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141节
作者:
孤独麦客 更新:2025-09-10 11:58 字数:3188
邵勋决定说一个大的,便道:“钱两千贯、绢四千匹。”
羊献容听完,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捂着嘴笑了。
邵勋莫名其妙,难道说多了?
“好。”羊献容一口答应了下来。
邵勋若有所悟,但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道:“那便如此了。盯着臣的人很多,皇后没事不要召见臣了。”
说这话时,微微有些汗颜,就好像拔那啥无情一样。
羊献容没有回答。
邵勋也不管她了,约定好送钱时间后,见天子无召,便告退离开了。
他飞快地回到了府邸之中,唤来唐剑,令其至禹山坞、云中坞等地传讯,将陈有根、金三、毛二、陆黑狗、王雀儿等人全部喊来。
六七日后,众人如约而至。
邵勋摒退仆婢,看着面有风尘之色的诸人,一笑,道:“我意扩军。”
陈有根精神大振,问道:“郎君,扩军多少人?”
金三等人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银枪军一幢有62或63名吾之爱徒……”邵勋说道:“一开始或有必要,但两年了,新兵们都有了些模样。去岁令其众推伍长,一年过去,不也挺好么?所以,我决定——”
众人心中有数了,都期待地看着邵勋。
“什长亦由其自推。”邵勋说道:“一队增设队副一员,队主、队副皆由我弟子出任。一幢再增设一员督伯,管资粮军器、夜间警巡、军纪斥候,另外两员督伯则专司作训。如此一来,每幢共需队副以上军官24人。”
“银枪军第一幢,就地扩编为一、二、三幢。所募之新兵,与老兵打散后混编。三幢兵扩编完成后,计有一千八百余人,分驻宜阳三坞,严加训练。”
“原银枪军第二幢168人,改编为银枪军第四幢。一应军制,还按老的来,不与前三幢同。开过年来,会有新一批洛阳弟子下部队,届时再募四队人,如此便有七队近四百人了。这些人,就留在金谷园操练。”
“长剑军现有三百人出头。击刘乔之后,一些突将儿郎欲投我门下,尽数编入长剑军,如此长剑军可增至八百人上下,屯于禹山坞操练。”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
邵勋满意地笑了。
他的实力,还是以银枪军为主。
当初教弟子,说是作为军官种子来的,这并非虚言。
至少两年时间的习文练武,下部队时初授伍长之职。
一年之后,拔为什长。
现在两年了,最次的也能当个队副。
这一批人,以当年的东海学生为主,最多的跟了他四年,少的也跟了三年半,都算是他的核心班底。
以这批人为骨干,操控将近两千名银枪军士卒,上下一体,同心协力,如臂使指,终于让他有了那么一丝底气。
当然了,从六百人一下子扩充至一千八,人多了,战斗力却下降了。
现在需要时间,让他们以老带新,严格训练,慢慢把战斗力提升上来。
兵多的感觉,真好。
这个世道,没有足够能打的兵,真的只能任人宰割,睡觉都睡不安稳。这次的扩军方案,自许昌武库案后就已经注定了,羊献容的折腾,只不过加速了这件事。
不过邵勋也很清醒。凡事有利必有弊,兵多了,实力强了,他的风险也在累积。
羊献容那疯女人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做梦。
她的情绪没那么稳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理智的,保不齐什么时候给你来个大的。
邵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招揽
冬十二月,金谷园外已经落下了大雪。
这一年的冬天,着实有点冷。
范隆紧了紧身上的皮裘,下令停车。
他这辆车停下后,一溜十余辆依次停下,驭手、护卫们纷纷哈着热气,开始忙活——主要是照料役畜。
范隆站在雪地中,看着远处的袅袅炊烟,有些出神。
上一次路过金谷园是什么时候来着?他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十几年前吧,那会还是金谷园的鼎盛时期,远处的那个小村落以及周围的土地,似乎是石崇拿来养马的地方。
都说沧海桑田,眼前这只有十几年,却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数十户人家密密地扎堆住在一起,四周全是农田,种了冬小麦,眼下都出了绿油油的麦苗,在大雪之下绽放着盎然生机。
“呼……”他吐了一口气。
十几年间,洛阳权贵来来回回,起起落落。到最后,名气最大的金谷园竟然落在一个杀伐武夫手里。
长安与洛阳,西张方,东邵勋,有点意思。
张方发迹之后,就受到颙府士人集体排挤。
邵勋发迹之后,会不会被越府士人集体边缘化?
