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56节
作者:记无忌      更新:2025-10-13 10:10      字数:6519
  “你且平身。”赵顼伸手虚抬,吴成化顺势起身,双目灼灼地看着云济。
  “官家!罪臣也有事秉奏!”刘轶本已匍匐在地,这时也高声叫嚷起来,“延丰仓账册作假一事,臣确实罪不可赦。但云教授指责臣和粮商串通,私收伪钞……臣以项上头颅为誓,绝无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延丰仓夺粮案、郭闻志账本案,云济有理有据,刘轶几乎被彻底击溃。但私造盐钞的罪名一旦落实,和前两件案子串联起来,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只怕还要祸及三族。刘轶眼见高士毅和吴成化扭转局势,也紧随其后,反戈一击。
  枢密副使吴充冷冷道:“私造盐钞,非同小可,岂能妄加猜测?这婢女和寿光侯本就有纠葛,她的证词不足为信!”
  蔡确也随后开口:“云教授,要想弹劾大臣,需有凭有据,不可肆意攻讦。”众人目光齐齐向云济看去,高士毅、吴成化、刘轶等人虎视眈眈。却见这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朗声道:“我既敢在官家面前下此定论,这案子自然铁证如山。”
  “铁证如山?”高士毅道,“只有一介婢女为人证,算得什么铁证如山?”
  “物证当然也有。”
  吴成化和高士毅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眸中深藏的疑惧之色,云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真的拿到了什么铁证?
  眼见所有目光都聚拢到自己身上,等着自己掏出什么证物来。云济不由哑然失笑:“物证不在我这里,我已经托雪柳姑娘带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神色怪异,雪柳两手空空,她带来的证物又在哪里?
  “官家,奴……奴失礼啦!”雪柳凄然一笑,将一只纤纤素手伸到鬓角,轻轻解下黑色面纱,露出另外一半脸来。
  天地肃杀,猎猎北风吹过树梢,轻轻撞击着夕阳下的铜钟,阵阵寒意被击成碎片,如碎琼乱玉般的飞雪,翩然洒向安济坊的每一个角落。
  赵顼冷哼一声,声音低沉,但听在高士毅等人耳中,却仿佛从天而降的惊雷。
  王安石、王韶、吴充等重臣一个个面无表情,眸中还是不住流露出一丝震惊。大貂珰石得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距离最近的重臣如同受到了传染,一个接一个干咽着。
  外圈的群臣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一个个面色茫然,想问却不敢问。
  高士毅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吴成化如受五雷轰顶,面色如土,双唇紫青。刘轶惨然一笑,转头看向云济,就仿佛看到了鬼魅,又是痛恨,又是恐惧。
  “原来证据一直在一名婢女的脸上。好!好!好!”邱远不顾自己被绑住了手脚,纵声狂笑。
  雪柳左边半张脸白嫩细腻,如娇花照水。右半边脸严重烫伤,脸颊上的疤痕形状规则,一圈祥云纹衬着茶、盐等流通货物,横排的文字款识赫然是“官盐发票”四字。
  近处的众人一眼认出,她脸上这块烫伤的疤痕,分明和前两年印发的盐钞一模一样!除此之外,雪柳额头上还有一个较小的疤痕。那是一方官印留下的,印文只能看清一半,依稀是“京师榷货”四个字。
  云济朗声道:“诸位都看到了吧?雪柳姑娘脸上的烫伤印记,正是盐钞钞版留下来的。她额头上这块小疤,是榷货务都盐场的朱记!”
  盐钞是以铜制钞版来印刷图案花纹的。为了防伪,另有多种密码花押,印制时朱墨间错,绝非寻常人能够伪造。除此之外,还要官府的铜官印加盖朱记,印文是“京师榷货务都盐场朱记”这几个字。
  云济接着道:“雪柳不慎听到寿光侯、吴提举等人密谋。寿光侯心虚之下,把铜钞版和铜官印推进了火盆。雪柳遭受一顿毒打后,又被推到火盆上,这铜钞版便印到了她的脸上……寿光侯,这即是铁证!”
  “不!不!怎么可能?”高士毅厉声尖叫道,“这是你伪造的!是你伪造的!”
  眼见他歇斯底里,云济摇头叹道:“寿光侯,雪柳姑娘脸上的疤痕是被你烫出来的,不仅皇城司知道得清清楚楚,在开封府都成了众口相传的笑话,你抵赖不了的!”
  高士毅失魂落魄道:“她被烫伤后,我见过她的脸,跟一地烂泥一样,看着就叫人恶心,根本看不到字!否则我岂会将她退给胡安国?”
