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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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点点 更新:2025-09-16 10:50 字数:3625
骆宁想起了他打马球的模样。
意气风发、张扬明朗,比初夏的阳光还闪耀。
方才还替他换药。
故而这个夜里,骆宁总感觉自己呼吸不太对。
可能是天气暖和了,他身上散发的热浪,比之前更明显,一点点入侵她这边,故而她没办法忽略他。
越是在意,越觉得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骆宁又往床里面挪了几分,并且翻身背对着他。
“他怎么去了一晚临华院,又回来了?他之前不是说,往后他住临华院吗?”
骆宁没睡着,翻了个身。
萧怀沣突然问她:“心里有事?”
“您也没睡?”
“想一些事。”他道。
骆宁顺口问:“王爷想什么事?”
“去祭拜父皇的事。”他道,“这次,是单独带你去祭祀。阿宁,希望父皇能庇佑咱们。”
骆宁觉得这是必然的。
萧怀沣可是先皇最疼爱的小儿子,不庇佑他又去庇佑谁?
第259章 骆宁为裴应落泪?
昨夜下了一场雨,早起时雾霭笼罩,远山重叠。
萧怀沣今日的确要去趟法华寺,只因辰王又念叨了王妃的长明灯,他不能敷衍。
还有一桩事,是崔正卿告诉他的。
“……法华寺的素斋里,新添了一道菜叫‘半江明月’,就是豆腐做的羹汤。
名字好听,菜也好吃。上次咱们去庄子上,王妃不是一直夸那豆腐不错么?
这道菜,她应该很喜欢。我最近陪着人去吃了三次,三次都觉口感极好。”崔正卿说。
萧怀沣听了进去。
他想带骆宁去尝尝,故而提出让他一同去法华寺给三嫂点长明灯。
到了山脚下,天色尚早,林间的雨雾还没有化去,处处朦胧。
薄雾打湿了山路,不太好走,故而萧怀沣握住了骆宁的手:“慢些。”
骆宁道好。
她没话找话,同他说:“法华寺的长明灯很灵验。若三嫂有灵,她可得轮回。”
“长明灯与死人无关,只是活着的人寄托哀思。”萧怀沣说。
骆宁心说并非如此。
她的灵魂能十几年不灭,焉知不是太后常年点长明灯的缘故?
骆宁没和他争,也无法说服他相信。
她只是顺着他的话:“三嫂挺可怜,那么年轻就走了。”
辰王妃去世一年多了。
骆宁一直说话,才不会留心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心。
也许是天气暖和,他手掌滚烫,掌心炙热烤着她,骆宁感觉肌肤在一寸寸升温,手腕的脉被烘烤着,跳得都比平时急。
她心头微悸。
这种感觉,叫她走路都像踩不到实地,很不舒服。
她打算不着痕迹抚一下鬓角,抽回自己的手。不成想,她刚刚一动,萧怀沣握得更紧。
“慢些。”萧怀沣似以为她是不小心打滑了。
他目视前方,照顾她的步调,走得慢,一级级台阶往上,回答骆宁的话,“去世的人无知无觉,活着的才可怜。”
骆宁趁机问:“三嫂是什么病?”
