玉松知晓后面要谈正事,便先让穗穗和燕环带着婋姐儿回去。
梁照儿决定赌一把,她望着喜郎说:“是,也不是。一方面来汴京开分店,另一方面是替你沈姐夫夺回镖局。”
喜郎警觉起来:“镖局,什么镖局?”
沈度幽深的目光中带着试探:“兴隆镖局。”
此话一出,喜郎握着茶杯的指节捏得泛白,他压住内心的恨意道:“那可不是个好惹的角儿。”
玉松抱着剑说:“我们知道。”
喜郎自嘲一笑:“那你们想必也知晓我的那些事了?也是,那是个给银子便可为所欲为的地界,探听到些消息也不算难事。”
梁照儿镇静道:“我们直接告诉你,也是相信往日的情分,和你的本性。”
更重要的是,梁照儿猜想喜郎对那些人是恨意多过好感。
好在她赌对了。
喜郎脑海中霎时间有无数的念头想过,有直接告诉相奉,投诚示好;也有装作不知道内情;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先观望,若梁照儿等人真有能耐,自己帮他们也不迟。
在下九流的行当里混久了,人自然不会如从前般单纯。
“那
镖局的镖头麽……不过是条狗,“喜郎不屑道,“还是相奉这老狗养的狗。你们要找什么?”
梁照儿从厨房里拿出盐罐放在他面前。
喜郎:“这事是哑巴吃饺子。”
人人心里都有数,却无人敢言。
喜郎又大概说了些他从相奉那里零零散散知道的镖局经营日常。
镖局里头大约有三种人:白牌的下人和伙夫,负责日常撒扫;其次是青牌的脚夫,专在码头帮着上货卸货的;寻常人能做到最高的位置便是红牌的镖师,不过镖师里头也分许多,例如红甲的大镖师和红乙的寻常镖师,及红丙的趟子手;最高的自然就是黄牌镖头,镖局的总管。
玉松进镖局后,一路摸爬滚打混到了红丙。
镖局走的镖大约分三种,货镖、银镖、人镖和信镖。
货镖最常见,主要负责押送各类货物,比如丝绸、茶叶、粮食、药材、珠宝之类的;银镖则专门押送钱财,包括商号的流动资金、官府的饷银、税银,或是富户的金银财宝;人镖即保护人的安全,护送雇主及其家人、重要宾客等出行;信镖负责送些重要信件、文书或信物。大部分是商号机密、家族密辛,偶也有些官员间的密信。
沈度离开瀛洲前,曾跟着其父在镖局学习过一段时间,对镖局里的事还算了解,今日一听喜郎所讲,发现与从前虽有所改变却仍大差不差。
喜郎顿了顿又道:“如今相奉所要的东西,在镖局中被划到信镖一块。信镖是最为机密的,镖局为确保东西不被拦截且不被镖师或是旁人偷看了去,每走一次镖,都会换不同的红牌镖师跟着。”
沈度思忖片刻问道:“你可知这信镖多久一趟?”
喜郎摇了摇头,“我只听他们说起过镖局从不空镖,至于更细致些的东西,我就不知了……贵人们一谈到要紧的事上,谁也不许入内的。”
沈度想也是,宋合武和相奉还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任由别人套话。
玉松用眼神示意梁照儿是否还要继续追问,梁照儿不着声色地摇了摇头。
问出这些已然是意外之喜,若一味追问难免引得喜郎心生反感,只以为他们将他当作密线或探子。
从前的情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又隔了这么些年,还得小心维护着再徐徐图之。
几人又说了些扬州旧事和关大娘的近况。
玉松告知喜郎他大可放心,贺家在扬州的墓,关大娘每年清明都会替他去扫扫,也上些贡品烧些纸钱,并不至于太冷清。
喜郎闻言感动地抓着玉松的手连说自己不孝,若有机会回扬州必将以关大娘作亲娘奉养。
第116章
日头过了中天,文德殿外的净鞭声余韵渐歇,散去的群臣脚步声远了,殿内便只剩些微的响动。
官家从御座上欠身,接过内侍递来的一盏温茶,指尖触到盏壁的暖意,才松了松紧绷半日的肩。
他没回后殿,只在御座旁的软榻上坐了,随手将一本奏折翻开,上头“淮南漕运事”几个字落入眼中。
廊下的香炉里,龙涎香还在丝丝缕缕地漫着,蔡宣季捧着纸笔,垂手立在丹墀东侧的柱旁,眼观鼻、鼻观心,却将殿中动静一一收在心里。
官家捏着奏折的手指顿了顿,眉头微蹙,随即唤来当值的枢密院编修:“去查,上月淮水沿线雨势如何?粮草损耗的册子,今日要见到。”
编修躬身应了,转身时袍角扫过地砖,发出极轻的窸窣声。
官家又拿起另一本奏折,正是关于江南盐价的陈诉,看罢只淡淡吩咐:“让户部与转运司核一核,莫要让私盐扰了市价,也别苛待了灶户。”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户部新提拔上来的主簿沈度既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先帝遗臣,算半个寒门出身的纯臣,正适合现在用。
蔡宣季握着笔的手微微动了,笔尖在麻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小楷:“午时三刻,上于文德殿览淮南漕运折,令枢密院查淮水雨势及粮草损耗;又览江南盐价疏,命户部与转运司核办,戒私盐、恤灶户。”
他从眼角余光里瞥见官家的神色,瞧不出喜怒,仍是一派仁和之态。
殿外传来几声雀鸣,衬得殿内愈发静。官家处理完这几件事,将奏折推回案上,对内侍道:“把这些送政事堂,让相公们再议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