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40节
作者:记无忌      更新:2025-10-13 10:10      字数:6403
  先贤堂大殿占地颇广,东西各有一扇耳门,西侧门上挂着一牌匾,篆了“祖师殿”三字;东侧门上无牌匾,不知是什么所在。
  云济话没说完,狄依依已经伸手推开东侧的耳门。借着从窗户透入的晨光,两人看见侧殿内横七竖八陈放着好几尊未完工的塑像,另有斧、凿、抹子、篾刀、刻刀、鬃刷……种种器具满殿乱丢,显是塑像所用。
  一阵鼾声在侧殿里来回激荡,云、狄二人费了好大劲,终于在一尊关公像旁边,发现一片黑不溜秋的篷布,篷布下七仰八叉地躺着一个形貌粗鄙的精瘦汉子,睡得咧嘴露齿,口水横流。
  被开门声扰动,精瘦汉子骂骂咧咧翻了个身,伸手抠着鼻孔道:“开饭了?”而后睁开迷蒙双眼,看见云、狄二人,不由一愣,粗着嗓子问道:“哪里来的冒失鬼,竟敢擅闯侧殿!”
  狄依依被像盯贼一样盯着,心中甚是不快:“怎么,你这先贤堂还有甚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何就不能来?”
  “先贤堂当然能进,但侧殿未经允许,不可乱闯!”精瘦汉子拍了拍身边的关公像,“此处是为功德堂的大善主雕塑神像的地方,你们善行太少,积福不够,不配我‘泥神张’给你们塑像。”
  大善主是安济坊对捐助者的最高称谓,为安济坊捐钱捐物者数不胜数,但能被称为大善主的寥若晨星。安济坊每日接诊穷苦病患上百例,免除诊费、药费几十上百贯,可谓日销斗金。若无这些大善主支持,哪里顶得住这般烧钱?
  云济眸子一亮,躬身道:“叨扰这位师傅啦!小生曾在胡安国胡员外和寿光侯高侯爷府上,见过两尊鬼斧神工的塑像,听闻是从安济坊请去的,莫不是出自张师傅之手?”
  泥神张只是咧嘴大笑,却不答话。云济刚想细问,泥神张突然脸色一沉,乖戾怒喝:“滚!”
  “你说什么?”狄依依大小姐脾气,岂能忍受一介匠人这般呵斥?
  眼见她就要和对方吵起来,云济急忙横身阻拦,却又不敢靠近她,只能挤眉弄眼,向她连连拱手。狄依依满腹火气不得发泄,扭头往先贤堂外走去。云济则向泥神张连连道歉:“对不住,我们不知道此间规矩,实是无心之失,还望见谅。”
  出了先贤堂,狄依依望着云济,眸中似有电闪雷鸣,显是怨他对泥神张太过客气。她愤愤向前虚踢一脚,好似在踢什么无形之物。云济扭头往地上一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她的影子踹了一脚,不由哭笑不得。
  迎客小厮堪堪赶到,告知坊主弥心先生正在悟道室等他们。
  安济坊有一座保和院,位处钟鼓楼西侧,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是为病患开辟的住宿之所;后院则一半是安济坊大善主的客房,一半是福道徒的卧房,又称作悟道室。福道徒一边修行,一边看护前院的病患。
  弥心的悟道室甚是简陋,一座床榻,一张案几,一架斗柜,两只蒲团。最为显眼的是一尊药王像,童颜鹤发,笑容可掬,左手持一卷医书,右手握一根木杖。
  塑像身长近乎一丈,占地比右侧的床榻还大。
  弥心身前的案几上没有茶盏,也没有书册,只放着一只灰色的瓷盆儿。盆里装满黑色沙土,沙中种着一株低矮小草,枝叶已经干枯。
  日光穿窗而入,照在那枯草上。弥心坐在暗影里,正参悟着他的道。
  一株枯草,一名修士,明暗交错,相对无言。
  云济双眸从药王像上扫过,又落在那株枯草上面,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待他回过神来,急忙躬身作揖:“弥心先生,弟子有礼了。”
  “不必多礼,老拙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弥心笑着指了指蒲团,示意他落座。狄依依见没有其他蒲团,撇了撇嘴,站在云济身后。
  “弥心先生,今日小生冒昧打扰,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哦?是谁?”
  “有一位名叫邱远的福道徒,自称曾是您门下高徒。”
  “邱远?”弥心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一丝惭愧神色,“他确实是老拙的门生,只是早在两三年前,已被逐出安济坊。莫不是……他又惹出甚乱子来?”
