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第34节
作者:贻珠      更新:2025-09-10 11:18      字数:3281
  却不料话未说完,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带着清冽的草木味,异常轻柔地、坚定地覆上了她的眼睛。掌心粗粝的茧子擦过她的颧骨,瞬间隔断了万点荧光,也隔断了她的视线,将她拖入一片带着他体温的、柔软的黑暗。
  另一只手,同样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托住了她的下颌,微微抬起。
  然后,他的气息覆盖下来。
  他的唇带着夏末的微凉,却有着内里滚烫的、不容置疑的暖意,精准而意外柔和地压了下来。没有掠夺,没有撕咬,意外地深沉而隆重。
  崔韫枝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半晌,快要窒息时,才听得眼前人一声低笑:“换气。”
  少女赶忙睁开眼睛,却见数只小小的萤火虫渐次在她眼前飞舞而过,莹莹点点,淌亮半边暗色。
  沈照山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腰侧,一下又一下,崔韫枝感受到什么细微的变化,脸色不禁一红,想要从他身边逃开,果不其然被捉了回去。
  “点完火知道逃跑了。”
  趁着少女愣神,男人一把将她扛起,扔在了床上。
  看着少女失神的、红彤彤的面庞,沈照山觉得自己一阵牙酸。
  “崔韫枝,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他沉声问道。
  少女当然感知到了气温的升高,她不点头也不摇头,潋滟着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她还是从心底里害怕,却也不是一开始那样,做什么都不行,亲了抱了就又哭又闹。
  沈照山觉得,她也许马上就从崔韫枝变回柔贞殿下了。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还是想问崔韫枝。
  “崔韫枝,你为什么去捉萤火虫?”
  少女的脚腕被男人、禁|锢着,鞋袜一点儿一点儿褪|下,最后浑|身|上|下被扒得只剩一件儿肚|兜,她被男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脊背。
  被摸|得舒|服了,崔韫枝仿佛在云端一样,她脑子里莫名浮现出那个神秘而来又神秘离去的女子,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最后和眼前沈照山这一双重合。
  是昆戈夏夜天幕的颜色。
  崔韫枝环着他的脖子,浑|身越来越|热,却还是不得不思考他的问题。
  为什么呢?
  她一开始其实是想出去玩儿。
  但是后来,她就只想给沈照山捉萤火虫了。
  这需要什么理由?
  她这般想着,便这般说了。
  “我、我就是想给你捉,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呀?”
  那我给别人捉你也不乐意吧?
  崔韫枝这话没有说出来,但沈照山莫名读懂了,她掐起崔韫枝的下巴,低头亲了一口,有些无赖道:“以后只许给我一个人捉,听见了吗?”
  被她禁锢得动弹不得,还要受身后的威胁,崔韫枝哪敢不应,赶忙点头。
  见状,沈照山满意地点点头,最后抬着崔韫枝的腰,将她放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来做些有意思的事儿。”
  崔韫枝简直要哭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害怕,沈照山……”
  一提到这档子事儿,少女便开始挣扎。
  “我、我再出去给你捉点儿萤火虫去,咱们别来了行不行?”
  *
  王帐的灯后半夜才点燃,声响却一直没下去,崔韫枝双腿打着颤,心中狠狠唾骂了一番沈照山。
  她实在是太瞌睡了,又累又困,男人却没完没了,边弄|她,还要问她舒不舒|服。
  坏得很。
  最后歇下的时候,崔韫枝已经没有气力骂他了,只能哼哼唧唧地被放进浴桶,又被男人按着欺负了一会儿。
  “没、没完了你!”
  崔韫枝裹着羊绒毯子,瑟缩着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沈照山将被子一掀,也钻了进去。
  最后困得要闭上眼的前一刻,崔韫枝嘟囔着问了一句:“沈照山,你为什么喜欢萤火虫?”
  沈照山没有回答他,迷迷糊糊间,少女睡着了。
  为什么喜欢?
  他将少女身上裹着的那块儿羊绒毯子扔到一边儿去,将人整个塞回了自己怀中,想着这个问题,神思罕见地开始游荡。
  其实他也没那么喜欢。
  对吧?
