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11节
作者:记无忌      更新:2025-10-13 10:10      字数:6863
  “退回去?”狄依依怀疑自己听错了话,“还有这种事?这不全怪那死胖子自己吗?”
  “你记着!他不是死胖子,他是你的主子!可别仗着有姿色,就肆意妄为。原来的那个雪柳也颇有姿色,可一烫伤了脸,就被弃如敝屣。”飞荷冷哼道,“侯爷说是她自己烫的,还说她有癔症,所以要退货,她又能怎么样?就连卖家,不也照样认栽了吗?”
  “这么荒唐的事,卖家居然认了?”狄依依瞪大了眼睛。
  “咱们侯爷是谁?那是皇太后的堂兄,先帝钦封的寿光侯!”飞荷神色倨傲,仿佛与有荣焉,“胡安国一个泥腿子,虽然财雄势大,却没有根底,还不是得巴结奉承咱侯爷?”
  狄依依心头猛地一跳,那卖家竟是胡安国?却听飞荷继续道:“侯爷一提要退货,胡安国立马把银子送来,把人领了回去。据说当时送回来的银子,比侯爷买雪柳时花的还多出一半,说是给侯爷的补偿。而且侯爷并未把雪柳的身契和籍册还给胡安国,胡安国也当不知道,对此只字不提。”
  “这点小便宜都占,也太无耻了吧?”狄依依哭笑不得。
  “侯爷可不觉得是小便宜,他有了这东西,新买来的奴仆就有身份可以冒充了。”
  狄依依跟胡惜雪是闺中密友,却没听她说起过胡安国有个被毁容退货的婢女。她皱了皱眉道:“那雪柳被退回去后怎么样了?”
  “这我从何得知?”飞荷没好气地训了她一句,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不耐烦,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只怕……好不到哪里去,估计连粗使丫环都做不了。”
  狄依依愈发好奇:“为什么?”
  “因为她的脸伤得太过可怕,看她一眼,都能被吓晕过去!”
  “有这么吓人?”狄依依有些不信。
  飞荷见她这般什么都要问,什么都会疑的表情,没来由心中有气,于是滔滔不绝,讲起高府的旧事来。
  雪柳毁容后,高士毅立马不让她在房里伺候,她也总避讳着不见人,后来还搬到了别处独自居住,就连飞荷都不知道她在何处。
  高家有两位衙内,大衙内名叫高公洁。因为高母早逝,寿光侯府内的家务事,都由高公洁的娘子吴氏操持。去年高公洁去了南方,一边游学,一边做生意,出门在外一年有余,直到今年秋冬之际才回来。这期间,大娘子吴氏将高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无人不称其贤。
  高士毅向来信佛,高府建有一座佛堂,严禁下人入内。中秋节后的一日晚间,吴氏路过佛堂,听见里面有异响,以为是下人在偷东西,走进去查看。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进了佛堂不久,突然惊叫出声,当场吓得昏倒过去。
  家丁和丫环们听见叫声,纷纷冲进佛堂,却见两个女人横卧在地,一个仰面躺着,正是大娘子吴氏;另一个俯身趴着,衣着比寻常丫环艳丽华贵许多,身子却极为瘦削。下人们唤醒了吴氏,又去扶那丫环。
  此时高士毅堪堪赶到,见到那丫环,顿时满脸恼怒,劈头盖脸便骂:“你怎么在这里?你……哼!你这贱婢,快快把脸遮住了,莫要吓到别人!”然后指使飞荷说:“把你的绢子给雪柳,让她把脸给我捂好了!”
