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39节
作者:叶淅      更新:2025-09-19 11:07      字数:3844
  姜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眼眸都清明许多。
  陆署令给她把过脉,知道她身体亏空的厉害,没忍住道:“那裴靖安真不是个东西,你此次同宋则离开了也好。”
  赵雪梨看看姜依,又看看陆署令,“娘亲,你们认识?”
  陆署令道:“何止认识,你娘刚出生时,我还抱过她呢!不止是她,就连你,我也是抱过的。”
  赵雪梨实在没想到陆署令是自己人,错愕地说不出话。
  她又想到自己同宋晏辞的交易,忍不住好奇地发问:“....陆大夫...你同宋晏辞也认识吗?”
  陆署令径直道:“他?宋则的独子,你该唤他一声表弟。”
  他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再过没多久,许是就成你名义上的继第了。”
  赵雪梨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姜依闭了闭眼,忽然道:“陆叔...送我离开罢..”
  陆署令一顿,止住了话头。
  他嘴唇半天没有闭上,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出一口长长的气,什么话也没说,开始认真地给姜依拔针。
  银针拔到一半时,隐卫端着药碗进来过一次,看着赵雪梨给没有丝毫动弹的姜依喂了小半碗药汁后又被陆署令支使出去熬汤药了。
  医馆之内,烛光愈加黯淡。
  姜依这次小产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即使是警惕万分的隐卫们亦是束手无策。
  不管侯爷再如何交代过不许姜姨娘离府,但这个时刻只要是个人都知道,相较于姜依的性命,离府一事已经无足轻重。
  那熬药的隐卫频频回到医馆前堂查看,倒不是警惕姜依会跑,而是需要时时刻刻注意她的安危。
  他在侯府守了这个女人六年,已经麻木地认为她是不可能逃跑的。
  但当天夜里,他第三次回到医馆前堂时,掀开帘子一看,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不止是姜依,就连陆署令和表小姐都彻底消失不见了
  手中的药碗猝然坠地,他心下重重一跳,那个荒唐的想法瞬间浮上心头。
  他当机立断,快步推开医馆大门向在外守着的统领汇报。
  戴着黑金面具的男人眉眼一沉,几步走到医馆内,踹开所有闭着的门扉,将里面里里外外看过一遍,见当真毫无人影,脸色更是冰冷地可怕。
  脑中思绪飞快翻涌,他冷着声说:“影三进宫,将此事告知长公子。请他调遣北衙禁军,严查出城人士。”
  “影六,即刻飞鸽传书将事情禀报给侯爷。”
  “剩下的人,将乐熙巷围起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夫人和小姐。”
  第38章 逃离?
  陆氏医馆之内有一条被加急挖出的暗道,很是狭窄,仅供一人侧着身子行走。
  赵雪梨与陆署令一前一后搀着姜依,也不知摸黑走了多久,前方头顶才出现一道微薄亮光。
  陆署令脚步顿住,嘴里发出一声春末夏初常常出没在田间地头的蝈蝈音,片刻之后,头顶一阵异响,紧接着,一块盖板被拉开,那道微薄的亮光转瞬变大变圆,清冷的辉光中,一个厚实的吊篮被放了下来。
  赵雪梨这才发现暗道这头是连着一方枯井。
  她同陆署令先将姜依扶上吊篮,之后才是自己,最后轮到陆署令。
  赵雪梨被吊上去时,心脏一直砰砰砰跳个没完没了,有几分不安和局促。
  井口之上站着许多个戴着黑面巾布裹面的男子,他们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寒暄,只是有条不紊地将人一个个拉出后,开始挥动铁锹填满枯井。
  另有一批人牵了三匹马过来。
  其中有个颧骨高的打头男人走过来道:“北城门处有我们自己人,但他今夜只值守到寅时三刻,现下已经寅时了,为尽快出城,还请夫人小姐将就一番。”
  姜依同赵雪梨都知出城才是当务之急,尽管此刻很是虚弱难受,也是一声不吭上了马。
  宋晏辞的这些手下之中没有一个女子,赵雪梨三人都是被男子带着骑在马上的。
  夜风寒凉,天幕之上的星子多到炫目。
  在将赵雪梨三人拉上枯井之时,已经有数位黑衣人骑着马闯入长街之中,将巡逻的金吾卫引开。
  是以她们在前往北城门的路上虽然有一些小波折,但总体而言算得上十分顺利。
  临到城门口时,他们于一处小巷子中下了马,打头的男子率先走出去探查,没过多久,他就再次折返回来将她们三人接出来。
  城门开了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小缝,门口处一个守卫也没有,赵雪梨不知道他们是去巡逻了,还是被使计骗走了,她心跳得厉害,搀着姜依出了城门,又上马被带着向城外疾驰了数里路后,才恍然地回神。
  她....竟然真的和娘亲逃离了盛京吗?