  *
  历经了重重困难,大陈的使臣队伍,终于来到了昆戈边境。
  满载的金银、满车的珠宝,车厢中随便掉出一粒珍珠来,都能供普通人家过一年好日子。
  叛军首领被其子弑杀后,叛军乱成了一团,王隽趁机叫人回扑,一时本连收了三州,朝野上下振奋。
  却不料领军的谢家人因素来与王家不和,并未全听王隽安排,却是求仙问道,择了一个贻笑大方的“春秋战车”之法,却打极为重要的渭山之战,朝廷军果然大败,谢家三郎被杀于乱军之中,一时大好的形式全然被打破。
  西京长安,此刻被趁乱打劫的昆戈占领;而东都洛阳,又被后退的叛军遗部洗劫一空。
  但最令人头疼的,还莫过于公主被掳一事。
  每隔几日,总有一封艳|信自昆戈传来,皇帝看着那信勃然大怒,前脚刚说要和昆戈蛮夷拼个你死我活,后脚长安就沦陷了。
  一时朝廷面上无光,王隽费心费力了几个月,大好的局势被谢家人搅成了一潭浑水,直接病倒了。
  最后大陈的君臣再不乐意,也只能派使臣,去昆戈求和。
  这日崔韫枝正与栗簌在帐中编织绳结,却莫名心上一阵绞痛,痛得她冷汗涔涔,几乎要昏死过去。
  栗簌急了,叫大夫来看,却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九州上下,一团乱麻。
  这方崔韫枝刚是好了些,却有侍卫来报,说是可汗叫人来接公主,一同前往中央王帐。
  “怎的突然来接公主,我们主子呢?”
  “回姑娘,七殿下此番也在王帐,都等着呢。”
  摸不清楚是什么事儿,栗簌不敢叫人贸然将崔韫枝接走了,拒绝都写在脸上。
  那人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眼中却是催促。
  这人确实是昆戈大汗的近臣,这栗簌是知道的,可没有沈照山的命令,没有人能将崔韫枝带出这个帐子。
  “您先回去复命吧,就说七殿下说过,除非他来,旁人都不可以带走公主。”
  那近臣眯了眯眼,显然脸上的表情已然有些
  挂不住。
  “大汗叫去也不行?”
  “不行。”
  栗簌斩钉截铁道。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脸色讪讪,又有些狰狞,崔韫枝坐在后头一言不发,好似自己不是这场争吵的中心一般。
  她根本弄不清楚眼前的景况,还是少说话为妙。
  一时两方僵持,大帐中顿作无声。
  最后打破这一时静寂的,是额尔图。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显然是策马驱驰而来,他掀帘而入,见一堂人僵持着,也没有给那可汗的近臣什么好脸色,只是几步上前,躬身与栗簌耳语几句。
  女人原本就不大好看的神色在这几句耳语后显得更加不好,她侧头望了崔韫枝一眼,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好久,才收回去。
  最后,栗簌向崔韫枝微微行了一礼,正色道:“殿下,我们走吧。”
  沈照山派额尔图回来,让栗簌带着崔韫枝,前往昆戈王帐。
  大陈的使臣到了。
  *
  羊油灯昏黄的光在厚重的毛毡帐壁上摇曳,崔韫枝被带进帐子时,一切都沉默地可怕。
  这个帐子空得要命,大,却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和鸷击部的王帐截然不同——崔韫枝细细观察过沈照山那帐子,是糅杂了胡汉风格的,角落里常有些小饰品,不仔细瞧都瞧不见,更不提崔韫枝来了以后,男人每次回来,总是会带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崔韫枝还以为只是要在这地方等着,却不料栗簌带着她从一旁一个小门走过,又钻了进去。
  这才是到了另一处里间。
  真是奇怪,为什么栗簌不带自己走大门?崔韫枝刚想问,女人却先开口了:“这儿是昆戈王庭的后院,不能从前门走,前门人太多了,而且……”
  而且都想要见你。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栗簌便带她走了这捷径。
  若是崔韫枝没有失忆,她说不准还会再问两句,可她现下脑子里面一片浆糊,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只得跟在栗簌身后,一步一步地挪向那昆戈王庭。
  其实从前崔韫枝是来过一次的,但那次的记忆实在不大美妙,况且那天沈照山心情很不好,栗簌左思右想,怕这小殿下更害怕,便没有提这一茬子事儿。
  反正她也不记得了。
  在踏入那道门的前一瞬,崔韫枝的心忽然跳得极快,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底浮出,于是她的脚步顿住了。
  栗簌半只脚都要迈进去了,见人忽然不动,诧异着扭头,方问:“怎么了?”
  崔韫枝看着眼前这个时常像姐姐一样照顾着自己的女子,太阳穴却突突跳着。
  好奇怪……
  像是有什么东西蛰伏在记忆深处,马上就要叫嚣着,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