  飞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丫环便是雪柳,看她此时枯槁瘦削,比几个月之前瘦了整整一圈。
  身为高士毅的贴身丫环,飞荷早就知道高士毅刻薄寡恩,但也没想到他绝情起来,如此六亲不认。即便对自己的儿媳妇吴氏,高士毅也甚是刻毒,先是让下人将她泼醒,还当着众多家仆的面,劈头就是一顿痛骂。说她冲撞了菩萨,扰乱了佛堂,还要将她禁足,不许出她住的院子。
  吴氏回去后就生了病,连日卧床不起。她身边伺候的下人,都说她变得神神道道,时不时还会发疯病。高公洁远行归来,发现妻子病得这么严重,急忙请了大夫给她看病,却总治不好。大夫开了方子,说她伤了中气,损了神魂,忧虑过重,阳虚气弱,需要用百年以上的老人参温补滋养。
  高公洁手里没钱,就去找高士毅支取。高士毅听闻是给大娘子买人参,死活不借给他,还说人参治病都是大夫骗人的鬼话,让他用便宜的药材。飞荷清楚地记得,高公洁当时气得浑身发抖,跟亲爹大吵了一通,随后自己想办法凑钱买药。那时刚刚入冬,很多药材不好找,高公洁只能到处奔波。许是看他辛苦,高士毅终于动了念,去探望自己的儿媳。
  那日高士毅到了大儿子院里,恰逢高公洁不在。飞荷等人在外面候着,高士毅进房探看吴氏。谁知没过多久,飞荷就听见他在里面喝骂起来,下人们胆战心惊,也不敢进去。高士毅骂骂咧咧地从大儿子院里出来,气得吹胡子瞪眼,招呼了下人就走。
  高公洁回来后听闻了此事,急忙进屋看吴氏,见她哭得涕泪横流,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自那之后,吴氏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大夫束手无策。入冬之后,吴氏终于熬不住,就此香消玉殒,魂归地府。
  吴氏身为高家大娘子,她的死在寿光侯府震动极大。她过门的时候,就是一副体弱多病的身子骨,心思又十分细腻,别人无意间一句话,她能在心里记好久。下人们偶尔嚼舌根,不敢说高士毅的不是,只怪吴氏太要强。尤其是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仆妇,都说女人应该像坚韧的蒲草,要经得住蹂躏和踩踏,吴氏却是一株香气馥郁的兰花,高洁又脆弱。
  吴氏去世后,高家父子愈发不睦,几乎老死不相往来。给吴氏办丧事时,高士毅请了很多宾客,谁料高公洁突然大闹丧宴,讥讽他借儿媳的丧事敛财。高士毅脸色十分难看,当场让人把他关了起来。从那之后,高公洁就我行我素,每天只在自己院子里读书,极少出门。
  当然,也有人说吴氏英年早逝,是受了雪柳的惊吓。而雪柳出了那桩事后,就被高士毅关在了佛堂,每日只让厨房掌厨的铛头给她单独送些饭菜。她不再在众人面前现身,仿佛消失了一般。对于高家的下人来说,这却再寻常不过,没人会去关心,也没人有精力去关心。
  倒是年底的时候,偶然听高士毅说起雪柳,飞荷这才知道雪柳早已被退回了胡家。
  女人之间拉近关系最快的法子,便是分享秘密。飞荷讲了许多秘闻后,一再叮嘱狄依依不得乱传。狄依依连连点头:“姐姐放心,我的嘴最紧了。”
  “没有身份的下人,就算被主人家打死了,也根本没人管。要么一张破席一卷,丢到荒郊野岭;要么偷偷运出去,挖个坑埋了做肥料。”飞荷说到这里,突然正色起来,“说了这么多,你也该知道以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离家的人就是无根浮萍,要想过得好,唯一的法子,就是讨主人欢心。”
  狄依依情不自禁想反驳,但念及此时的身份,又沉默下来。
  飞荷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和道:“不过你也不用怕,咱们做下人的哪个不是苦命人?既然让我教你规矩,也是咱姐妹的缘分,有什么事,姐姐自然会护着你。侯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姿色不俗,只要肯听我的指点,多花费些功夫讨好侯爷,必能博得他的欢心。”
  先借雪柳的例子震慑恐吓,再刻意拉拢宽慰,这一番话说下来,寻常被拐女子恐怕已将飞荷视为依靠。狄依依心里头暗笑,表面上却很是乖巧:“我一定听话,以后还望姐姐多多关照!”