  “先生误会了。弟子不是来告状的,只是想打听打听,这邱远究竟是什么来路。他被逐出安济坊,又是因为什么?他还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连弥心也难免发蒙,只得从头说起:“邱远在安济坊修行时间不长。他本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为了讨口饭吃,自幼小偷小摸,难免人见人打,备受欺凌。后来他被一家戏班子收留,跟着那戏班的班主学了身鬼手功夫,还精通缩骨之术。当时他只有十来岁,身材瘦小,加上会缩骨,着实耍得几手好把戏。”
  “先生,收留他的那个戏班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什么园?他那班主人称鬼手儿,手上的功夫十分了得,耍的傀儡戏尤为一绝。戏班子里还有几个小娃儿,也各有各的本事。”
  “莫不是云机园?”狄依依脱口而出。她不禁和云济相视一眼,眸中尽是惊奇。
  “你们也知道那戏班吗?”弥心诧然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老拙初见邱远时,他已有十四岁,个头只有十一二岁孩子大小。当时他恶习难改,偷了客人东西。班主为平众怒,当场拿出斧头,要砍去他一只手。老拙一心向善,怎能忍心见此惨剧?于是出手制止,将他保了下来。”
  狄依依拍手道:“原来如此!弥心先生修为高深,既化解了众宾客的戾气,又感化了恶习不改的小乞儿。”
  弥心苦笑道:“那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老拙如何能在群情激愤时,熄了众宾客的怒火?老拙能将那孩子救出来,仰仗的可不是道术神通,也不是辩才通神,而是手中的银钱。”
  “佛祖也好,道尊也罢,论教化众生的手段,绝不会以法器分高低。灌顶醍醐可渡人,两手铜臭也可渡人。”云济双手合十,由衷赞叹了一句。
  狄依依咳嗽一声,心中暗笑:“这个三杯倒,马屁拍得也太溜了。”
  “云教授说笑啦!当时老拙还不在安济坊修行,而是刚刚散尽家财,分给无家可归的贫苦之人,自己背着箱笼游历天下,四处行医。救了那孩子之后,不忍他颠沛流离,只得带他到安济坊挂单。老拙二十多年前,曾蒙上一任坊主吴医仙传授医术,只是老拙醉心功名,不愿修行他宣扬的福道。老拙带邱远到安济坊后,吴医仙再度劝老拙修行福道,老拙才正式拜入他门下,同时收了邱远那孩子为徒。
  “匆匆四年过去,他竟然长得比春笋还快。十八岁时,他已经身高八尺,不论走到哪里,都如鹤立鸡群。只是这孩子生来孤僻,反而以自己身材高大为耻,每次出门,总是施展缩骨术,把身子缩矮半尺,和常人仿佛才好。”
  “他能把身子缩到常人大小?”云济眸子里精光一闪,“那么……他又是犯了何事,被逐出安济坊?”
  “他第一次犯事,是在……熙宁二年。先师吴医仙终于勘破迷障,踏破铁鞋,走穿不朽大道,证道成圣……”
  狄依依不解道:“成圣?怎么个成圣法?”
  “别胡说!”云济急忙瞪了她一眼,面色甚是尴尬,向弥心歉然一笑。
  弥心浑不介意,淡然笑道:“福道修行和佛家、道家均有不同。佛家曰‘顿悟成佛’,道家曰‘飞升成仙’,咱们福道修行讲的是‘证道成圣’。和佛、道两家不同,福道不拘泥于固定的偶像,凡是奉献自我、解救众生苦难的贤者,都是福道徒的前辈、偶像。”
  云济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先贤堂什么神像都造,佛教的菩萨、道家的真君、历代的神医,你们都塑成像来拜。”
  狄依依诧然问道:“吴医仙证道成圣,难道是说他……”
  “没错,先师证道成圣后,肉身不腐,毛发无损——这是修行福道有成,脱胎换骨,神魂化作万道神光,踏着大道登天去了。”
  云济顿时恍然:“早听闻安济坊出过大圣,法体经久不烂,宛如在世之时。原来其中一位便是吴医仙,小生实是失敬。”
  弥心摆了摆手:“先师成圣后,将安济坊的重担交到老拙肩头。老拙修为浅薄,只能勉为其难担起重任。由于整日俗务缠身,难免忽略了教导徒弟修行。直到有一日夜里,老拙见先贤堂内亮着微光,就带两个门徒持灯去查看。谁料会看见一副做梦都想不到的景象,险些没将老拙气死过去——原来那孽徒正拿着锥子和尖刀,在刮先师的圣体遗蜕!”
  “啊!”狄依依听得入神,忍不住叫出声来。
  云济也是瞠目结舌:“据说,贵坊两位得道祖师,都供奉在先贤堂?”
