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
七日林檎 更新:2025-09-27 09:16 字数:3296
安达使臣入京已有些时日,两国间的合作的条约拟定完毕,已到了回程复命的时候。
全寿康带着自己信任的徒弟们前往安达人驻地,仔细相送。
“天色不早,九千岁大人不必远送。”奇达拉道。
“如此,诸位路上小心。”
全寿康最后客套了一句。
瞧着全寿康的人马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奇达拉才松了口气,回到院中唤道:
“如娘,出来吧!”
被唤作如娘的女人从房中探头探脑向外看去,确认没了大桓的人,才松了口气,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呵呵呵……真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要从这圈禁我数十年的皇宫逃出来了?”
奇达拉挑起如娘的下巴,内心升起诡异的成就感:“是啊,那群蠢货也绝对想不到,你们大桓先帝的妃子,会对老子投怀送抱!”
风韵犹存的如娘佯装羞涩,娇骂了声“讨厌”,心下却止不住地反胃。
若非只有异国来的使臣首领有能力带她逃出皇宫中守活寡的日子,谁愿意对着奇达拉这獐头鼠目的家伙谄媚献好?
她可比太后幸运多了。先帝去世时,那丫头才入宫几年?就算如今有了表面的尊荣,却只能做宦官的提线木偶。
可她呢,抓住了奇达拉这根稻草,梦寐以求的自由就在眼前!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咯咯直笑,就连方才还面目可憎的奇达拉现在瞧着都顺眼了不少。
“不过,”如娘耳朵动了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
“唱歌的声音,”如娘猛然推开奇达拉,“嘘——你听!”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奇达拉早发现这女人神经兮兮的。他心里暗骂几句,正想着回去要拿什么借口将这女人处理掉,却真的听见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哼曲的声音。
两人这才停下手上窸窸窣窣的小动作,竖起耳朵,屏息静听。
有人哼着断断续续的调子,隐约听得出是桓朝的宫宴调子。
那飘忽的声音不大,然夹杂着呜咽风声,入耳竟如泣如诉,格外渗人。
奇达拉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半夜三更,谁家哼这劳什子曲?”
“这是、这是宫里的调子!”如娘听到宫中的曲调便应激,“不,还有别的声音……”
那哼曲声愈加清晰,伴随着调子,还夹杂着什么金属材质的东西在石板路上拖曳摩擦的上午声音一并传来,滋啦滋啦,入耳听之,有如磨骨挠肝、使人浑身发毛。
若干寒鸦扑棱着翅膀自上方掠过,风萧萧树瑟瑟,驻地又临近京郊,偏远难见人烟。白日称是清净,入夜便成了荒凉。
此时所有安达人都听见了这歌声,冷汗直冒,脑中不自觉地联想起了各路怪力乱神之说。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奇达拉心中亦是发毛。
与此同时,他终于瞧见了前方如雨枯叶中,影影绰绰出现的撑伞人影。
许是心理作用,那长发披散的人形之影如同风中招摇的枝条,格外伶仃抓目,加之那柄叶丛间格外鲜艳的嫣红油纸伞,如同猩红的鬼目般闪烁着。
两人的腿瞬间软了,奇达拉下意识提刀自卫,而如娘就连反抗都没有半点胆量,直至这人影近在咫尺,才想起来逃跑。可不及迈出两步,一声惨叫猝不及防荡开。
“啊!!”
跑出稍远些的如娘扭头,这一瞧,如同骨头都被化作水一般跌坐在地。
“你、你是昭宁……?!”
