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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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无忌 更新:2025-10-13 10:10 字数:7182
“胡记米行?又是囤货居奇的奸商?”
“爹,这可有几分错怪胡记啦!”说话的是王安石的长子王雱,他也是一身齐整的官服,策马随在王安石身旁,“自旱灾以来,粮价节节攀升,开封府号召平价粜米,粮商们无人响应。等市易司限制粮价,那帮奸商则立马闭门锁仓,升斗小民甚至有钱都买不到粮。胡记已经算得上有良心。据儿子所知,他们这几日来,每日放出一百石粮食,虽不是平价,已比市价低得多了。”
“东京人口百万,一百石粮食,杯水车薪罢了,又济得甚事?”
“粮商这行当的水极深,胡家低价粜米,等同于和其他粮商作对。若粜得多了,怕要引起公愤。每日一百石,已是十分不易。”说起其中干系,王雱愤愤道,“这些吸食民脂民膏的臭虫,若依我看,通通捉来杀头也不为过!这帮粮商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尤其与宗室、外戚牵扯不清。这些宗室子弟空有官衔爵位,整日里游手好闲,大把精力放在倒卖商货上,净给大宋添乱!”
王安石摇了摇头,他这个儿子才智卓绝,但总有一丝少年得志的轻狂。治大国如烹小鲜,政事之繁杂,岂是喊打喊杀就能理顺?
“爹,如今已过了年关,该考虑再开常平仓啦!自去岁以来,常平仓粜米已有两次,都不过小打小闹,算不得动真格。您总说常平仓是京畿安稳的定海神针,不能轻动。现在东京城外饿殍遍地,可不能再容那帮粮商猖狂放肆了。”宋太祖时设常平仓,以平抑粮价,赈济灾荒,后来各州郡均有设置。
王安石伸手在马鞍上轻敲三下:“常平仓前度已经开了两次,三开常平仓势在必行,这次需如决堤放水,摧枯拉朽般荡涤污垢。提举常平司的刘煜大腿上生了恶疮,短期内无法处理公务……开仓放粮之事,也需慎之又慎。寻常人我不放心,就劳烦沈存中走一趟吧。你递个帖子给他,请他明日来府上一会。”
“沈存中么……”王雱捂嘴轻笑,“爹明日邀见他,岂不平白叫他为难?”
王安石一怔,神情诧异。
“爹难道不知?元月初二是要拜岳父的,沈存中这一遭要是不拜妥帖了,家宅不安不说,想出门都难。若儿子猜得不错,他定然在大朝会之后,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出门啦。”
沈括惧内的名头早已传遍京城,王安石哑然失笑:“也罢,给他留个帖子,事毕后立马来见。这几日老夫跟政事堂几位通通气,先出个章程来,再上报官家。”
父子俩正说着话,行伍突然停下,一辆失控的驴车横冲直撞过来。元随们急忙封堵,好不容易将驴车拦住,驴车上忽然跳下一人,蓦然冲进队伍。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穿一袭皱皱巴巴、黑袖白底的长袍,头上一顶软脚幞头,却戴得歪歪扭扭。这人猛地冲进王安石的仪仗队伍,元随们大惊失色,纷纷攒聚阻拦。呵斥声接二连三响起,只听一人大吼:“小心!伞!”众人侧目望去,见前方惊了马,扛着团扇的元随受到冲撞,手中长柄横斜,打在青罗伞上,顿时将那顶青罗伞撞倒过去。
一阵劲风吹来,眼见青罗伞即将倒地,王安石身边的瘦侍卫见机甚快,慌忙舍身往前一扑。身子卧倒在地,险而又险地将伞托起。即便如此,伞盖还是沾到了地面灰尘。
一时间,不论是打伞的元随,还是避路的百姓,都惊得目瞪口呆。
青罗伞是只有宰执才能使用的仪仗礼器,整个大宋加起来也不过两手之数,但凡一把青罗伞倒地,整个华夏大地都要抖一抖。青罗伞受人冲撞,还是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竖子何人?竟敢冲撞相公的仪仗!”胖瘦两位侍卫扶起青罗伞,怒斥那年轻后生。
“我……”那后生看着那顶迎风招摇的青罗伞,不由两股战战,双膝一弯,跪倒在地,“禀相公,学生……学生郭闻志,家父郭护,生前曾是常……常平司管勾,还担任过延丰仓仓监,学生有天大冤……冤屈,上诉无门,只求王相公替学生做主!”