  “是啊,她容貌一毁,立刻遭你厌恶,你甚至没想着请大夫为她治伤!她被退回胡家之后,胡安国却花了重金,请最好的大夫,调制最好的烫伤药。当然,想让这张脸恢复如初绝无可能,但烫伤还是好了许多。当伤势愈合,这些纹路便像烙印一般显现出来。”
  “好一个胡安国!”高士毅面孔扭曲,咬牙切齿地咒骂,“姓胡的害我!这厮天生反骨,我对他恩重如山,他却为这贱婢治伤,早想好了有一天算计老夫!”
  “你之所以敢将她退给胡安国,一是不怕她胡乱说话,二是因为胡安国也是那十四家粮商之一,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如此,他又怎会处心积虑去害你?”云济话头一转,反问道,“寿光侯,倘若你真不信雪柳脸上的伤疤会暴露真相,为何还要雇人取她头颅呢?”
  高士毅脸色一僵,又是苦涩又是不甘:“还不是胡安国那厮奸诈狠毒,托了人帮忙传话,说什么‘寿光侯府发生的事,雪柳再想忘却,她那张被烫伤的脸,都会替她记住’。还说‘请寿光侯看在雪柳的脸面上,帮胡家一把’。这话阴阳怪气,怎能不让人起疑?我虽不信,也总得确认一番吧?如今看来,这厮果然不安好心。”
  云济摇了摇头,继续道:“胡安国是没有根底的泥腿子出身,你身为外戚,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明白他的处世之道。雪柳根本不敢将当日听到的秘闻告诉别人,胡安国为她求医问药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的脸上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起初,他只是想和你拉关系,这点儿花费对他而言,只是行商的本钱而已。到后来,他先是发现雪柳已有身孕,又发现她脸上烙印的秘密,这才悄悄为自己留了后手。”
  “后手?哈哈!胡安国误我,胡安国误我!”
  云济和狄钟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感慨——当罪行败露时,这人最痛悔的不是自己不该犯法,而是责怪胡安国没将这“证据”销毁干净。
  “灯魁案是一桩人命官司,只要查出真凶,胡安国就能脱险。当时所有迹象都指向胡家,胡安国生怕官府拿他问罪,就想求助于你,又生怕你坐视不管。所以他有意将雪柳牵扯进来,好让你不得不出手帮他。可惜……你根本没想过替他洗冤,只打算先除掉雪柳,然后利用胡安国的家人,让他不敢吐露实情。”
  听完云济的话,赵顼看向高士毅等人,终于忍不住怒斥道:“利欲熏心,狗胆包天!”
  王安石拱手道:“官家,不如先将涉案之人下狱审问,着御史台、大理寺查办此案。”
  “可。”
  “且慢!”赵顼刚刚点头,云济却再度出声,“官家,这里面还有一桩案子!”
  “还有一桩案子?”
  “凡惊天密谋,知情人定是越少越好。伪造假账、盗窃存粮、私印盐钞……这样的滔天罪孽,一旦案发,便是毁家灭门的大祸,怎么会串联这么多粮行?”云济指了指高士毅,“寿光侯和胡安国只是其中的两家,已有这么多钩心斗角的事。那么这十四家商行之间,还会有多少龌龊之事?十四家粮行能将生意做到这么大,每一家背后肯定都牵涉达官显贵。这样的十四个蚂蚱,怎可能齐心协力往一个方向蹦?究竟谁有这样通天的能耐,能用一根绳将他们串起来?”
  第二十二章 新桃旧符
  云济一番话,将所有人都问得发愣。
  这等弥天大案,确实不宜太多人参与谋划。商贾之间相互扯后腿再寻常不过,高士毅和胡安国就是现成的例子。可这次竟有十四家粮行参与此事,倘若有一家是虚与委蛇的内鬼。内探虚实,外报官府,他们将尽皆死无葬身之地。
  王安石问道:“寿光侯,你们究竟是如何确保合作的?”
  高士毅喘着粗气,红着眼睛,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什么也没有回答。
  “相公,此事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要回到安济坊中来。”云济道,“下官曾经在寿光侯和胡安国家,各见到一尊塑像。这两尊塑像有三点相同,一是都有佛堂来专门安置,且佛堂中藏着密室。二是塑像腹内中空,能够藏人。三是塑像皆是从安济坊请回来的,由同一位工匠所造。”
  众人恍然间,想起那尊被邱远带回寺里的后土圣母像,神像腹中藏着仁阳伯家的宗女。邱远当众揭发安济坊拐卖女子,但砸碎了安济坊几乎所有的神像,也没有任何发现。
  云济继续道:“十多天前,我们在陈留高家破获珠宝被盗案。同时揭穿了高家大娘子被吓得一病不起,是因为在佛堂撞见了第二个雪柳。就种种迹象来看,那顶替雪柳身份的,正是安定郡王府被拐走的真珠郡主!”