昏暗夜幕中,两点幽冥似的光在如娘身后跟踪闪烁。
是晏漓的眼睛。
油纸伞落地,巨镰捅在奇达拉的肚子上,生生将其腹中的红软之物拖出。噗呲——滚烫的血立时溅了晏漓一脸。
而奇达拉那把数十斤之重的刀,竟硬生生被劈作了两半。
被贯穿腹部的奇达拉喉中发出难听的嘶鸣。
原来,方才那诡异的声响是镰刀拖地的摩擦声。
“临行前,请诸位国使收下我代表大桓的回礼。”
晏漓凉丝丝开口,旋即扭动手腕。
镰刃在奇达拉腹中拧搅,红白撕裂,咕叽声黏腻稠重;再一抽,血如泉涌,腹部早已成了个漏风的大洞,器脏秽物也随之淌了一地。
不知何时,点点灰烬渐渐飘上空中:院中竟燃起了大火。待奇达拉咽了气,已是火光映天。
浴血的晏漓站在火光中,犹如人间罗刹。
如娘早被如此虐杀的手法吓得疯癫,尖叫如银针刺耳。晏漓实在被吵得烦了,索性一记抹了她的脖子,也算给了她一个痛快。
“吵得要死,望火楼不会这样快赶来的。”
而她那连双眼都不及合上的头颅,便如供幼童踢来踢去的球一样,骨碌碌滚到被堵到死角的其余安达使臣脚边。
“若非赶时间,否则,真是希望看看你们四散逃命、绝望挣扎的模样。”
他歪头一笑,从容不迫抬起一只手,优雅至极地拭去睫上液体,仿佛自己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进行斗诗赏花般的雅事。
这一拭,视线一片猩红,整个世界在他眼里,如同蒙了一层血色的雾。他在赤色的世界中举起镰刃,漠然道:
“现在,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去死了。”
……
剿灭一窝杂碎,仅需抬手落手的功夫。
在这些尸体烧作焦炭前,他扯掉象征昭宁身份的玉佩,抛到如娘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身上,仿佛只是丢出一个毫无价值的垃圾,决然转身离去。
此后,世间再无昭宁。
第19章 行路之难
“老板,近来生意可好啊?”
“好个屁,沙口县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什么人脑子被驴踢了往这头跑?”
沙口县城外驿站外的简陋茶摊上,老板同唯一的客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人迹罕至的官道上,偶有几只觅食的鸦雀盘旋在上空,扑腾着翅膀吱呀怪叫。
那客人大口饮下茶水,很快便匆匆离去。老板正准备收摊,却又听一人道:
“老板,来碗茶水。”
“去去去,收摊了。”
茶摊老板头也不抬。
“这么早便收摊?太阳还没落山呢。”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找事儿啊?”
老板极其不耐抬头,但见一生得十分白净俊逸的少年一脸不明所以。
谢见琛没日没夜地赶了许久的路,总算赶到了沙口县城外,现下是口渴难耐,瞧着尚未黑天,本打算要些茶水,老板却没有丝毫招待的意思。
“你这是打外头来的?”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谢见琛,瞧他穿着口音,皆不似沙口县本地人,语气平添两分不屑。
“是,”谢见琛道,“在下奉命至此任职。”
“哟,瞧不出,还是个官爷。”
了解谢见琛来意,这人言辞语气间更为轻蔑。
“瞧这细皮嫩肉的,怕不是上京来的吧?到了这里,可没人惯着你!”
那老板扔下这句话,便再不理会谢见琛地走开了。
“……”
他只是想喝口茶,怎么还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阴阳啊!
谢见琛颇为郁闷气结,只当这老板脾气怪,无奈,只好继续向城内走。
沙口县民生凋敝,他早有耳闻。可当他自己亲眼瞧见城中景象时,仍是好一番瞠目结舌。
且不说远方那荒草丛生、干涸龟裂的农田,本该热闹街巷之间,亦是人迹罕至。偶有稀落落的居民人影也畏缩地低着头,一个个行迹匆匆地回到破败的房屋中。
谢见琛尝试向屋舍中的居民打听县中官府所在位置,居民们透过门缝,听了“官府”二字,当即紧闭大门,任纳闷的谢见琛说什么,都不予理会。
这沙口县不仅是穷困,更是处处透着诡异。他接连吃了几番闭门羹,见居民抗拒沟通,只得废了好大一番功夫七拐八绕地独自摸索到县官府中。
县令名是个年约五十的男子,待谢见琛方对其说明来意,便没好气儿埋怨道:
“怎地来得这样晚?耽误本官散值!”
谢见琛接过他随意扔来的县尉腰牌:“敢问大人,下官来时,见县中治安隐患问题突出,可要即日起着手处理?”
“不需要,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
他过去对县尉之职也颇有耳闻,治安正在职责其中。方才沿路之景已然激起他仔细治理一番的心思,听见县令这样说,他只当是自己记忆出了差错,追问道:
“那么请问大人,下官目前应主要处理的事务是……?”
“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可那些居民——”
“打住。”
县令打断他的话。
“本官不管你从哪里来,曾经是什么身份,你如今既到了天高皇帝远的沙口县,就要遵守这儿的规矩。少给本官找麻烦,需要你干活儿的时候自然会找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