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悬疑录:貔貅刑 第57节
作者:记无忌      更新:2025-10-13 10:10      字数:6507
  话到此处,忽听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官人,您可是在找那位放出惊雷的小娘子?”
  众人齐刷刷转头望去,说话的是看守药园的小药童。
  云济眼睛一亮:“是!恒鱼小师父,你见过她?”
  小药童看了弥心一眼,不由露出一丝惧色。
  云济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正想宽慰两句,却见恒鱼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向那座小池。小池边架着一部水车,可以由人力推动。水车一端设有脚拐,两根方木呈十字形穿轴排列,上端各装有木拐。小药童双臂伏在一根横杆上,双脚依次踩动四只木拐,水车立马转动起来。
  “哗哗”水声响起,在一盏盏宫灯的照耀下,水池中的水不断被盛出,顺着沟渠流向四处的药田。
  云济顿时醒悟过来:“我来帮你!”急忙去踩池边的另一架水车,几名班直也前来帮忙。
  水车分两班运转,歇人不歇车。过不多久,水池中的水就被排出大半。池底的木鸡草没了支撑,软趴趴耷拉在池底。没了木鸡草的遮掩,池中赫然露出一扇门户来。
  “在这里!”狄钟欣喜若狂,也不管池底还有半尺来深的水,纵身跳了下去。
  “且慢!”云济急忙出声制止,却迟了一步。
  狄钟双脚踩在池底淤泥里,愕然回头:“怎么了?”他迈步往前走,发觉下肢逐渐发麻。刚走两步,两只脚已不听使唤,“扑通”一声栽倒在池子里。
  云济苦笑解释:“这种水草叫木鸡草,是上佳的麻药。”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木鸡草种在这池子里,是为一举两得,一来遮掩了密道洞口,二来可以守卫门户。纵然有人坠入池中,也立马被麻翻了,发现不了池中的秘密。
  内侍们将浑身麻痹的狄钟打捞上来,排尽池底的积水,这才看到有专门供人落脚的石阶。两名班直打头阵,先进了密道。云济早已迫不及待,提了一盏羊角灯紧随其后。
  “罢了!”弥心长呼一声,“既然已敲开这扇是非门,官家,相公,随老拙进来一观吧!”
  石得一道:“官家万金之躯,岂能涉险?这等地方,还是奴替官家去看看。”
  王安石也道:“不错,官家莫去!”
  当下内侍簇拥赵顼到罗汉殿中暂歇,群臣伴驾在侧,等待内侍和班直查探情况。不久,石得一遣人来报,说是密道连通了一座地下大殿,没有什么危险。但大殿中的情形,却不宜当众禀报。
  赵顼和几位宰辅商议一番,由宰相王安石替天子巡视,枢密副使吴充相陪。
  密道先向下,又折而向上,巧妙避过池水的浸淹。大约走了数十丈,来到一座大殿。殿内灯火通明,数百盏酥油灯参差排列,搭起一座七层灯塔。几个福道徒围坐在最外层,鼓瑟吹笙,奏乐抚琴。
  大殿中间一座巨大水池,池外灯烛环绕,池心立着一尊巨大的九天玄女立像。玄女金衣玉带,彩袖长裾,面如莲萼,皓齿明眸,脚踩团团祥云,手捧八卦玉盘,天然一副不染尘埃的仙容道韵。池内喷泉如注,水流潺潺,热气腾腾,烟雾缭绕。
  九天玄女被笼罩在袅袅水汽中,仿佛刚刚出浴,眼神中别有一丝媚意,端庄威严的圣貌仙容泛出别样风情。身临其境的两位宰执齐齐避开双眸,生怕多看一眼,一闪而逝的私隐杂念便会亵渎了神圣。
  池边玉盘珍馐、金樽美酒罗列。十多名衣衫不整的男子被唤到一处,高公洁赫然在其中。他蹲在地上,羞愧欲死,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另有诸多年轻女子,身披轻纱,头戴珠玉,或是捧着果子蜜饯,或是端着玉液琼浆,茫然站在不远处,神情透出几分呆滞。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高公洁衣袖掩面,苦笑不已。在来到安济坊前,他对高士毅所做的事并不完全了解,还以为有转圜余地,心里对父亲颇为看不起。自从稀里糊涂地被带到这里,得知高家深涉滔天大罪,难免自暴自弃,又被这些人引诱,他便忍不住做出荒唐事来,并没有比高士毅好上多少。
  石得一小声道:“相公、枢副,这些人……有的是开封府的粮商,有的是功臣勋贵。果真如云教授所说,牵涉的人极广极多。”
  王安石脸色很是难看,这些人他甚至能认出一小半,在藏龙卧虎的东京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论及他们背后的势力,更是非同小可。
  “这些女子呢?”