  弥心回忆起昔年旧事,依旧满面痛心,点头道:“两尊圣体遗蜕,其一是福道开山祖师所留,其二是先师吴医仙所留。这孽徒当时竟手持尖刀,刺入先师遗蜕的胸口!老拙惊得大吼一声,呵斥他丢掉刀刃。可先师遗蜕的胸口,已经被他用刀挖去一块肉。”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云济只觉匪夷所思。
  “世间总有一些痴狂之人,也不知是生性本恶,还是犯了迷障。那孽徒学了不少医理,若他靠医术去治病救人,也是功德一件。可这孽徒偏偏鬼迷心窍,痴迷于各种奇诡的秘方和禁药。那日我怒不可遏,质问他为何对祖师圣体不敬,他竟然说……竟然说……”
  “他说什么?”
  “他说他十分好奇,如果先师是真的证道成圣,才使得肉身不朽,那他这大圣法体没准便是灵丹妙药,不知吃一口会有何变化,能否让病死者起死回生,能否令老朽者延年益寿,能否令残废者断臂重生……唉,罪过罪过!”
  狄依依听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好家伙,真是太邪门了,竟然连祖师的肉都想吃!”
  “损坏大圣法体,实属欺师灭祖,倘若以此罪论处,邱远难逃一死。那次老拙虽然生气,只当那孽徒修习医术钻了牛角尖,这才迷了心窍,做出这等耸人听闻的事情来。老拙心中不忍,没将那孽徒的罪行公之于众,只是说与几位弥字辈的师兄弟知晓,并将那孽徒责罚一顿,让他面壁半年,忏悔己过。
  “可惜的是,这次处罚并未让那孽徒改邪归正。他面壁半年后出来,表面上诚心改过,背地里变本加厉。他借着帮求医者看病的机会,暗自研制秘方,直到……直到两年多前,本坊又发生一件丑事,使得那孽徒的恶行终于暴露出来。”
  狄依依好奇心起,张嘴便问:“什么丑事?什么恶行?”
  云济没想到她这般口无遮拦,当面问别人坊里的丑事,不由甚是尴尬。
  弥心坦然道:“说来惭愧,安济坊这些年来,在民间倒是颇有些名气。上门寻医求子的病患很多,那孽徒私下给人卖求子、保胎之药。直到熙宁五年夏天,接连有两户人家找上门来,说是自家妇人吃了孽徒给的药,生出的孩子天生唇裂。老拙当时勃然大怒,按照修行戒律,将他杖责一顿,逐出安济坊。
  “当时老拙对那两对夫妇好生抱歉,精心为他家孩子治疗,并赔偿他们足够银钱。好不容易把这乱子料理清楚,又有百姓找上门来,也是孩子畸形的事。原来被孽徒哄骗的夫妻,竟远不止那两对!找上门来的父母越来越多,到后来畸形儿竟有十七个!唇裂的只是小问题,还有五根手指长在一起的、两条腿一长一短的、男孩天生去了势的、女孩生来便四乳的……实在触目惊心。”
  说到此处,弥心惭愧不安道:“罪过罪过!老拙疏于管教,没想到这孽徒不思悔改,竟犯下这等滔天罪孽!老拙身为他的传道师父,实在愧对历代祖师,愧对那些受苦百姓。那孽徒犯下此案,老拙怎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按理说弟子既然已被逐出师门,一身罪孽便和安济坊再无关系,但此事影响实在恶劣,老拙只能破了这规矩,派遣弟子四处找寻,将那孽徒捉了回来。准备择日召集福道门徒,请来受害百姓,当众处罚于他。谁知……谁知就在当夜,这孽徒竟然打伤看守人,越狱而逃!
  “这孽徒逃出本坊之后,老拙又派人追捕,却徒劳无功。他就此成了安济坊第一大害,老拙几次三番想要清理门户,却总是被他逃走。就在数月之前,老拙打听到这孽徒的踪迹,亲自动身去追。顺着蛛丝马迹,才发现这孽徒愈发猖狂,已将主意打到京畿路出了名的巨富身上。老拙听闻他去过陈留高家,就赶去探查情况,正好碰上你们两位。”
  云济问道:“依先生所说,高士毅受他儿子的算计,被貔貅刑缠身,可是邱远唆使的?”