  “放心!放心!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飞荷对狄依依的表现很满意,“你的手我就先不绑了。至于你脚上的铁链,这是府上的规矩,新来的都得戴一个月,姐姐也没有办法。侯府屋子多,下人少,咱们两个人住一间,也能说说体己话。不过我今晚值夜,你先自己睡吧。”
  吃完饭天色已黑,飞荷出门时将门窗都加了锁。可见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防着狄依依逃跑。
  又等了一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狄依依没费多少功夫,将窗户拆下,翻身跳出窗外,又从外面将窗户放好,恢复成没有动过的模样。
  “这样两把锁,难得倒本姑娘吗?”狄依依冷笑着拍了拍手。刚走没几步,突然听见一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顷刻间,有七八个人打着灯笼,从各个方向跑了过来,将她围在当中。领头的正是刘管事:“真是不服管教!抓起来!”
  狄依依稍一犹豫,不想前功尽弃,强忍着没有反抗。她两只手被绑在背后,心中却在揣摩:“奇怪,我生怕发出声音,特意提着链子走路,为何还是被察觉了?”
  刘管事命家丁把她拖回去,绑住手吊在横梁上,当众训斥了她一顿。狄依依遭此羞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一股怒意直冲脑顶,恨不得挣脱束缚,将这些人痛打一顿。
  过了没多久,人已散尽。狄依依被吊得手腕作痛,她纤腰一拧,双足高高举过头顶,勾住垂下来的绳子,借腰力将身子提了起来,手攥住绳子,轻而易举地攀上了房梁。
  她正想解开绳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急忙从横梁上跳下,重新装成被吊着的模样。
  房门一响,一个汉子走了进来,掏出一根蜡烛点上,烛光照着他的脸,却是二衙内高公净。
  “我来得迟了,你受罪啦!”高公净的声音中充满担忧,二话不说,便将绳子解开,放她下来。
  “你干什么?”狄依依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高公净沉声道:“小娘子,凡是被拐卖进咱家的,十有八九都会想着逃跑。那些家丁是早就安排好的,只等着给你个下马威呢!被关进大牢的犯人要吃杀威棒,那是监狱的规矩;不听话的逃奴要先吊一晚上,这是高家的规矩。”
  “那你为何又放我下来?”
  高公净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家父所为,我早就不以为然。拐卖妇孺实是伤天害理,积德行善才是正途。”
  “你说得好听!你家本来没有买奴的打算,是你决定把我买下来的!”
  “没错,是我将你买下来的,但我不是为了奴役你,而是为了救你!”
  “救我?”
  高公净解释道:“我若不将你买下,人牙子还是会继续寻找买主,把你卖给其他人。”
  狄依依满脸警惕:“那你何不直接将我放了?”
  “家父是一家之主,高家超过十贯的花销都得他同意。我能做主将你买下,已经是万幸,哪有能耐将你放了?”高公净叹息一声,“我最多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在府里护着你一些罢了。”
  狄依依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放下了戒备:“那可多谢你啦。”她毕竟被吊了许久,手腕被绳子勒出两道红印,又疼又痒,忍不住伸手去搓。
  高公净掏出一只小药罐:“还好我早有准备,这药膏能治外伤瘀痕,去肿止痛也有神效。”说着抄过她的手,要给她抹药膏。
  “你干什么!”狄依依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将手抽回,另一只手瞬间捏成拳,出手如电,一记炮捶便要捣出。眼见高公净的肚子要挨上一击,狄依依反应过来,生生停了手。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高公净讪讪一笑,尴尬地将药膏递了过去,对狄依依的拳头却是毫未察觉。
  狄依依急忙低下头,悄悄收回拳头。她自己抹上膏药,只觉手腕上一阵清凉,疼痛果然减轻不少,当下挤出一个笑脸:“多谢二衙内。”
  “客气什么,没事就好!”高公净搓着手,咽了口唾沫道,“你先休息,千万别再乱跑,否则一旦被抓,定会被打个半死!等明天一早,我再重新把你吊起来,以免其他人知道。”
  高公净说完话,终于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狄依依不同于寻常女儿家,在军中刻意讨好她的将领和文官不知凡几,哪个是因为她的身份,哪个是因为她的容貌,她都心知肚明。高公净方才这一出,那见色起意的眼神,她如何感知不到?