可能性不小啊。
范隆摇了摇头,这种没有门第的武夫,能欣赏、会驾驭的人可不多,须得找对明主。
张方就没找对人,蹉跎了这么多年,与颙府诸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差了。他也自暴自弃,肆意妄为,死期将至,却不自知,可怜可叹。
邵勋发迹的时间短,被打压的时间也短,甚至于还未遭受过切肤之痛,他可能还想在越府效力,如何招揽,却要费一番心思了。
已经有随从上前叫门了。
金谷园落入邵勋之手后,正门似乎已经挪到了山坡之上。
随从踩着石阶一级级而上,很快被拦了下来。
范隆凝神望去,却见左右两侧的松林内,突然就出来了七八个兵丁,手执长枪,肃立一旁。
他侧耳倾听,风声太大,什么也听不见。
这金谷园,好好一处雅地,怎么变成了军营一般?岂非煮鹤焚琴?
不一会儿,随从回来了,禀道:“大鸿胪,已经有人进去禀报了。”
“邵勋在府中?”范隆问道。
“不知。”随从说道:“无论是仆役还是军兵,口风都很紧。”
范隆点了点头,又问道:“此兵如何?”
随从想了想,道:“观其神色、姿态,不太行,还不如邺府兵士。”
“这定然是私兵部曲了。”范隆说道。
“是。”随从答道。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风雪又大,范隆年纪不小了,只觉寒意往骨头缝里钻,不由地在地上踱起脚来。
随从、护兵们年轻力壮,又都在北地出生长大,这点风雪倒能忍受,不算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范隆便问道:“早上马市打听到的消息,你等觉得几分真假?”
“怕是真的。”一名随从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鲜卑人要是那么好打发,王浚就不会那么头疼了。”
“司马越必然要开府库拿钱,发下赏赐,安抚其众。”另一名随从说道:“不过这也不一定能让鲜卑人满足。”
老实说,比起鲜卑,请匈奴人打仗算是成本最低的了。
出的钱少,更听话一些,有时候拿到手的钱与事先许诺的不一样,他们也认。
但鲜卑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除了钱财,他们还喜欢抢女人、玩女人。
尤其是中原女子,比起草原上的漂亮太多了,鲜卑人如何忍得住?
司马越想花点钱就打发掉他们,有点难度。
“肯定要允许鲜卑人劫掠。”又有随从说道。
同样的钱,劫掠得来的和开府库得来的能一样吗?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是鲜卑人,当然更喜欢劫掠了。因为劫掠过程中可以发泄兽欲,肆意杀戮、淫辱妇人,这都是能让人得到极大愉悦的手段。
光拿赏赐,却没这么多好处。
“如此一来,司马越声望损矣。”范隆笑道。
鲜卑人打不破坞堡,州城、郡城、县城却很空虚,破几个的话,烧杀抢掠一番,豫州士人想必也会受损,对司马越的观感会变差。
听闻司马越还要西征关中,届时多半还要用这些鲜卑骑兵,又是一场浩劫啊。
中原豪杰,都是这种德性的了么?
范隆有些唏嘘。
想当年,他、朱纪与汉王(刘渊)三人同在上党崔游门下读书。闲暇之余,经常饱览山河,结交士人,时不时就能遇到允文允武的贤才,或有一技之长的专才,倾心相交,非常佩服。
这才过了四十年,中原就成这副样子了。
最有名的宗王却不能统率雄兵,戢定叛乱,反而要借助外人,堕落至斯,可怜可叹。
正门忽然大开,有人下山来了。
范隆等人结束了对话,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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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勋正在府中招待客人:以曹馥为首的一干留守幕僚。
金谷园的名气太大了,就连曹大爷都忍不住要来看一看。
尤其是冬日降雪之后,登楼远眺,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