  “可是……真珠郡主十多天前刚刚被人在东京城外发现,已经被送回王府了啊!”说话的是执掌皇城司的石得一。
  云济点头道:“没错,那都是狄九娘的功劳。她将安定郡王府丢了郡主的事情公之于众,高士毅眼见大事不妙,就将郡主送了回去。当然,他绝不敢直接将真珠送回王府,只能把她丢在东京城外,同时设法让开封府和皇城司能够及时发现她。”
  高士毅原本抵死顽抗的心思全然崩溃,对此没有丝毫辩驳。倒是石得一问了一句:“可是……根据真珠郡主所说,她只是被人牙子拐走,后来被一个富户买下。那富户得知她的身份后,惊骇欲绝,又悄悄将她送回了城外。”
  云济道:“郡主和仁阳伯家的宗女一样,被人下了药。现在神志不清,心智宛如六七岁孩童,你们得到的那番说辞,并非她的真实经历。郡主本也是个聪慧女子,当她神志清醒的时候,肯定想过种种办法自救,但终究没有成功。这帮匪徒必然用足了手段,威胁她,恐吓她,用药迷惑她的心神,用谎言摧残她的神志,让她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被送回来的郡主,已经如行尸走肉一般。”
  真珠是赵顼的堂侄女,赵顼听了这番话,满腔怒意直冲心头,沉声问道:“她是被寿光侯拐走的吗?”
  “她就是邱远所说的神胎女!”
  “神胎女?”
  “没错,神胎女就是那条串蚂蚱的绳子,是粮商及其背后权贵入伙的投名状。”云济点头道,“那十四家粮行,每一家都曾从安济坊请回一尊神像。弥心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弥心叹道:“云教授,邱远已经逼迫本坊将所有神像都砸了。大庭广众之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安济坊的神像没什么问题。”
  “不过是你们早有准备,以防万一罢了。”云济冷笑一声,“但有两件事,你只怕解释不了。”
  “什么事?”
  “第一,我曾让人查探寿光侯家大衙内高公洁的行踪,发现他二十日到了东京城,然后便进了安济坊。不日官家决定来安济坊举行雩祭,殿前司和开封府连夜封了安济坊,高公洁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么他现在人在何处?”
  弥心动了动嘴唇,一时说不出话。
  “第二,二十一日夜里,也就是杨昭‘证道成圣’的那一日。狄九娘来到贵坊打探情况,随后离奇失踪,她人在何处?”
  弥心面露惊奇神色,摇头道:“云教授记错了吧,鄙坊没人见过她,老拙也曾派人带你们找过了。”
  “若没人见过她,那日的天降惊雷又是从何处来的?”
  弥心脸色顿时一肃:“那雷……”
  云济从怀中掏出一枚“悄悄话”,一边把玩一边道:“这便是当日炸响的惊雷,它叫作‘悄悄话’',是我给狄九娘的防身之物。倘若遭遇危险,只需将它用力掷出,便可平地起惊雷,让方圆数里都听到她的‘悄悄话’。”
  说到这里,云济的声音中充满了惭愧和自责:“只恨我当时仅仅怀疑安济坊有问题,却没想到这里是狼窝虎穴。狄九娘向我呼救,可我远在十里之外,没有听到她的‘悄悄话’。”
  “‘悄悄话’?原来如此!”弥心长叹一声,“云教授,和你相比,老拙那徒儿邱远,真是白费了老拙一片苦心!老拙言传身教,耳提面命,也只教出一个只知小打小闹的蠢材。这蠢材费尽了心思,搞出貔貅刑来,居然只知道堵粮商的膑眼子,真是可悲可笑!”
  邱远听到这话,顿时怒不可遏,刚想破口大骂,就被身边的班直打了一巴掌。他咬牙切齿,对弥心怒目而视,眸中却闪过一丝不解和迷惘。
  弥心对邱远置之不理,反而目光灼灼地望着云济,脸上满是赞许神色:“老拙没想到……还有你这样一个大变数。你年纪轻轻,看人清晰透彻,做事老谋深算,胜过孽徒十倍,老拙着实佩服。既然你笃定安济坊中还有秘密,那你能寻到那秘密藏在何处吗?”
  蔡确斥骂道:“老贼,你杀害吴医仙、杨昭之事,自有大理寺和开封府彻查!不论安济坊还有什么秘密,只需将你坊内的福道门徒拿下一一盘问,迟早查得清清楚楚!”
  弥心对蔡确的话置若罔闻,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济,仿佛在等他回答。
  “若我所料不错,安济坊内定然还有密室,位置多半就在先贤堂和药园子附近。”云济躬身道,“官家,能否依臣所说,派人去药园附近勘察一番?”
