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42节
作者:记无忌      更新:2025-10-13 10:10      字数:6653
  疙瘩巷的居民大多家贫如洗,既无存粮,又无钱买米,度日十分艰难。
  云济看在眼里,想到儿时食不果腹的那段时光,顿时心有戚戚。他散尽身上闲钱,分给巷子里的孩童,然后来到一间老屋,正准备取钥匙,却见屋内亮着灯盏。
  他推门而入,屋内仅有一只火炉,一张竹几,两只木墩。郑侠坐在几边,就着旁边灯光,正在一本书册上写字。
  这座老屋本是一位老瓦匠的居所,他无儿无女,又患了重病,只能卖房看病。云、郑两人怜他无家可归,就将房子买下,借给他居住。后来,老瓦匠的病终究没有看好,但好歹死在自己的屋子里。老瓦匠死后,这间屋就成了云、郑两人的据点,存储些行善所用的财物。
  郑侠见到云济,叹了口气:“我来的时候,上次在老屋存的粮食,不知被谁偷走了。你来得正好,我算得头都大了。”
  原来郑侠正在算账,这老屋被当作仓库使用,两人时不时会往这里带些财物,留有一本账册记录,记录收入支出。
  云济关门进屋,掀开案几下一块方砖,里面放有两只蜜罐,罐子上落满灰尘。这是他年前所藏,不曾被贼人发现。云济打开一只蜜罐,煮了一锅甜水,一边和郑侠对饮,一边拿过账本,迅速过了一遍。
  这账本上,还记着疙瘩巷各家各户的人口和家境情况。云济对账一算,疙瘩巷的人家就算最富裕的,也挺不过半个月,而家境差些的,恐怕已经断粮了。
  两人平日里不曾少行善事,但面对整条疙瘩巷的困境,以他们的财力也是无济于事,对整座东京城,更是无能为力。两人交谈许久,都觉东京城危在旦夕,如同被困在监牢中的死囚,只等着引颈受戮。
  又喝一碗甜水,云济叹息道:“朝廷必然已从没有受灾的几路调粮,但运到东京,也需一月有余。京中百姓只能撑半个月,这也是为什么,官家要家师半个月内寻回粮食。”
  郑侠眯瞪着眼睛,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好困,我怎么有点恶心?”
  “困?恶心?”云济一个机灵,他猛然起身,谁知却四肢酸软,身子一个踉跄,趴在了案几上。
  郑侠被晃动的案几一撞,竟坐不稳,往后倾倒过去,“哇”的一声,将腹中酸水呕了出来。
  “糟糕,中毒了!”云济叫道。
  郑侠头脑迷糊,听云济这般说,这才惊醒过来。他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头脑清明了些,望向火炉上正在烹煮的甜水。
  这甜水中加的是蜜,蜜罐的盖子上还有灰尘,少说一个月不曾有人动过。而水是郑侠打来的,他下午时就已喝过。云济心念电转:“不是甜水,是炭毒32!”
  “炭毒?”郑侠奋力起身,强撑着来到门边,想要推开门户。谁知他一推之下,木门只微微一晃,不能打开,从门缝一看,门外竟被上了把锁。
  云济勉力来到窗边,发现窗户也是一样,被人从外面锁死了。这老屋破旧,所谓窗户,也只是一块木板,不是窗纸窗格,一经上锁,便无法透光,更谈不上弄破窗纸透气。
  若是平日,以这老屋的木门木窗,即便上了锁,也能强行撞开。但此时云、郑两人筋骨酸软,浑身无力,根本奈何不了。
  郑侠心头一凉,脚下酸软,整个人瘫倒在地:“门窗被锁,是有人要……要害咱们。”
  云济有气无力道:“这老屋炉子是连着烟囱的,定是贼……贼人把烟囱堵了,炭毒散……散不出去,咱们谈话入了神,一时没有发现。”
  东京地处北方,一到冬日,千家万户都要烧炭,但疙瘩巷这地方,少有人买得起。东京城每年冻死百姓不下数十人,疙瘩巷尤其多。郑侠自然买得起炭,只是他把钱拿去周济百姓,不舍得买好炭,屋内烧的是劣炭。但劣炭烟大,且易出炭毒。屋顶置有烟囱,平日里窗户也不曾全关,就是为了防炭毒,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救命,救命!”郑侠嘶声大呼,然而他心慌气短,说句话都连连喘气,发出声音比鸡鸭大不了多少,即便传出屋外,也没人能够听闻。
  “怎么办?难道咱……咱们要命丧于此?”郑侠一时陷入绝望。
  云济只觉昏昏沉沉,心头的不甘却如烈火般燃起。他踉踉跄跄走到炉边,用长钳夹出一枚烧红的炭。
  “知白……你做什么?”