  等外面安静下来,狄依依又偷偷溜出屋舍。这次她更加小心,好不容易溜到了西南墙角,学了三声布谷鸟叫。只听墙外也是三声啼叫,接着传来云济的声音:“怎么迟了一个时辰?”
  “出了点意外,被一帮该死的家仆给算计了。”狄依依抱怨一句,又急急问道,“带酒了没有?”
  却听外面先是一静,须臾后才回道:“没有。”
  狄依依眉头一拧:“我可是替你办事,连口酒都不给喝?兵法有云:‘酒要多吃,事要多知。’活人没有酒喝,和尸体有什么区别?”
  “又是你狄家的兵法?明明是‘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你在别人府上当细作,还敢喝酒?”云济先训了她一通,又疑惑道,“你怎么不出来?在胡安国家都如履平地,如今倒被高家的院墙困住了?”
  狄依依无奈道:“脚上拴着铁链子,哪还能飞檐走壁?”
  “铁链?”云济沉吟少许,从墙外丢进来一根绳子。狄依依顿时会意,攀着绳子爬了出去。
  云济等人提着灯盏候在墙外,见她出来,狄钟急忙凑上前:“找到郡主了吗?高家拐卖来的女子多不多?容貌如何,漂不漂亮?是不是梨花带雨,整日哭个不停?寿光侯府虽是龙潭虎穴,但我狄钟义不容辞……”
  “大色鬼,本性难改!”狄依依顿了顿脚,抖得脚上铁链哗啦啦直响。狄钟见她神色,急忙闭嘴躲在一边。
  狄依依眉头大皱,又抱怨起云济:“三杯倒,就凭我受的罪,你就欠我三坛酒!”
  “你不是自称若没有酒喝,就和尸体一样吗?你一具尸体,能受什么罪?”
  “我……我这具尸体脚痛,不行吗?”
  云济见她纤细白嫩的足踝上,各有一道青紫色的瘀痕,心头不由涌上一股歉意。他向张无舌微微颔首:“药酒!”张无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默然解下背着的木箱,从中取出一只药瓶递给狄依依。
  云济道:“狄九娘,这药酒活血化瘀,你试试看。”
  狄依依想到方才高公净想要给自己涂药的事,不忿道:“真没良心!我替你办事,就这么点表示吗?连高家的衙内,都想着替我涂药呢!”她一把抓过药酒,揭开瓶盖,准备涂药,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忍不住抿了抿嘴:“药酒也是酒,我尝尝味道如何……”说着便往嘴里倒。
  “使不得!”云济不自觉想要抢回药瓶,但刚上前一步,闻到狄依依身上的女儿香,顿时面色发白,又往后退了一步。他见药酒被狄依依喝了大半,没好气道:“这东西消肿止痛,是外敷用的,不是用来喝的!你……”
  狄依依见他畏蒽不前,想到他害怕和女子接触的毛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眸子一转,坐在墙角青石上,身子往后一靠,大剌剌将脚伸出:“连酒都不带,还想让我给你探听消息?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亲自给本姑娘上药!”