“说不明白。受过一次剑伤,许是剑上有毒,也可能是剑太脏了,她断断续续低烧了两个月,从此后身体垮了。”萧怀沣道。
又道,“从受伤到去世,也不过半年时间。”
骆宁骇然:“那恐怕是中毒。”
“……未必就是毒。刀剑砍过人、沾了血,又带着一点铁锈,本身就比毒更剧烈。”萧怀沣道。
“这算是意外?”骆宁道。
萧怀沣点头。
骆宁心口也似沾染了晨雾,低声说了句命运无常。
说着话,萧怀沣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
后面几步路,骆宁感觉疲倦了,反握了他的手掌借力。
两人终于上了大殿。
萧怀沣要来,提前通知了法华寺,住持与首座的慧能和尚在大殿门口迎接。
骆宁瞧见这个慧能和尚,心口一沉。
慧能和尚与邱士东私交很密,好几次帮衬白慈容立威,来算计骆家;如今邱士东死了,他沉没下去,没人知晓那些往事。
骆宁看一眼他。
他眉目慈悲,似沾染了佛前的香火,极其友善:“王爷、王妃,里面请。”
骆宁不动声色点点头,眼底一点淡薄笑意,迈入了门槛。
法华寺今日香客不少。
骆宁与萧怀沣着平常衣衫,与普通小夫妻无异,身后只默默跟着几名做家丁打扮的侍卫。
他们先去上香。
而后被请去后面的偏殿。听住持诵经,给去世的辰王妃做个“小道场”。
结束时,住持请萧怀沣留步,有件事想单独与他说。
骆宁识趣:“王爷,我出去走走。”
萧怀沣:“不必。”
看向住持,“她是本王的妻,任何事不必瞒她。”
住持迟疑,又略感诧异,低声应是。
骆宁却道,“王爷,我这会儿头晕脑胀的,想出去透口气。您回头告诉我是一样的。”
说罢,她朝住持双掌合十,转身出去了。
骆宁没有特别大的野心,她没打算知晓雍王所有秘密。她知他将来乃至尊之人,她跟着蹭个前途就行了。
她哪怕出力,对他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骆宁在关键事情上用心辅佐;不太要紧的事,保持分寸。
她走出了偏殿,有台阶一直往上,是个小小凉亭。
这会儿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太阳也没升起,是个阴天。
骆宁听到了笛声。
她愣住。
这是她自己谱的曲子,这次一个调也没改。
哀伤、沉痛、迷茫。
是她去韶阳后的心境。
骆宁没有继续往前走。她立在一株树下,也没有挪脚走开。
她静听这笛声,想起了初去韶阳时的忧郁。
是笛声陪伴着她,让她从阴雨连连走到了阳光普照。
若没有“冯夫人”的相伴,骆宁后来的心境会慢慢好转吗?也许没那么快,毕竟他送了那么多好吃的给她。
骆宁帮着萧怀沣对付公主的时候,想的是万佛寺那些无辜惨死之人。
她没有想起韶阳的冯夫人。
直到这一刻。
骆宁闭了闭眼。往事里是否毫无亏欠?
不是的。
她赠送的笛子,他归还了;而他给的那些美食,她都吃到了肚子里,滋养了她,她还不回去。
不管前世今生,裴应都没有对不起骆宁的地方。
逼死骆宁的,是白氏与白慈容的野心;是骆宁“稚子抱金过闹市”,得到裴应的青睐又被白慈容嫉妒,没守住。
笛声缠绵,越发低沉,像是一口气慢慢要沉入谷底了。
骆宁闭上了眼,来缓一缓心中复杂情绪。
她立在树下,树叶上堆积的雨水与晨雾落下,正好滴在她额头,一阵冰凉,又顺着她紧阖的眼皮滑落。
骆宁一手抹去雨水,抬眸向树上看去,打算挪个地方,却瞧见有人立在她不远处。
是王堂尧。
另有一抹玄色身影,站在偏殿的台阶上,目光深沉看向她。
则是萧怀沣。
骆宁瞧见王堂尧时,深感晦气,沉下脸绕开他,虚伪的寒暄都没有;她朝萧怀沣走过去。
萧怀沣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脸上。
“……王爷,话说完了?”骆宁问。
萧怀沣抿了抿唇。
倏然手指微动,暗器朝那边凉亭打过去,打在了柱子上,砰的一声响,将笛声打断了。
“佛门净地,吹这种矫揉造作的曲子!”他冷声道。
骆宁抬眸看一眼他。
她的曲子,听在王爷耳朵里,也只是另一种的“故作哀伤、要死不活”。
第260章 王爷自己劝自己
裴应走了下来。
他穿一件淡青色长袍,脚步缓慢,向萧怀沣行礼:“王爷。”
王堂尧也从下面走上来,同样行礼:“王爷。”
——没人向骆宁行礼。
雍王妃的威望,还是不够的。骆宁娘家几个女人被封诰命,荣耀有限。
要是她的叔叔、她弟弟都有了官身,骆家的地位才会更升一层。否则,一个爵位、几个诰命,在门阀跟前毫无分量。
骆宁静静立在旁边。
“来做什么?”萧怀沣淡淡扫一眼他们。
王堂尧先开口:“下官是办案。听小沙弥说,住持人在此处,特意寻过来。”
裴应没回答。
萧怀沣:“你自去吧。”
王堂尧颔首,进去偏殿了。
萧怀沣看向裴应,以及他手中笛子:“你好闲情逸致。”
裴应瘦了很多。
越是瘦,越显得清雅。
骆宁听了他的笛声,不知如何与他说话。安慰都显得敷衍,像是往他伤口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