郭闻志面如冠玉,相貌颇为不俗,然而此时在宰相驾前,却唯唯诺诺、战战兢兢。见他这副姿态,王雱难掩心中厌恶,冷哼一声:“原来是郭护的儿子?我知道你的父亲,小官巨贪,恶心人的蠹虫!你居然敢……”
王安石骑在马上,挥动马鞭,制止儿子:“什么冤屈,状告何人?你且说来!”
“学生……学生状告……”郭闻志伸手入怀,却又顿了一顿,抚着胸脯道,“学生状告……东京粮商胡安国,他……他嫌贫爱富,背信弃义!学生和他女儿自幼定有婚约。家父去岁因事获罪,他撒手离世后,胡安国翻脸不认人,不仅背弃婚约,还当众羞辱学生……”
郭闻志话未说完,王安石拍马便走。
这人拦住日理万机的宰相,竟只为了这等家长里短的小事,王安石怎能不怒?王雱也啐了一口,急忙跟上。
胖侍卫疾走几步,问道:“相公,这厮冲撞仪仗,不拿他下大牢吗?”
“正值元日,何必这般戾气腾腾?”王安石摇了摇头。
郭闻志跪在路中,俯着身躯,眼看着元随的脚步一个个经过,终于人潮散去,这才松了口气。他正要抬起头来,面前突然出现一双奇大的脚,穿一双沾满尘土的旧芒鞋。
他刚抬起头,那人“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啪”地砸在他脸上。
身前是个穿着百衲衣的乞丐,一脸失望鄙夷地望着他:“真是不中用!你爹怎么死的?还指望着你替他争口气呢,憋了这么久,就憋出个屁来!”
郭闻志顶着脸上的浓痰,讪讪僵笑,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云济等人终是在年前回到了东京。
云济虽已独自居住,但每年都会回义父家过年。只是王旭公务在身,尽管开封府狱里塞满了干黑活的人牙子,偏偏郡主的下落还是毫无头绪。王家这个年过得忧虑重重。
一连几日,云济都在帮王旭梳理案件卷宗。经过几番筛查,被抓的俱已排除嫌疑,王旭只能再次扩大范围搜捕。然而他们心里有数,人贩拐了富家女子,必是卖到外地去,若从人牙子口中掏不出消息,再想查出郡主的下落,怕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而狄家兄妹在伯父狄谘家中过了元日,但觉规矩太多,急在京中另租住处。云济家中有空房,正打算寻租,于是腾出两间客舍,请他们来自己家住。两间客舍久不住人,房门长锁,老仆不慎把钥匙弄丢了,云济只好叫鲁千手来开锁,重新配了钥匙。
大年初十,云济和狄家兄妹正围炉清谈,鲁千手风风火火地冲进云宅,高声叫道:“教授教授!出来啦,咱做出来啦!”
“做出什么啦?”狄依依瞬间从折背样24上蹦起。
只见鲁千手捧着一只铁锁,锁体铸成憨态可掬的犬形,献宝一样呈到三人面前,面有得色地道:“在这儿在这儿,正是此物!教授总说咱生来是个匠人,创制不出什么有用的物件。哈哈!此物一出,教授定得收回这话不可。”
狄依依一把抓过铁锁,诧然道:“这不就是把锁吗?”
鲁千手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咱这可不是寻常的锁,这是一把不怕丢钥匙的锁!”
“不怕丢钥匙的锁?”
“正是正是!你们住的那两间房,老仆弄丢了钥匙,不得不找咱开锁。当日回去咱就来了主意,创出这把锁,用任何一把钥匙都能打开。若哪日丢了钥匙,只需随便寻一把钥匙,甚至是一根草叶,只消能塞进锁眼,就能开锁。”鲁千手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掏出一串钥匙,将其一个接一个捅入锁眼,果然每把钥匙均能开锁。他一脸得意地望着云济,如同等待父母夸奖的稚童。
“任何一把钥匙都能开锁,那……还要锁作甚?”
