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婚嫁手册 第128节
作者:香草芋圆      更新:2025-09-26 09:36      字数:2717
  刚刚说到何处?她自己都忘了。
  一番忙乱止歇,青帐里再度递出字纸。
  章晗玉低头打量字纸,依旧还是贵客略凌乱的字迹。
  【京城好友,挑挑拣拣出嫁,甚是中意夫婿。后来如何?】
  后来如何?
  被打了个岔,章晗玉有些意兴阑珊,失去了应对的心思。
  “后来,”她很是敷衍地道:“婚后不和洽,她那夫婿不甚中意她,合离了。”
  “……”
  章晗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辈子罕见的自己拿主意定下的婚事,有始无终。
  她略感慨地喝完酒,放弃继续提问,把笔扔开。
  自己的疑惑问别人有何用?徒增烦恼。
  这段半真半假的姻缘故事,似乎又戳中了贵客的心事……之后连续递出五六张纸,满满都是贵客对发妻的怀念和赞美。
  【吾之发妻,朱唇皓齿,娥眉如黛。
  盈盈如泉下月,洋洋若山涧风。吾心甚悦之】
  【初始尚不觉,结识日久,而爱慕之心生发。
  今生同心结发,吾不胜欣喜】
  几乎把发妻捧做天上明月……青帐贵客显然不可能是她的好前夫了。
  天下追逐人妇的浪荡儿不知有多少,京城也能找出上百个,哪可能恰好是叶宣筳呢。
  章晗玉心情有点低落,一目十行地翻过满纸相思,看完一张扔去水里一张,边扔边腹诽。
  纸上写满爱慕有什么用,夫人还不是抱着儿子跟人跑了……
  她把相思纸全扔个干净,递进一张字纸:
  贵客思念发妻,为何不追寻?当面叙述相思之苦?
  贵客在青纱帐后喝酒,良久不见回复,只见空杯递出。
  接连送进三杯酒后,终于提笔写下几行,递出纱帐。
  【原以为她不愿,吾亦不想勉强,任她离去。
  最近才知,另有隐情。】
  【想当面问过,促膝相谈。
  却又近乡情怯,惟恐相对无言。】
  章晗玉抓着新的一摞字纸,无语之极。
  这位当真四十岁往上了?情爱上的见识,还不如二十三岁刚成婚就合离的自己。
  “嘴上说什么,很重要么?”
  她借着几分酒意,把字纸全扔水里,顺流飘走。
  “贵客在我家弹奏《凤求凰》当时,心中的所思所想,会当着令夫人面前尽数倾倒而出么?晚生觉得,难。能落笔写下五分,已不容易。”
  “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往往对不上。促膝相谈,谈什么?你对我错?我对你错?到底谁的过错?说着说着,只能相对无言了。”
  青纱帐里安静下去。连喝酒的动作似乎也停下了。
  隔片刻后,帐子里递出一张字纸。
  【如何破解?】
  章晗玉好笑地瞥过“破解”两个字。又不是九章算术题,何来破解之道?
  “当然是……”她比划了一下。
  贵客显然不能揣摩明白,又递出字纸。
  【何意?】
  章晗玉又放慢动作比划。先放床帷啊,再放纱帐。
  鸳鸯戏水,夫妻同房。
  “一看尊夫人的反应便知。”
  尊夫人愿不愿意和贵客同房?宁死不愿,那就再勿勉强,从此天涯不见。
  若半推半就成了事,尊夫人的心意也就显而易见了。
  章晗玉含蓄地比划几下。
  “夫妻情谊,耳鬓厮磨,喜爱与否,本就不是言语交谈说出来的……难以形容,贵客懂否?”