  “这……”石得一迟疑道,“拿着酒壶的那个,是前任白马县知县李升的遗女。他家虽然破落了,终究也是士族人家。端着葡萄的那个,是熙宁二年进士张智的遗孀。张智命运多舛,得了进士出身后,还没领到差遣,便痨病而死,不过他娶的娘子却姿色不俗。”
  “真是胆大包天,耸人听闻!”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贵贱有别。二甲进士也好,知县也罢,都是重衣冠的士大夫。士人家的妻女,竟然被当作窑子里的姐儿,王安石岂能不怒?
  池中腾腾热气渐渐稀薄,众人这才看清,那温泉池中居然漂浮着一座座木制莲台。每座莲台上,皆款款坐着一名妙龄女子。头上珠玉琳琅,身上却只着片缕轻纱,隐隐遮住羞处。她们或是豆蔻少女,或是娇媚少妇,不仅容色上佳,气质也绝非寻常女儿家可比。
  “相公,此处名为功德堂,只有为安济坊做了大贡献、立了大功德的善人,才有资格进来。这十多名神胎女,都是替神佛接引苦难众生的接引使。相比岸边的诸女,身份更为尊贵,老拙为您介绍一番。”弥心放下伪善的面孔,指着池水中漂浮的一座莲台道,“这位文殊奴是南阳县主,去年刚得了封号;旁边那位太乙奴是肃国公家的庶女,年方二八,还没有出阁;右边的文昌奴是栖霞县主,夫婿早亡,尚无子嗣……”
  “放肆!”王安石怒喝一声,脸上肌肉忍不住抽搐。邱远的话竟丝毫不错,弥心做了坊主之后,将好好一座安济坊搞得乌烟瘴气,连宗室女都敢染指。
  “放肆的不是老拙,是人心!”弥心坦然道,“功德堂的客人无一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是姿色绝佳的美人吗?显然不是。貌美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大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些神胎女,不见得比东京城的花魁更漂亮,偏偏能让他们神魂颠倒!”
  “神魂颠倒?我看是让他们人头落地吧!”王安石此言一出,被押到一处的勋贵不由浑身一抖,一个个心胆俱寒,丑态毕露。
  “相公难道看不穿吗?人心就是如此,越是不能做的事,越是想做。越是身份尊贵的女子,越是想要亵渎。有了郡主、县主的名头,姿色再怎么寻常,也能勾起男人的欲望……这就是串起十四只蚂蚱的那根绳子!”
  云济点头道:“果然如此!你偷偷拐来这些宗室女、士族女,又造这样一座功德堂。赴会的人一旦掺和进来,染指了这些郡主、县主,把柄便被你捏在手中。他们就此泥足深陷,再也无法自拔。”
  “云教授,大可不必说得这么义愤。老拙只是提供了一处可以直面心魔的所在。任何人在这里都可以释放心底最私密的想法,畅所欲言,无拘无束!说起来,老拙最多只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人罢了。什么囤货居奇,什么私造伪钞,统统是他们自己一拍即合。老拙从来只是旁观,做个公正而已!”
  “这些宗室女、士族女呢?她们身份尊贵,岂能甘当玩物,受人奴役欺辱?定是你用了什么药物,害得她们失去了神志!”
  “老拙痴迷医术药理,钻研岐黄之术数十年。安济坊这几亩药田,实是老拙倾尽心血栽培而成。”说起用药,弥心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神色。
  云济早已听不下去,心急火燎道:“狄九娘呢,怎么不见她?你将她怎么样了?”自进入功德堂,云济一直在寻狄依依。但这里二十多名女子,从宗室女到士族女,他一一打量过了,依旧没有看到狄依依。
  “莫要着急,老拙带她出来!”