鲁千手满脸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喃喃道:“还要锁作甚?还要锁作甚……”
眼见鲁千手失魂落魄的模样,狄家兄妹都是诧然不解,一把锁而已,何至于此?云济苦笑着解释,若论世间能工巧匠,鲁千手已是凤毛麟角。只不过“制”和“创”不同,他所造器具多是前人所创,只能称为“制”。这些年鲁千手倒也“创”出不少奇技淫巧之物来,只可惜虽制作精良,却偏偏没半点用处,个个都是堪称鬼斧神工的无用之物。因此,创制有用之物,就成了他的心结。
鲁千手固然心情低落,云济也是愁眉不展。王旭的办案时限只剩三日,所有卷宗均已查完,筛出来的几个销赃大户,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什么结果。如今算来,倒是陈留高家最为古怪。
“是不是漏了什么?”云济正自言自语,胡安国派人来请,说是请了戏班子唱堂会,特邀云济等人去看。
狄钟一直对胡惜雪念念不忘,收到邀请大喜过望。狄依依虽一心盼着找到真珠,但见云济整日愁眉苦脸,也不禁劝慰他:“你案卷都查完了,光在这里空想有什么用?‘以逸待劳,兵之利者也’。若不懂有劳有逸,又怎能成就大功?走走走,去喝几杯‘胡家酿’,给脑子开开光,没准就想明白了。”云济推脱不过,只得依她。
胡家宅邸大气雅致,中堂招待贵宾,后堂招待女客。狄依依被婢女接入后堂,云济和狄钟在中庭寻了处位置坐下。桌上早已备好茶盏酒杯,陈列着七八碟果子蜜饯。旁边的铜炉里,兽炭烧得正旺。
小厮为宾客们斟酒,胡安国满面笑容,迫不及待地举杯:“新春佳节,诸位亲朋能赏光,是胡某人的荣幸。话不多说,咱们先用餐,后看戏,晚上安排了素斋,望各位都能尽兴!”
去高家这一趟,有好几桩怪事都和雪柳有关,虽已从陈留回来,但云济忍不住时时琢磨,愈发觉得其中藏着蹊跷。他本想找机会询问雪柳被退回一事,却见胡安国一杯酒浅尝辄止,跟众人告了个罪,便匆匆回了内宅。
云济双眉一动,问向左右道:“胡员外有什么急事吗?”
在旁边陪客的管事悄悄解释了一句,胡安国最近得了病,身体抱恙,不便长时间陪客。
很快,饭菜上桌。冒着腾腾热气的羊羔肉被摆在正中,然后是石锅烧山鸡、冬笋狍子、豆瓣鲫鱼……各味山珍接踵而至。一张张餐桌已经放不下碗碟,一道道新菜还在接踵而来,小厮只能将没吃完的旧菜换下——城外饥荒遍地的惨象,在这里寻不到丝毫痕迹。
尽管桌上都是玉食珍馐,云济和狄钟两人还是食不知味。云济是因为习惯了什么东西都整整齐齐,但凡有丝毫凌乱,便觉浑身不自在。这桌上杯盏交错,碗筷横斜,菜蔬参差零落,云济如坐针毡,有一半时间都在整理碗筷,另一半时间在揣摩胡安国的病症。狄钟则是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胡惜雪,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对后堂那道看不见的倩影悬悬而望。
饭未吃完,胡小胖从后堂窜了出来,拽着云济道:“瘦饭桶,走走走!跟我去看戏!”云济无奈,只得叫上狄钟。狄钟不情不愿跟着二人来到戏台前,依稀看见了胡惜雪,登时双眸一亮,急急赶上两步:“惜雪姑娘,你也来看戏,好巧啊!”
“这就是惜雪家,还巧什么巧?”狄依依半躺半坐在一张竹椅上,手中抓着只酒壶,膝盖上搭一张羊绒毯,穿着牛皮靴的脚一跷一跷。
胡惜雪雪靥酡红,不着痕迹地绕开狄钟,向云济款款一礼,脸颊发烫地指着戏台,道:“云教授别见怪,都是小胖胡闹。台上是家严请来的杂耍班子,据说两名彩戏师颇有神通,马上便要上台啦。”
千呼万唤中,彩戏师终于上台。先亮武活,什么接飞刀、抡大斧、举石鼎、爬刀山、蹈火海,都是实打实的硬功;然后是文活,什么“吞刀吐火”“划地成流”“金刚连环”“三仙归洞”,炫目多彩,看得胡小胖目不转睛。
眼见几个戏法结束,胡小胖激动得脸上肥肉不停颤动,抓着云济的胳膊道:“以前我以为你已经够厉害了,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真厉害。我的娘老子爷哎,天底下还真有神仙啊!”
