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悟空嚼糖      更新:2025-09-27 09:51      字数:3726
  
  元志一摆手:“这种事判不了死罪。我是本州刺史元志,我现在就许诺你,只要留他二人的命、放人,判不了你十年,如何?”
  他把手中大弓扔远,双臂展开示意自己没有杀意,然后更温和劝说:“或者你有什么心愿,可以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帮你做。”
  “你是刺史又如何?你能让死人复生么?”
  “我是不能帮人死而复生,但是你惦念之人,一定有亲人有后辈吧,我可以照顾他的亲族后辈,如何?壮士,你先把尉夫子放下,一条人命啊,就这么攥死在手里,难道你真忍心?”
  “我……是啊,翁说过,不让我沾人命……”牛郎君心中大恸,把昏迷的尉骃往地上一拽。
  他刚要和元刺史说些什么,就听对方吼句:“现在!”
  牛郎君脸色大变!
  赵芷倒挂金钩从房顶跃下,拳如铁杵,飞身直砸!
  砰——
  牛大郎整张脸碎裂,尸体直直倒下去。
  元志拉开院门,速让等候在外的狱令史管贤和另名军医查尉骃、尉茂伤情。二人一个擅治外伤,一个擅疗内伤。
  尉茂挣扎着掉头爬向尉骃:“先救我夫子,快,先救我夫子。”
  赵芷把夫君抱到被褥上,由管贤检查。
  军医刚要摸尉茂的脉,被尉茂往外推:“我不要紧,先救尉夫子。”说完,他挣扎着过去尉骃床边。
  元志小声问参僚:“你确定这是尉庆宾的儿子?不是尉骃的野……哈哈。”他察觉赵芷瞪过来的杀气,尴尬闭嘴。
  管贤查看一遍,怀疑道:“除了额头破皮,没别的伤啊?”他问尉茂,“匪徒打过尉夫子哪?怎么打的?”
  尉茂愤然:“恶徒把尉夫子往墙上猛推,夫子磕到了头,一下就晕过去了没再醒。”
  尉骃睁眼:“疼。”
  赵芷捧住夫君的手:“马上给你开药,喝了药就不疼了。”
  元志白一眼:“你家灶被人放火烧了,煎不了药。”
  尉骃声音虚弱:“家里这么多人啊。”
  赵芷:“你身体要是不觉得难受,我让他们走。”
  “嗯。”
  赵芷回头瞅元刺史。
  尉茂:“我留下,窈同门不在家,我代她……”
  尉骃嘱咐尉茂:“我不要紧,你去协助官府陈述案情。”他这一侧身,正好看见府兵往外拖的尸体,脸一白眼一闭,又晕过去。
  管贤恍悟:“我说呢,尉夫子这是晕血之症啊!”
  元志暗骂句废物、怂货,让人把尉茂摁到担架上抬走,又留下俩府兵给尉家修口新灶。
  这是尉茂第一次来州府地牢,元瑀在这,耐心陪尉茂一个牢屋、一个牢屋的看。“尉兄喜欢这里?”
  “跟你的喜欢一样。”
  “尉兄走路不利,伤到哪了?”
  尉茂指一下自己的脸。
  管贤扔下句:“他的伤都在腚上。”然后验看牛大郎尸体去。
  崔纂询问:“尉小郎,现在可以陈述被掳经过了么?”
  “你是谁?”
  元瑀介绍:“洛阳来的崔郎君。现下廷尉署正在查恒州积累多年的案件,狱吏全陪着忙。今日尉兄遭遇之事,由崔郎君书写记录,尉兄这边坐。”
  “我喜欢站着。”尉茂不怕尸体,站到管贤边上,一边看对方验尸,一边细说被劫持后的事情。
  另一边,元志急匆匆回府衙后院,刚听苟主簿说在旧宫挖出些信笺,就有府兵禀报,沃野镇将于劲将军来了。
  暂不说尉家和州府各自的乱麻。
  学子的游历队伍今夜停留在方岭,此地乱流纵横,西边是羊水河,羊水东流汇入南北向的浑水河。方山之南又有灵泉池,大魏迁都之前,灵泉池周围只能皇室宗亲才能进入游玩,现在已经向勋贵及重要学馆开放。
  白杨围镜池,三山倒水下。别说步延桢等小学塾的学子跟着崔族学子沾光,胡乌屋这等外地世族女,原先也无机会见识皇家林苑。
  到了夜晚,圆镜般的灵泉池又将弯月映入池面,引几只山猴抱腰勾腿,倒挂树下去捞池水里的月亮。
  “哇,你们看,猴子好傻。”
  看守灵泉的奴仆笑着向学子们说:“只要夜色好,这些猴儿每晚都来,只要给它们喂食,它们就能一直捞月哄人开心。”
  “啊?那它们可不傻,傻的是我们。哈哈哈哈——”
  尉窈观赏一小会儿就回屋舍学习,郭蕴左右看找不着尉窈时,“喔”一声,也跑回去背书。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灵泉池边只剩下玩耍心重的学童,还有胡乌屋。胡乌屋静静观看捞月的猴儿,心生感悟,有朝一日,她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看客,而其余人……百姓为猴、朝臣为喂猴之奴。
  “哈,哈哈。”她欢快笑着,不知道的只以为被猴子逗笑。
  灵泉池这边建着许多屋舍,以前是供禁军侍卫住的,都没有院子。即便这样,腾出来给学子们住的也有限,所以同门都困倦后,尉窈还是提着烛灯在屋外头学。
  奚骄巡夜过来,不仅多提了盏烛灯,还拿着三根棍子。他在尉窈旁边把棍子呈三角斜插,把烛灯悬起,这个高度正好照着她的书册。
  “谢奚同门。”
  “你在温习哪首诗?”奚骄装着眉毛痒,手腕上的草珠串随他挠眉毛的动作,泛着莹莹光泽。
  尉窈微垂着视线回他:“《羔裘》。”
  奚骄轻“哦”声,没话找话问:“是柳同门讲的那首?”