  弥心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老拙也不敢断言,不过那孽徒痴迷各种秘方禁药,总爱摆弄奇技淫巧之物。貔貅刑的症状十分诡异,虽无法断定是他的手笔,但他既然参与了进来,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云济点了点头,长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多谢弥心先生,小生今日获益匪浅,待日后有闲暇,再来跟先生请教。”
  云、狄二人出得安济坊,狄依依问道:“三杯倒,邱远恶行累累,这等丧心病狂。弥心先生一直在追查他,想要清理门户,咱们既然知道他就藏在胡安国家里,为何不告诉弥心先生?”
  “邱远只怕还跟灯魁案、延丰仓案有莫大关系,我不想横生枝节。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邱远先是想要吃祖师胸口的肉,又是给孕妇吃秘方禁药,如此怙恶不悛,弥心先生为何不报官?”
  “这……他们都是修行之人,自有门规管束?”
  云济默然不语,不置可否。
  对他突然的沉默,狄依依已经见怪不怪:“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找童贯,看一看郭闻志的头颅。”
  “头颅?死人头有甚好看的?”
  “你还记得咱们在那艘千石船上,曾看到的那具无头尸吗?脖颈处刀痕平整,衣服上却无血迹溅射的痕迹,这说明什么?”
  狄依依骑在马上,想着当日发现无头尸体时的场景——刀痕平整,说明是被一刀断首,出手的要么是经年老手,要么是天生神力;衣服上没有血迹溅射,说明脑袋是死后被割下来的,否则断首时必然颈血狂喷,衣服不可能半点血迹都没沾到。
  云济提醒她道:“那无头尸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脑袋又是死后才被割下来的,且并无中毒迹象。那么他是怎么死的?致命伤又在哪里?”
  “你是说……致命伤在头上?”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那日郭闻志的头颅飞上宣德门城楼后,被童贯接住带走,连开封府的人都不曾仔细看过。云、狄二人直奔皇城司寻人,由于这日童贯在宫中当值,到太阳快落山时,云、狄二人才等到他回来。
  童贯听他说明来意,当即将封存好的头颅找出来,带到开封府后,和那无头尸体一对,果然严丝合缝。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仵作道:“已经验过了,头顶破有一孔,是被锐物撞击而死。”
  云济仔细端详,那头颅头顶的头发已被仵作刮掉一大片,果然可见一个锥形破口,破口周边的头骨已经碎裂。他诧然问道:“老先生,你可曾见过这种形状的兵器?”
  老仵作慌忙道:“据小老儿所知,有人会将攘子做成这等形状,便于放血。只是……攘子不是用来戳人的脑袋的。”
  狄依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攘子是用来攘肚子的,怎会用来戳人头顶?骨朵倒是可以用来砸脑袋,但骨朵我见得多了,不曾见过这个形状的。”
  闭上双目,诸多画面在云济心头不停闪过。许久后,他突然睁开眼:“走,咱们还得去再看看那艘千石船。”
  夕阳西坠,余晖未尽,他们寻到了那艘千石船。船体躺在冰凉河水的怀抱里,前有一杆“丰”字旗,后有六只船橹,中间拱形的船舱前,斜斜杵着一杆人字桅。
  人字桅最大的用处是配合拉纤,需要直立起来时,拉纤节省人力;船要钻过拱桥时,则可转动放倒,以保障安全。
  “这桅杆有甚好看?”狄依依见云济昂着头怔怔出神,在他肩头拍了一把。
  云济伸手指着那桅杆顶部——人字桅两臂交汇铆接处,有一只形状怪异的铆钉,将两臂固定在中间的桅顶上。铆钉一端是铁质圆环,环上系着一根纤绳,另一端穿透桅杆,裸露出来的部分甚是尖锐,竟是锥状。
  “铆钉的形状甚是眼熟,难道……”
  “没错,看来这便是那凶器了。”
  “怎么会?有人会将这长钉取下来杀人吗?”狄依依昂着头,看到那铆钉的锥尖上,果然隐隐有干涸的血迹。
  “这锥状铆钉上有锈迹,可见未被取下过。”云济缓缓摇头,苦笑道,“先前我曾断定,这艘船绝非凶手杀人之处,看来是我弄错了。”
  狄依依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你说那铆钉是凶器,却又说它不曾被取下来过,那凶手是如何杀人的呢?”
  云济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自言自语道:“凶手果然是邱远,只是……他的帮凶又是谁呢,那个行事古怪的乞丐吗?”
  “邱远?你凭什么说凶手是邱远,就凭那颗铆钉?”
  “郭闻志致命伤在头顶,是受到这颗铆钉重击而死。应是这人字桅突然倒下时,正好砸中郭闻志的头顶。而且这一砸势大力沉,竟将他生生砸死,可见桅杆被放倒的速度极快。”
  “然后呢?怎么就证明凶手是邱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