  云济脸色一僵,自是想推脱。他害怕接近女子的毛病并非与生俱来,只是儿时的往事历历在目,偏又不愿对他人提起,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莫慌莫慌!教授您一直教咱遇事要克服万难,百折不挠,这点小事岂能知难而退?学生为了您这顽疾,暗地里不知操了多少心。学生耗尽心力,特意为教授准备了一样宝物,可使您高枕无忧!”鲁千手笑眯眯解下背着的箱子,从中取出一样物事,言之凿凿道,“此物唤作‘变身镜’,乃是取两片蚌壳打磨而成,只需您戴上,就能将眼前的女子变为男子。无法接触女子的顽疾,从此便离您而去!”
  “女子变为男子?给我瞧瞧!”狄依依大为好奇,伸手抢过那“变身镜”,置于双目之前。两块蚌壳镜片被打磨得薄如蝉翼,能够透光透亮,镜片正中绘着一名威武雄壮的络腮胡大汉,却只有头脸和身躯,没有四肢。隔着镜片看向云济,络腮胡大汉的画像正好挡住他的身形,只露出手脚和四肢。
  “狄九娘,你莫要信他!”云济转头摆着脸道,“鲁千手,你整日造些奇技淫巧之物,没一个真正有用的,少在此处丢人现眼。”
  鲁千手信誓旦旦道:“不会不会!学生保证,这次绝非无用之物,若然无效,学生把脑袋赔您!”
  狄九娘连连点头,大赞这“变身镜”妙用无穷。云济满脸不信,却抵不住狄九娘又是挖苦又是催促,只得接过她抛来的“变身镜”戴上。络腮胡的画像遮住了视线,正好挡住狄九娘的身形,只露出她伸过来的一双小腿。
  “看见没,狄姑娘已经变作络腮胡大汉,您莫要胡思乱想!”
  听着鲁千手的蛊惑,云济虽然明知是怎么回事,却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她是男人!她是男人!”他不停默念,鼓足了勇气,终于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狄依依的脚踝,将她脚上铁镣往上撩起。狄依依足踝纤细,白腻胜雪的肌肤下隐隐透出淡淡青脉,现在却被勒出一道瘀痕。他伸手托住她的足踝,除去鞋袜,两手在瘀伤处来回搓揉。
  狄依依怕痒,尖瘦的纤足顿时一颤,脚弓弯如新月,脚趾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
  “莫要动!”云济的声音都在颤抖,将瘀青处搓得温热,才将药酒倒在手心,抹在她的足踝上。
  狄依依感到他掌心的温热,已是满面羞红,浑身发烫。她想要将脚缩回,但话已出口,又怎能认输?于是一咬牙,将另外一只脚也伸了过去,色厉内荏地道:“还有这只!”
  云济本已强忍着不适,见她又伸来一只脚,终于崩溃,“变身镜”掉在地上,一张脸涨得通红,踉跄着退出三尺之外。张无舌面无表情地打开木箱,取出一粒丹药喂进云济嘴里,他的呼吸才由滞转畅。
  狄依依面上大模大样,胸口却跳得厉害。她掩饰住心中慌乱,讥讽云济一声:“真是不中用!”自己拿过药酒涂抹。
  好不容易抹完药,云济又跟鲁千手示意。鲁千手从随身木匣中取出一根细铁丝,扯过狄依依脚上铁链,用铁丝在锁眼里捅了两下,那锁就应声而开,脚链也被卸了下来。鲁千手又用铁丝捅入锁眼,摸索了片刻,就取出铁钳、锉刀,又找出一块铁片,在一旁鼓捣起来。
  眼见他开锁比吃饭还要简单,狄依依心中暗暗吃惊。云济问起她有何发现,狄依依收敛心神,把这一日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等她讲完,云济道:“你将今天探听到的再讲一遍。”
  “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为何又要说?”
  “人在讲故事时,会不知不觉加入自己的臆想,有些细节难免被遗漏,有些事情又难免被牵强附会。让你再讲一遍,也是为了查漏补缺。”
  狄依依耐住性子,将所闻所见又讲了一遍,然后道:“那貔貅刑好生诡异,你博闻广识,有听说过吗?”
  云济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