“什么真有神仙?”
“你看这两位大仙儿,这个能吞刀,那个能吐火!吞刀的这个好生厉害,两尺多长的刀都能吞进肚子里,当然吐火的那个也不差,能把核桃变进碗里。”
云济莞尔道:“这只是障眼法罢了。吞刀戏师吞的长刀是假的,刀刃一触碰,便收缩回去。吐火戏师戴的面具内藏着火油,触发机关喷火浇油而已……”
胡小胖的嘴巴越张越大,看看台上,又看看云济,满脸的兴奋渐渐淡去,不由将信将疑起来。
此时耍戏法的是个身高七尺的汉子,头方脸阔,肩宽身窄,行话叫作“使活的”。另有一个五短身材的侏儒,尖嘴猴腮,负责帮衬,行话叫作“量活的”。
使活的汉子双手捧着一只白玉瓷壶,满脸堆笑道:“各位官人,诸位娘子,咱家这壶酒唤作‘醉美人’,乃是两百年前,钟离权来家师的洞府做客时,喝剩下的半壶残酒。猫儿喝了能变虎,蛇儿吃了能化龙,就连又丑又矮的三寸丁吃了,也能变成亭亭玉立大美人儿!”话说到这儿,那量活的侏儒顿时两眼冒光,垂涎欲滴地盯着白玉瓷壶。
胡小胖顿时叫出声来:“胖子喝了能变瘦吗?”
使活的汉子哈哈一笑:“由胖变瘦,再简单不过,小少爷您尽管来试!”
胡小胖看了云济一眼,半信半疑道:“我不来,你又在骗人!”
“小少爷不信吗……得嘞!今天这三寸丁可真占了大便宜,来来,第一口酒,赏给你喝啦!”使活的汉子说着,斟了一盅酒递给侏儒,那侏儒迫不及待一口喝干。众人目不转睛盯着他,都在想他怎么变成美人。这时使活的汉子一拍手:“要施展变化之术,总须转上三圈,你且进来!”
台上恰有一个柜子,高三尺,厚两尺。下面装着轮子,柜顶乃是圆形,顶上装有一个把手。使活的打开柜门,众人都看见里面空空如也。侏儒猫腰钻进柜子,使活的汉子将柜门关上,手拽着柜子顶上的把手,原地转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急急如律令,变!”
他伸手将柜子门打开,里面的侏儒当真变成了个窈窕美人,一弯身从柜子中钻了出来,向众人款款致礼。这美人着一身粉色的高腰襦裙,皮肤白皙,腰肢柔软。虽不及狄依依姿容绝世,但眼儿媚,声儿娇,身姿又极是妖娆。狄钟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魂魄都被勾走了。
“好!”众多看客大声叫好。
胡小胖瞧得目瞪口呆,歪着脑袋看向云济:“这下总不会是假的了吧?这三寸丁当真变成美貌姐姐啦!”
云济还没说话,狄依依便嗤之以鼻道:“这只是障眼法,哪有真正的变化之术?我看哪,根本不是锉子变成了美女,而是锉子被换成了美女!”
“可那箱子是离地的,下面又有轮子,绝无地道相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又是怎么换的人?”
“这……”狄依依自己也一头雾水,被胡小胖一问,顾左右而言他道,“就这点雕虫小技,我都懒得解释,三杯倒教授,你来说给他听!”
云济没有答话,而是呆呆地看着台上出神。
戏台上,从柜子中钻出的美人正俯首弄姿,给众人表演柔术。她身上襦裙齐胸而束,腰腹以下竟自侧线开衩,稍一扭身,便露出半截粉光致致的大腿,腰细腿长,臀丰乳挺,举手投足尽显妩媚,一颦一笑极尽诱惑。男客们看得聚精会神,狄钟更是魂不守舍。
狄依依顺着云济的目光往台上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牙轻咬下唇,狠狠往他脚上踩去:“登徒子,跟你说话呢!”