  云济咬牙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置……置之死地?”
  却见云济咬紧牙关,用尽浑身力气,将正在燃烧的火炭向房顶掷出,火炭落入裸露的椽子间,顿时将屋顶点着。郑侠脸色一变,此时烟毒未解,屋子又被点着,岂不是要被活活烧死在屋里?
  云济扔出火炭,已经耗尽全身之力,一下瘫倒在地,心中默默道:“此地是义父治下,现在只能赌他的铺兵训练有素,能够及时发现火情了。”
  没过多久,百丈之外,望火楼上,监视火情的铺兵就发现了屋顶的火光,急忙敲锣示警。附近军巡铺收到警讯,潜火兵穿戴了防虞器具,匆匆冲入疙瘩巷中。
  潜火队出动虽快,但火势起得也极迅捷。这破屋本是竹木所建,很快小火变大火,整座屋子都燃了起来。疙瘩巷屋舍相连,顶檐搭接,只要火起一家,很容易烧及全巷。所以一见发了火灾,左邻右舍都心惊胆战,担心殃及池鱼,人人不敢懈怠,纷纷协助救火。一时间呼救声、哭喊声、呵斥声贯耳而来。
  火起之后,云济扑倒水桶,将自己和郑侠身上的衣衫浸湿,以避免被烧伤。过不多久,潜火队赶到,云、郑两人急忙发声呼救。只听见潜火兵吆喝着拆屋浇水,却不见他们来破屋救人。
  郑侠喘着粗气:“难……难道还是我……我们声音太小……他们听……听不见?”
  云济一转念道:“喊……喊官名。”然后拼尽全力,对窗外大喊:“我是云济!王巡使的……儿子。王旭!王……王巡使!”
  郑侠也急忙自报家门:“里面是……安上门门监……郑侠!”
  疙瘩巷居住的都是“贱民”,潜火队还在半路上时,队正就已下令,第一要务是隔离火源,免得殃及全街,死个把“贱民”,他倒不是十分在乎。因此,潜火兵并没有第一时间破屋救人。直到他们隐约听见里面在唤左军巡使的名讳,队正再拉邻居一问,确认了确实有官人在屋内,脸色顿时一变:“快,快救人!”
  潜火兵顿时奋不顾身,不顾火情破门而入,冒着浓烟将两人拖出。
  队正曾在左军巡院当过职,见过云济,认出他是左军巡使的义子,顿时大吃一惊,正要让人去寻大夫,忽听得一个女子惊叫:“三杯倒,你怎么了?”
  狄依依在脚店坐下后,要了一碟小菜,一壶牛屎酒。
  随着粮价暴涨,菜价、酒价也翻了一倍,且改成了先付账,后用饭。狄依依付过酒钱,先斟了一碗,见酒色黑沉,牛屎一般,却掩不住浓郁酒香。她端起碗一口喝下,不仅唇齿留香,入腹更觉暖而不辣,甚觉舒坦。
  依照大宋榷酒法,东京只有七十二家正店有酿酒权,其他脚店只能从正店买酒。狄依依吃遍了东京各大酒家,却不曾吃过这样的酒,难道这脚店竟敢卖私酿不成?