  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马儿在官道上疾驰,将无边夜色和壮丽的盛京都抛下,身后迟迟没有追兵,赵雪梨不知道是侯府那群隐卫尚未发现,还是他们都被宋晏辞的人马挡住了。
  她连连奔波,尽管在马上颠得厉害,却仍然有些昏昏欲睡,眼皮都快撑不开了,
  大腿和臀部一阵阵生疼,胃里也不适地翻涌了起来。
  这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身后的男人才放缓了速度,勒着缰绳,渐渐停了马。
  赵雪梨腿软得厉害,顾不得丝毫男女大防,近乎是瘫在身后人的怀里被抱下了马。
  姜依比她情况更为差劲,可也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
  这里是一处密林之中,天际已经开始泛白,林子里并非漆黑一片,反倒透出一种灰蒙蒙的黯淡。
  赵雪梨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在城隍庙求平安符时瞥见过这片林子。
  他们下马的动静并不小,惊走了一片在附近休憩的小兽,将将下了马后,赵雪梨听见了车轱辘滚在泥地上的咕噜声,侧头看去,见到一个男子驾着马车赶来。
  那男子毛发浓密,嘴角蓄着着髯,左边眉骨
  上有一道蜈蚣模样的疤痕,初看一眼便令人觉得野蛮、不好招惹。
  赵雪梨凝着对方越靠越近的粗俗面容和那双清俊凤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慧大师?”
  姜依听见动静,也抬起眼看了过去,她虚弱地撑着身子站在林下,倔强又冷清的眼眸微微睁大,罕见得有些湿润起来,她嘴唇嗫嚅着唤了声:“...济源...”
  了慧停下马车,将姜依从黑面男子手中接过,边大步走向马车,边利落道:“一一,你们先进马车换一身衣裳,这里不能久留。”
  姜依也知晓现在并非叙旧的时刻,她将所有话都吞进肚子,勉力上了马车。
  赵雪梨见状,也软着腿掀开帘子猫了进去。
  马车的软塌上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裙,不出意外全是灰黑色的粗布麻衣,赵雪梨手忙脚乱解开外裳脱下,给自己套上更加质朴老旧的灰色布衣,又帮着姜依换好。
  在这之后,陆署令和了慧大师都坐上马车,他们再次启程。
  从姜依小产到出府寻医,再到走密道逃跑,拢共还不到半天时间,快得让赵雪梨生出诸多不真实之感。
  可因着急于逃跑,一路上谁也没有出声说话。
  她即使心中藏着疑问,现下也不好一一问出,怕令他们分了心神。
  天际越来越白,笼在官道上上的薄雾缓慢褪去,黯淡到模糊的月悄然退场,赤金色的日光从东面山头斜斜射来,赵雪梨受不住困,在摇晃的马车中浅睡了一会而,再睁开眼时,已然是日上三竿。
  姜依靠在车壁上亦是睡得不安稳,她眉心蹙着,看起来更加虚弱了。
  赵雪梨搓了搓脸,让自己更清醒几分,撩开车帘往外一看,发现还是在官道之上。
  或许是浓艳明媚的日光驱散了她心头黑雾,赵雪梨睁着眼看着路边葱葱郁郁的青山和高而远的天地,那种不真实感忽然就消失了。
  她已经离开盛京了。
  夜里的颠簸是真的,窗外的青山沃野也是真的。
  她的逃跑又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临近午时,马车才在一处山间庙宇停下。
  了慧大师出声道:“休息片刻,稍后再走罢。”
  陆署令伸了伸胳膊腿儿,“我这身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赵雪梨将脑袋探出去,终于能问:“了慧大师.....我们接下来是去何处?”
  了慧未与赵雪梨沟通过,不知道她身上有路引,闻言面色有几分凝重,“没有路引的话,你们怕是哪里也去不了。”
  赵雪梨思索片刻,将怀里的路引拿出来,她拿出的是那份南洛郡来盛京省亲的文书。
  了慧接过一看,有些惊讶,“你是从何处弄来的?”
  赵雪梨道:“是宋晏辞交于我的。”
  陆署令将脑袋凑过来,仔细看了遍路引文书,皱起眉头道:“怎么是南洛郡?宋家明明在朝阳郡。”
  赵雪梨想到陆署令之前便说过宋则、继第之类的话,好奇地问:“为何一定要去宋家?”
  陆署令道:“宋晏辞那小子没告诉你吗?宋则冒这么大风险救你们,就是盼着姜依给他做续弦的。”
  明明日头暖和得极近燥热,连风都闷闷热热的,赵雪梨却像一脚踩空了坠下悬崖般心里泛凉。
  宋晏辞是那什么宋则的独子,宋家之所以愿意耗费人力物力来京城救人,...是......是盼着娘亲嫁过去做续弦吗?
  可这同另一个淮北侯府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雪梨忽然觉得自己同娘亲比随波逐流的浮萍还不如,她们费心费力地逃跑,就是为了跳进另一个牢笼之中吗?
  陆署令还在喋喋不休地道:“朝阳郡同南落郡不说南辕北辙,但也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宋晏辞糊涂了,怎么连路引文书都能弄错?”
  赵雪梨可不认为宋晏辞是不慎弄错路引的。
  他一定是故意为之。
  赵雪梨想到他提起娘亲时轻蔑的姿态,顿时有些明白了什么。
  看来宋晏辞与宋则并非一条心,毕竟谁也不想突然多个带着拖油瓶的后娘。
  这对于赵雪梨和姜依来说反倒是件大好事。
  只不过宋晏辞这个人实在阴险,明明是被自己父亲支使来救人的,却不动声色威胁着雪梨给他办事。
  如果路引上真是朝阳郡,那就不仅是被耍得团团转了,还不得不千里迢迢送上门等着被吃干抹净,雪梨定然会怄死的。
  她呼出一口气,道:“南洛郡也很好,我听说那里盛产鲛珠,女子亦可下海捞珠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