  赵顼诧然问道:“你怎知其位置?”
  “第一,我曾在药园附近寻到‘悄悄话’的锦囊残片,狄九娘应是在那里遇险的。第二,我拜会过真珠郡主,她说话颠来倒去,神志都不太清楚。但王太妃念到《妙法莲华经·药王菩萨本事品》时,她却面露恐惧,惊声尖叫,仿佛碰到了什么可怖事物。”
  “《妙法莲华经》?这又有甚怪异处?”
  “安济坊药园里种植的药材十分珍贵,而且还有一个规矩,每日要为药园里的药材念经说法。”
  王安石道:“各地的名山古刹,为药材、果蔬、稻谷念经的为数不少,安济坊这规矩也不算太过稀奇。”
  “但那小药童所念的经文,正是《妙法莲华经·药王菩萨本事品》。所以我猜想真珠郡主曾在药园里遇到过什么恐怖之事,尽管后来神志混乱,对这段经文还记忆犹新。”
  众人面面相觑。赵顼沉声道:“走,咱们去看看!”
  此时天色昏暗,一队班直当先开路,内侍打起灯笼围在御驾前后。众人绕过先贤堂,转过一扇拱形小门,来到药园。
  初春时节,已有几种药材长出枝叶,尤其田垄旁,一根根尖尖的药材探出头,仿佛刚冒出土的竹笋。一湾碧水横陈在药园中间,倒映着天边晚霞。几座大小不同的水车错落有致,仿佛水池边尽忠职守的侍卫,守护着整片药园。
  最大的水车旁边,另有一座小水池,约莫两丈方圆,池水清澈如许。水底飘舞着柔嫩的水草,叶子下窄上宽,一丛挨着一丛,正是能够使人浑身麻痹的木鸡草。
  小药童恒鱼站在水车边,怔怔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皇城司和殿前司的人一起搜查,将整座先贤堂和药园几乎快翻过来了,却没有半点收获。弥心一个劲地摇头,脸上露出几分讥诮神色。
  天色渐黑,云济心忧狄依依的安危,终于忍不住问道:“弥心先生,狄九娘到底在哪里?此时弃恶从善,改过自新,尚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弥心看着他,闭目摇了摇头。
  晚霞散尽,天色归于黑暗。内侍点起一盏盏宫灯,将药园照得一片通亮。石得一在赵顼身旁道:“官家,天色已晚,夜冷霜寒,不如先摆驾回宫。奴先让人将安济坊的福道徒都押入大牢,改日再审……”
  “慢不得!”云济急道,“狄九娘失踪已有三四日,今日若找不出来,不知还会有什么变数。”
  石得一脸色一变,怒道:“放肆!”
  皇帝已经劳累了整整一日,且一直不曾用膳,加之夜间寒冷,若是受了寒,谁都担待不起。而且伴驾的群臣足有上千人,皇帝不回宫,群臣也只能在外面饿着肚子陪同。
  王安石念及天子的身体,叹道:“官家,摆驾回宫吧!”
  宰相的话分量自然是极重,云济满面黯然,咬牙跪倒在地:“官家,相公,此事耽误不得啊!”狄钟见状,也急忙随他拜倒。
  御史台的邓绾、蔡确相视一眼,正准备站出来呵责。却见赵顼摆了摆手,若有深意地看着云济:“卿悉知天文,算学通神,实在难得。永国公年齿尚小,待他大些,还要劳烦卿教他算学天文。”说罢抬起目光,在群臣面上缓缓扫过。
  赵顼长子和次子早夭,三子赵俊上元节后刚刚被封为永国公,赵顼对他寄予厚望,是未来帝王之选。其实赵俊不足一岁,远不到请老师的时候,且云济没有进士身份,也无资格为太子师,但赵顼还是突兀开口了。左近的大臣都知道皇帝虽然年轻,但权术极深,天威极重,绝非兴之所起,就轻易开口给永国公挑选老师。
  听到赵顼这话,沈括、王旭两人均是面露喜色。云济揭穿这等弥天大案,虽说立了大功,实则满朝树敌,即便有王旭担着责任,也免不了遭人嫉恨。延丰仓和十四家粮商背后,不知有多少权贵的身影,一个个必会将他视为肉中之刺。
  可有了九五之尊这一番话,云济便是未来的潜邸属官,意味他官职虽小,但皇帝会记着他。这等同于给了他一领护甲,今后他若发生什么意外,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云济无心关注自己的事,满心惦念着狄依依的安危:“谢官家垂爱,不过狄九娘陷于安济坊,已然耽误了三四日,若不能及时救出,只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