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婚嫁手册 第88节
作者:
香草芋圆 更新:2025-09-26 09:35 字数:2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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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凌家祠堂木门敞开,烛光映亮风中飘荡的两道白布长幅。
老仆手持蜡烛,站在龛台边,劝慰他自小看到大的主家。
“阿郎,夜深了,回去歇着罢。这个时辰,老主人在天之灵都歇下了,何况活人呢。”
凌凤池坐在蒲团上,抬头注视父母祖先的灵牌。
“今夜陪陪母亲。”
他的心不静。
逢十相约,她被堵在门里,阮惊春不见踪影,章家傅母和她两个异口同声,死活不愿吐露阮惊春的下落,这些于他来说都不出奇。
或许正如她所说的,章家早把阮氏姐弟当做家人。
亲亲相隐,隐瞒也属正常。
然而,她对他隐瞒的远不止这些。
四月即将过去,他们成婚整月了。
夫妻本为一体。章家人却自成一个体系,牢牢守住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的过往和秘密,而他仿佛融不进的外人,始终被排斥于外。
今日抱她入水房沐浴,替她的伤处涂抹膏药。夫妻敦伦,合二为一。
亲热无间的中途,他见雪白脊背上一道触目新伤,生出心疼怒意,追问起:为何傅母身为仆妇,肆无忌惮追打主家,而她这主家竟然任她追打?
章晗玉并不是吃亏隐忍的性情。被傅母拿捏至此,必定有原因。
她却不愿告诉她。
如果说阮惊春的下落牵扯到性命大事,她不肯说情有可原;家中傅母小事,她竟也不愿告诉他。
看守祠堂的老仆又来劝说:“二更天了,阿郎。四更就要起身,你还能睡多久?老夫人在天之灵见阿郎深夜不睡,也会心疼地不安宁。”
凌凤池不应声。
婚前,他在父母灵前祝祷:若她无丝毫悔意,他将今生将看管于她。
他以为,自己会始终保持清明从容,不惊不怒,不偏不倚,引而教之,约而束之。
成婚整月,她从约束她的婚院里逃出去两回,被他调动兵力,抓捕回来两次。
两次,他都压不住心底晦暗压抑的情绪,把她抱回屋里,与她行夫妻敦伦事。
毫无教引,心火难抑。置身情玉之中,岂剩半分清明?
这才一个月。
一年呢。
十年呢。
“母亲,与她夫妻结发,百年后同穴而葬,我心中固然无憾……对于女子来说,被强娶,被管束于后院,被迫生儿育女,她会不会深恨我。”
“她会如何对待我们的孩儿?”
“夫妻结发,百年同穴,会不会被她当做镇压她终生的桎梏牢笼?”
深夜的祠堂无人回应。
凌凤池久久地注目着母亲的灵牌。
*
三更天。
婚院寝屋半夜也亮着灯。
章晗玉困倦地眯了一觉。半夜突然醒过来,睡不着,索性从床头缝下摸出新婚册子,开始记录。
【四月三十。雨转阴。
出门不慎,露了行踪,被堵在后院。
厨房被查封,也不知惊春如何吃饭。】
转念一想,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提笔继续书写。
【家里有傅母在,惊春饿不死。】
【一别十日,凌相前来清账。
清算太狠,腰腿吃不消】
她轻声抱怨着记下最后一笔:
【守活寡十日,而一日三次。
旱涝无定数,就不能匀一匀?】
第60章
第二次被带回婚院,凌家之主瞧着像生了大气。章晗玉原本以为婚院的看管会更加严厉。
居然毫无变化。
门外看守的,依然是两个老熟人,凌长泰、凌长安。两人轮流看守,偶尔忙起来,两个都不在,只由凌家护院轮班值守。
问起外院事,一个个露出茫然的眼神。
惜罗又问起端午家宴的安排,同样一问三不知。
“闹了这一场,端午家宴肯定不成了。”章晗玉跟惜罗私底下道:“委屈了你,端午佳节只怕得跟我关在院子里过。”
惜罗自己倒无所谓:“没有短了我们吃喝就好。”
后园种的花出苗了,白天她侍弄侍弄花草,再做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一天天过得有滋有味。
提起后院的花苗,章晗玉就忍不住扼腕:
“丑啊。”
之前散漫地四处撒花种时倒是惬意……
等各色花苗齐齐冒头,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粗壮,有的纤细。还有爬藤,青苗没两天弯弯曲曲爬得满地,仿佛小青蛇。
苗圃挤挤挨挨,花苗奇形怪状,丑得不堪入目。
惜罗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主家别急。等花苗再长长,连土移植,爬藤架子搭起,苗圃分养就好了。明年花开时,后院百花齐开,肯定好看。“
章晗玉轻轻笑了声,没接话头。
“对了惜罗,之前让你想办法弄点药来,怎样了?”
惜罗惋惜地摇头。
她在厨房帮厨那些日子,人被盯得紧。有一次借着采买的借口拎篮子出门去,身后被凌家小厮跟了一路。哪能入药铺?
章晗玉倒也不觉得为难。
“早就猜到,人在凌家难办事。还好之前让全恩帮忙,从宫里弄了点药。”
小天子想念她。宫里时时赐赏,绢帛、书卷、时令鲜果,一箱箱地往凌家赏赐。
宫里的赐赏,凌家向来不查,直接搬入婚院。
有回的赐赏里出现一个小白瓷瓶,外写“跌打损伤”,瓶内装十二颗药丸,又正经地附了张医嘱:“化入水中,事后外敷”。
章晗玉看到这八个字,不动声色地把医嘱拣出来,递去烛火上烧了。
全恩写字是她教的,看一眼就认出全恩的笔迹。
“宫里送来的药,每次事后用一丸,化入水中外敷,可以避子。”章晗玉从床板缝里掏出小瓷瓶,数了数剩下的药丸数目。
送来一打药丸,用得差不多了。
“十二颗有些少了。还好他最近不怎么来。”
晃了晃瓶子,重新收去床板缝里,跟新婚册子夹在一处。
院门外传来访客动静时,她实在意外。
木窗推开半扇,章晗玉侧立窗前,若无其事地招呼:
“珺娘,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珺娘单独来了。婚院门外无人拦她,她畅通无阻地走进庭院,直入房中。
仿佛会说话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过来。
“见过长嫂。”
珺娘谢绝了忙碌端来点心的惜罗:“长嫂,说两句便走。”
安静的室内传来少女软糯的嗓音。
“过几日便是端午家宴,长嫂来罢。”
章晗玉还立在窗前,手抓着一把瓜子逗鹦鹉说话,偏了下头:“问过你家长兄没有?他不点头,我可出不去。”
“那日长兄不在。宫中设端午宴,遍邀重臣赴宴,长兄也会去。家里可以托三叔父做主,让长嫂一同用家宴。”
章晗玉一怔。端午何时有宫宴的规矩了?不是向来给朝臣发下节礼,晌午便各自回家过节么……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吸了口气。
两边动手的契机,难道定在端午当日?
宫中设宴,一场准备诛杀朝臣的鸿门宴?!
等等,宫中设端午宴,义父固然占了地利,但政事堂四相为首的外朝臣早有准备,岂有不提前应对的?
这哪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