  一问才知,敢情这酒并不算私酿,而是用正店大量售卖的茅柴酒,加入几样配料后,经过蒸煮存入酒缸,再用牛屎密封数月,待二次发酵后酿得,故而叫作牛屎酒。
  酒足饭饱,狄依依浑身舒爽,可心痒难搔,想要这牛屎酒的秘方。然而酒方乃是酒家立身之本,岂能轻易告知?狄依依不断加价,跟老板磨了许久,也没得他答应。她郁郁走出脚店,刚一抬头,就看见远处有火光闪动。
  “那里是……疙瘩巷?”狄依依没来由心头一跳,鬼使神差般往疙瘩巷赶去。
  到了着火处,正好见潜火兵拖了云济和郑侠两人出来。狄依依心头一慌,扑至云济身前,却见他脸上沾灰,全身湿透,浑身在打冷战。虽侥幸被救出,却十分虚弱。
  狄依依不由分说,扯下云济身上湿衣,将自己的皮氅解下,裹住他的身躯。云济虽然惧怕接触女子,但他浑身无力,根本抗拒不得。
  队正正要上前帮忙,却见她将云济横抱而起。眼见得一个窈窕少女,抱着身高马大的男子往巷尾狂奔,一众潜火兵惊得目瞪口呆。
  可怜郑侠就躺在云济身边,不仅狄依依眼里只有云济,连队正都将他忘了。愣了许久,队正才想起还有一人,急忙派人送去医馆。队正顾不上处理此间杂事,留了其他潜火兵善后,匆匆奔赴左军巡院报信。
  一介小小队正,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吏员,左军巡使这等大人物,他连搭话的资格都没有。今日救了左军巡使的义子,实是天大的机缘,队正一路狂奔,疙瘩巷的火已熄灭,他心中的火却熊熊烧了起来。
  狄依依虽然武功高绝,但并非以力气见长,抱着人奔跑并不轻松。而且云济虽瘦,但身高体长,她跑出疙瘩巷时,已经满身是汗。
  她面上泪水迎风而下,心中无比自责:“狄依依你个死酒鬼,怎么一见酒就昏了头?枉你自恃拳脚高明,连三杯倒都保护不了,本领再高有什么用?你倒是没有负天下酒,可若他有个闪失,可就真成天下酒负你了!”
  “三杯倒,醒醒!不要睡……不要睡!”狄依依抱着云济跑了三里多路,一边喘气,一边呼喊,不敢有丝毫停歇。终于到了道生医馆,却见云济已经昏了过去。也不知是因炭毒,还是在狄依依怀里被吓晕的。
  这道生医馆是翰林医官李道长所开,李道长年轻时是狄青帐下军医,和狄家交情极深,一直被狄依依等人视为自家长辈。幸得这日李道长就在医馆,给云济把过脉,说他中毒不深。先施针灸,再入汤药,过不多久,云济就醒了过来。
  “怎么样,头疼吗?恶心吗?身上难受吗?”狄依依急忙扑到床边。
  云济刚一醒来,就见一张绝美的面庞贴近过来,红肿的双眸满含关切,额前发丝散落下来,从他鼻尖撩过。云济打了个喷嚏,一时心头狂跳:“九娘,你……你快离远些!”
  狄依依无奈,只得退开到三尺之外。
  旁边的李道长不知云济的怪毛病,他年过七旬,脾气却不减当年,顿时火冒三丈:“臭小子,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待狄家女儿?”
  云济被当面呵斥,却无法辩驳,只得苦笑赔罪。狄依依急忙替他解释,又向云济介绍了李道长:“李叔公是我家中长辈,医术十分高明。那种能遮瑕的铅华泥,就是他给我的方子,只不过被我另作他用了。”
  几人正说着话,一伙人突然闯了进来,当头的正是王旭。
  “济儿,济儿!”王旭在门外已急得大声叫嚷,进门看到云济躺在床上,快步来到旁边,上上下下端详着,“济儿,可真吓死义父了!你怎么样,可头疼吗?恶心吗?身上难受吗?”