  贵客坐在青纱帐后,也不知他懂否,总之,再没递字纸出来。
  边思索边喝完了整壶酒。
  空酒壶递出时,章晗玉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各自上茶。
  宾主还算融洽地用完午食,问题又来了。
  贵客不走。
  再次登门拜访的安排和第一次差不多,饭后去半山观赏瀑布,正弦弹琴。下山来摆棋盘,宾主手谈两局。
  下到第二盘时,阮惊春提着两只新买的公鸡回家来。
  章晗玉抬头看一眼西斜的日头,放下棋子,客客气气道:“天色已晚,再耽搁些时辰,只怕日落后难下山。贵客觉得呢?”你该走了!
  贵客在青帐后递出一张字纸。
  【天色已晚,下山不便。借住贵府一晚可否?】
  章晗玉:………………
  阮惊春很不情愿外人住家里,张口就赶客:“不行!”
  章晗玉瞥了眼持刀护卫的八个黑斗篷,把惊春拉去后面。
  贵客清晨送来两车礼,难道晚上就不能砍了他们一家三口?
  山里大宅别的没有,院子多的是。
  章晗玉噙着笑留客,客客气气地把人领去去瀑布最近、景致最好的一处跨院住下。
  这处面对瀑布的清幽跨院,除了景致最好,声响也最大。
  早晚轰鸣,吵的人睡不着觉。
  水汽繁盛,虫蚁甚多,是满地散养的公鸡母鸡们最喜爱的跨院。
  母鸡们领着鸡崽健步如飞,他们抓了几个晚上也没抓完。
  附送空鸡笼半打,贵客的护卫们闲着也是闲着,进去抓鸡!
  惜罗在厨房犯愁。
  她只准备了一顿丰盛饭食的食材。贵客却出人意料地留住一晚。
  晚饭多出十张嘴,各个都是能吃的健壮儿郎,叫她仓促之间如何准备?
  章晗玉站在厨房门边,让她准备简单的一肉一菜一汤一饭,不要短缺了贵客的吃喝即可。
  “厨房门敞开。护卫们晚上不够吃,让他们自己生火做饭。”
  她叮嘱阮惊春护卫好阿姐。山中别院地大人少,入夜后灯火零落,借住家中的都是精壮汉子,惜罗做好晚食后,去后院关门休息,切勿再露面了。
  惜罗不放心,“主家你呢?”
  章晗玉淡定地掸了掸身上的士子袍衫。
  “身为主人,当然要去贵客院子里走一圈,询问起居,尽地主之谊,再看一看贵客的护卫们满院抓鸡时,会不会也戴着幕篱。”
  *
  松涛院。
  极风雅的小院名,极风雅的景致。
  满院咯咯叫的母鸡,带着几十只鸡崽扑腾乱飞。
  凌长泰奋力抓住一只扑腾的母鸡,塞进鸡笼子里,抹了把额头的汗,直身吆喝众人:
  “抓鸡是小事,重点查看虫蛇!这院子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四处偏僻角落都要清理干净!”
  众护卫挥汗如雨……
  花费整个下午,草木修剪过了,鸡笼子也塞满了,庭院清理得焕然一新。
  晚霞彤云挂在天边,瀑布山景最美的时刻——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此间主人踩着木屐悠然而来,温文雅致地询问:“贵客在松涛院住得可好?”
  凌长泰嘴角抽搐,站在窗下,对屋里道:“阿郎,主母故意的。她是不是早已察觉我们了?”
  凌凤池思索着,摇摇头。
  “应只是不喜我们留住而已。”
  凌长泰搓了把脸,招呼众人戴上幕篱,挑一个跟主母接触最少的护卫开门。
  院门外响起对话声。
  晚霞光映进西边竹窗,灿烂如七色锦缎的彩霞为背景,一道瀑布如白练挂川,松涛阵阵,水汽如烟如雾。
  此刻的西窗,仿佛一副画卷之卷轴;而窗外鲜活美景,仿佛镶嵌在画中。
  忽略轰鸣的瀑布声,再忽略外头格格叫唤的几笼母鸡,单凭景致而言,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此间主人安排松涛院给他,略带促狭心思,倒也不算失礼。
  凌凤池在震耳欲聋的水声里,居然还能沉心定气,打开一张字纸,放在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