“啊!你……”云济猛然惊醒,“那柜子里并没有换人。”
胡小胖道:“我就说嘛!”
云济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他换的不是人,而是柜子!”
“换的是柜子?”胡小胖双眸一瞥台上,哈哈一笑,“瘦饭桶,咱们都盯得清清楚楚,连人都换不了,那么大的柜子怎可能换得下来?”
“换下来?谁说柜子是换下来的?”
“没换下来?难道戏台上藏得了两个柜子吗?那汉子的大褂也遮不住啊!”
云济摇了摇头:“根本没有藏,从一开始,咱们看到的便是两个柜子——两个背对背的柜子!那美女早就藏在背面的柜子里,只不过柜子是一体的,从中间一隔为二,我们看不到背面,以为只有正面的柜子。矮子从正面的柜门藏进去,使活的推着柜子转几圈,最后却将柜子背面对着我们。他打开的是背面的柜门,出来的当然便是这个美女了!”
这次狄依依站到了胡小胖一边:“不可能!我看得清楚,那柜子只有两尺宽、两尺厚,现在柜门也打开着——你们瞧瞧,里头起码也有两尺深,怎可能背面还有暗格?”
“那只是看着有两尺而已!你以为那两格柜子是方方正正的吗?错啦,这矮子身长不足五尺,肩宽不过一尺,钻进柜子后却斜拧着身子,两手抱着腿弯,脑袋埋在裤裆里——这姿势占不到半个柜子,他何必如此委屈自己?那美女就更明显了,她腰肢柔软,两肩瘦削,斜弓着身躯,在柜子右侧约莫入柜一尺半深;她双腿近乎三尺长,两个膝盖上下交叠,右腿叠在左腿上,下巴支在右腿膝盖向下方六寸处,按这个姿势,在柜子中间位置只占了一尺深浅;她两脚并拢,两手抱着脚踝,在柜子左侧只入柜不到五寸。”云济一边讲述,一边摆出姿势,“据此可得出尺寸,柜子内部右侧进深一尺半,中间进深一尺,左侧进深半尺。即这柜子是被斜斜隔开成前后两个邪形柜25,每个邪形短畔半尺,长畔一尺半。”
众人听得呆了,胡小胖更是咋舌不已:“可为何……柜门打开时,看着还是有二尺深?”
“因为柜子中间的隔板是用多面铜镜拼接而成,柜子内侧又用毯子遮掩了镜子的边角,在镜子的反照下,看上去便足有两尺深。”
听他这么一说,狄依依手撑下巴道:“就你眼睛最贼!不过……我们都眼睁睁看他转了三圈啊,怎么就调换成背面柜门对着咱们了呢?”
“这才是这把戏的精妙之处,那柜子究竟转了三圈,还是两圈半,你们当真看明白了吗?”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云济却又开始怔怔出神,浑然没做半句解释。
胡小胖突然冲上台去,推开那柜子边的美人,叫嚷道:“我来瞧瞧你们的柜子!”说罢伸手拽住柜顶上的把柄转了一圈。这次他仔细盯着柜体,登时发现柜顶和柜体并非完全连在一起,而是由机轮咬合。两者同时转动时会微微错开,柜顶转了一周时,柜体的转动还不足一周。只不过柜顶是圆的,柜体是方的,因此,彼此错开时旁观者难以发觉。
“原来如此!”不仅胡小胖明白过来,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
眼见他揭开这柜子的秘密,耍把戏的汉子和美人登时急了。但他们知道这是雇主家的公子,打不得,骂不得,一时间面面相觑,笑得比哭还难看。
“云教授一眼就看出其中门道,真乃神人!”胡惜雪仰慕地看着云济,一双剪水双眸中几乎要迸出光来。
狄依依对她甚是了解,只消情绪激烈起伏,耳朵就极易变红。看见她透红的耳垂,狄依依心里莫名不痛快,忍不住讥讽道:“他也就这点小聪明了。”
她们两人一夸一贬,云济却仿佛没有听到,反而怔怔地道:“我知道高士毅那一柜子宝贝是如何被偷的了。”
狄依依诧然:“怎么又扯到高士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