  这话跟方才狄依依问的几乎一样,云济还没说话,李道长冷着脸道:“什么狗屁官儿,一来就大呼小叫,是要羞辱老夫吗?在老夫的医馆里,他能有什么事?”
  王旭经这老儿一骂,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浸淫官场十多年,十分圆滑老道,这医馆是翰林医官所开,若是往日,他绝不会如此冒失,风风火火闯进来寻人。李道长虽无实权,但王旭向来不轻易得罪公家人,吃他这一通骂,也不辩驳,急忙作揖致歉:“是王某口不择言,李侍医莫要生气。”
  “哼!”李道长拄着拐杖,甩手而去。
  狄依依是个直性子,比起李道长却是小巫见大巫,还不得不替他解释了一句:“王巡使莫要介怀,李叔公双目不能视物,看不见你行礼,并非视而不见。”
  他竟是个盲人?王旭暗暗惊奇。
  “义父,郑介夫呢?他可还好?”云济服药后头脑已经清明,第一个挂念的便是郑侠。
  跟在王旭身边的潜火队队正道:“回云教授,小人已经派人送郑官人去看病了,只不过并非来道生医馆,而是寻了其他大夫。”
  云济松了口气,王旭却是脸色一正道:“还记得关心旁人?你这次险些送了性命,可知是怎么回事?”
  “我们这是着了道儿。”
  王旭已经从队正口中得知当时的情况,厉声道:“门被锁,窗被封,烟囱被堵,这是要取你俩的性命!而且下手者十分猖狂,这股子杀意几乎毫不掩饰。”
  云济蹙眉思索:“今日去了一趟安济坊,回来破了郭闻志断头案,结果晚上就遭人暗算……想必是戳到了某些人的痛处。疙瘩巷龙蛇混杂,房屋经过焚烧,所遗线索不多,倒不好追查是什么人做的恶。何况,堵我门窗的最多只是毛贼,跟幕后之人还差了千八百里……”
  “啪!”
  见他中毒之后,竟还在思索案情,王旭怒火腾起,甩手就是一记耳光:“兔崽子,老子说的话,全当耳旁风吗?”
  这一耳光打下去,云济脸上顿时留下五根指头印,一旁的狄依依都惊呆了。
  自收了云济作义子,王旭少有疾言厉色,更不曾打过他。云济吃了这一耳光,顿时蒙了,怔怔望着王旭。
  王旭一巴掌下去,心中立即后悔,眼见云济脸颊肿了起来,不由长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这案子牵扯太大,我不让你掺和,本是……也罢,我给你看样东西。”转头吩咐了身边皂吏,去左军巡院取东西。
  过不多久,皂吏赶回,将一个陈旧木箱交给王旭。王旭屏退左右,这才打开木箱,箱内放着一件残破的火背心。
  王旭伸手在火背心上轻轻抚过,沉声道:“这是我最后一件火背心,也是当年失陷在火场时所穿。我和云深兄萍水相逢,那日他拼死将我从火场救出后,我俩命运交错,各有际遇。云深兄因送丢了马递,落得个刺配边州的判决,又因伤病迁延,中途不幸离世。而我王某人却因祸得福,不仅从火场捡回一条性命,更因功得了拔擢,先升厢巡检,再迁军巡使。虽谈不上平步青云,也算得是官途坦荡。每每念及当年之事,总觉愧对云深兄,欠你们父子甚多。”
  他睹物生情,话语中的自责情深意切。云济也觉嗓子发涩,宽解他道:“义父何须如此?爹爹临死前曾留言,火场救人一事他没有半分后悔。再者爹爹当年救人时不曾留名,多亏了义父情深义重,不惜辗转多地打听爹爹下落,费了三年功夫,在慈幼院寻到济儿,抚养济儿成人——这等用心良苦,济儿岂有不知?”