  “不是,我背的是《唐风》篇的《羔裘》。”
  奚骄的瞳孔里映着火苗,此一刻,绝不是智慧之火。“唐风?”
  尉窈:“是,按照诗学课程,该学这首诗了。”
  天啊!奚骄这段时间补的是大狩猎时落下的《魏风》篇功课,差两首就补全了,他还沾沾自喜,有种偷学进步的快乐,可是她都跟上课程该有的进程了!
  人和人差距怎能这么大?
  “给我。”奚骄把她手里的书册抢来,“你起开,这盏烛是我的。”
  第112章 孔夫子讲诗
  尉窈毫无气势的争句嘴:“可这块空地是我们女学子的。”
  “烛灯让给你行吧?笔记借我看,明天下午还你。”奚骄故作严肃、语气重地闷头走,然后迅速步进隔壁房屋的夹道里,朝几丈外的尉窈探瞧。
  “嘿。”太好了,巴结她这么多天,终于得到笔记了,有一就有二,还她时再“借”新的。
  “呃!这是挺黑……奚骄你换个地儿……这里……呃!我占了。”元珩蹲在黑影里,边运劲儿、边吭哧着、边说话。
  “你怎么在这屙!”奚骄赶紧离开这臭旮旯地。
  元珩也骂对方:“败家货,太奢侈了,半夜屙屎用这么多纸。”
  次日一早。
  崔纂把匪徒牛大郎劫持尉骃、尉茂以后的详细经过,呈到了元刺史手中。
  陈述人:尉茂。
  记录人:崔纂。
  内容为……牛大郎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进了屋子后,直接问尉骃:“你认识崔学馆修《尔雅》学的崔翁么?”
  尉骃回:“认得,我管他借过几次书。”
  牛大郎:“他临终前,每天念叨出声的,都是你‘尉骃’的名字!你到底欠崔翁什么?要是敢撒谎,我现在就送你下黄泉陪他。”
  尉骃反问:“你确定他念叨的,是我的姓名?不是在喊‘晕’?”
  元刺史看到这笑到肩膀打颤,继续往下看。
  不得不说,崔纂的记录十分明晰,在此列标注了牛大郎“哑言一刻,于屋内徘徊十圈”等纠结举止。
  然后牛大郎说:“我确定,崔翁念的是你‘尉骃’之名。”
  尉茂:“我觉得你不确定了。”
  牛大郎从屋中陶罐抽出鸡毛掸子,威胁尉骃:“都说读书人心眼多,风骨高,我知你不怕。”他掐住尉茂喉咙,“现在起,你不老实答我所问,只要我觉得你扯谎了,就抽你的学生一次!说,你除了向崔翁借书,还和翁有什么过节?”
  尉骃:“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好吧,崔翁已经离世,我隐瞒也没有意义了,全告诉你吧。崔翁早年和一女子好过,育有一子。”
  牛大郎……哑言半刻,于屋内徘徊五圈。“那女子、那孩子都还在人世么?”
  尉骃:“女子已出家为尼,你要真为了翁好,别打听她。”
  牛大郎:“那孩子呢?”
  “被那女子的情夫带去了萧齐。”
  牛大郎气地抽尉茂一掸子:“萧齐哪里?情夫姓什么?孩子可有名?”
  “情夫姓鲁,给孩子改了姓,叫鲁饥没。我要是知道送到萧齐哪里,还用瞒着崔翁么?”
  牛大郎……痛哭三刻,过程中因窥见尉茂有笑意,抽打尉茂两次。
  元刺史看到这怀疑道:“我怎么觉得尉骃在编瞎话呢?”
  崔纂回道:“就是在编瞎话,‘鲁饥没’是萧齐一些读书人编的志怪故事里的人物,许多书肆都有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