  “可我还是迟了,救不了云深兄不说,还连累你害了这一身毛病,也不知能否治好。若不能看你娶妻生子,我真无颜再见……”
  云济打断他道:“此事半点儿怪不得义父,无须再提。”
  听着他们父子对话,狄依依若有所思。
  “当年之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受到拔擢也好,云深兄被刺配边州也罢,都并非那么简单。”
  云、狄二人对视一眼,云济尤其震惊:“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谈不上隐情,只是有两件事,本想带到棺材里去,但如今风雨欲来,也该让你知道。”王旭将火背心从箱子中取出,道出一桩让云济百感交集的往事。
  王旭当时已是厢公事所的厢典,虽然穿了火背心,披了防虞蓑衣,也是负责指挥潜火队灭火,又怎会单独失陷在火场?
  这桩古怪云济实已想到,但王旭既不说,他也从不多问。实则是当年那酒楼已被烧得七七八八,王旭便命潜火队去另一头救火。忽有一位贵人召他,说是方才在酒楼用饭,听闻楼下走水,急切间跟着人群跑出,惊魂未定之下,竟不知把儿子丢到何处去了,刚刚才记起来。
  这位贵人身份非同小可,王旭一听之下也是火急火燎,问了他儿子小名和衣着,急忙抢入酒楼去寻人。此时酒楼还烧着,被潜火队晾在闲处等它自灭,王旭上下寻了许久,人没寻到,却寻了只猫。再看猫儿脖子上挂着的银铃坠儿,跟贵人所述一模一样,王旭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贵人叫他去火场里寻的,就是这只被当作宝贝儿子的狸猫。
  王旭一肚子憋屈,把猫裹在防虞蓑衣里,强忍着滚滚烟气往外冲。谁知横祸陡生,房梁倒塌下来,把他下半身压得动弹不得。王旭口呼救命,心里头却已绝望,他本是潜火兵出身,早有葬身火场的觉悟,只是为了只猫儿搭上这条命,就算天灵盖砸地钻进阎王爷的地盘,也实在没脸见祖宗。
  就在他心窝子里翻滚着怨和悔的时候,云深从天而降,把他救了出去。
  后来他因炭毒昏迷,醒来时已不见救命恩人踪影,倒是那只猫儿也捡回一条命。贵人知道他为了救猫险些搭上性命,便出手扶了他一把。三个月后王旭养好伤,邻厢的厢巡检出缺,王旭莫名其妙就顶上了。隔了好几日,他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敢情贵人家的猫儿逮不了老鼠,却能逮官缺。
  王旭顶了这缺之后,他浑家厢主夫人做得惬意,三天两头感慨自家男人因祸得福,全家跟着时来运转。王旭本是又惶恐又庆幸,可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恩人的名姓,知道云深因救人获罪后,顿时如被冷水浇头,原本的得意消散得干干净净。
  云济从不知王旭当日陷入火场,还有这许多隐情。见他满怀愧疚,云济急忙宽慰道:“义父您本意并非攀附权贵,这官位虽来得侥幸,总比尸位素餐之辈强得多。”
  王旭苦笑,望着云济的双眸中,平增了几分怜惜:“济儿,这第一桩虽然难以宣之以口,却只是义父自己的丑事。真正凶险难测的,却是第二桩。义父藏在心中多年,每每想到,都觉心惊胆寒。”
  见他表情庄重,云济莫名觉得不安,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盯着王旭的面庞。
  “济儿,你可知我当年,为何没有及时找到云深兄,直到他被流放出京城,才去寻吗?”
  云济道:“当时义父自己也被烧伤,又不知我爹的身份,寻到他自然要费一番功夫。”
  王旭摇了摇头:“不止如此,当年我根本想不到,云深兄会因丢失马递而获罪。因为我在昏迷前,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