  弥心说罢,爬上一座漂浮在水中的莲花台,跟殿内的两个福道徒挥了挥手。两人跳入池中,拉动一根细长的铁锁链。池水正中的九天玄女像缓缓升起,全身露出水面,肚子忽而像门户一样裂开,一个曼妙身影显露在众人面前。
  那女子穿一身淡黄衣衫,精赤一双白皙玉足,不戴珠玉,不施粉黛,只静静坐在那里,就如磁铁般吸住了众人目光。
  众多神胎女无不是貌美如花,百里挑一。但这女子一出来,余者顿时如庸脂俗粉一般,好似皓月横空,群星瞬间失去光华。
  云济失声惊呼:“九娘!”
  他不曾见过狄依依这般娴雅文静的模样。寻常见她的时候,不是在大大咧咧地喝酒,就是在迷迷糊糊地昏睡。这是第一次,他接触到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吊胆悬心数日,终于见到她,却愈发心急如焚。
  “这九天玄女奴是三代将门出身,姿色更是冠绝群芳,是老拙特地为这次法会准备的绝品,还不曾接引贵客呢!”弥心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话,一边将他那莲花台上的神胎女推下水。莲花台受到反推之力,往池心的神像漂去。
  神胎女落水后挣扎不止,云济不敢靠近,班直不待他催促,纷纷跳水去救。
  水池中漂浮着的一座座莲花台,其实是一艘艘莲花形状的小船,供宾客在上面玩乐。而正中的九天玄女像娉婷袅娜,其足下的祥云由白石雕琢而成,足有两丈见圆,底端石柱直通水底。
  “弥心,你想劫持人质吗?”云济十分警惕,纵身跳入池中,向弥心追去。
  趁班直忙着搭救落水的神胎女,弥心乘着身下的莲花台,划水靠上中央的九天玄女像。他爬上神像脚下的祥云底座,在第三片祥云上踹了一脚。那祥云向下一翻,水池中突然“咕嘟嘟”喷射出十多股深黄色浓液,这些浓液漂浮在水面,一转眼的工夫就蔓延到整个水池。
  此时,云济已经游了大半,突然闻到异味,惊呼道:“油!这是油!”
  他心知不好,奋力往前游去。班直们已经将落水的神胎女救上岸,立即掏出飞爪钩索,勾住池面上其他莲花台,将上面的神胎女连人带船往岸边拉。
  “云教授,你聪慧过人,可愿随老拙一起涅槃飞升?”一阵狂笑声中,弥心将祥云底座边的两盏灯踢了下去。水池中顿时火焰翻飞,顺着池面上的油蔓延开来,转眼间肆掠十多丈,整个水池化作一片火海。
  就在火油被烧着的一刻,云济爬上了巨大的祥云底座,但狄依依中了迷药,呆坐着无法动弹。
  云济焦急万分,奋力压下心中恐惧,口中念着:“红粉骷髅,骷髅红粉!都是皮肉包白骨,她是白骨!她是白骨!”他脱去身上沾满油的衣物,也不敢看狄依依,只两手一环,浑身战栗地将她抱起,跳上弥心刚才所乘坐的那艘莲花台。脚在祥云底座上一蹬,身下的莲花台往池边缓缓漂去。
  云济抱着狄依依,如同抱着一团炽热的烈火,她的身躯比莲花台下的火海还要滚烫灼人。他有一万个冲动想将她推开,只能不断以心中正念将这番冲动强行压制,强忍着被狄依依的娇躯烧灼。
  回头一看,弥心却钻进九天玄女的肚子里。也不知他按了什么机关,九天玄女像竟重新合拢,将他封入腹中,整尊神像缓缓沉入池水。池面上虽已成火海,但隔着九天玄女像,根本烧不到弥心。
  众人眼睁睁看着神像继续下沉,最终沉入池底。池底下显然藏着密道,弥心为恶多年,狡兔三窟,在自己老巢之中,早备有未雨绸缪的手段,即使在陷入绝境之后,还能逃出生天。
  此时身在绝境的,反倒成了云济自己!
  水池径长超过十丈,云济脚下的莲花台是杨木制成的,边缘处也快被烧着了。他无桨无帆,一时竟想不出办法将船送到岸边。
  其他几座莲花台离岸很近,一个接一个被班直用钩索拉到岸边,上面的神胎女也一一获救。可是班直所用的钩索是由铁钩、绳索穿制而成,绳索在救人的途中纷纷被烈火烧断。此时此刻竟没有钩索可以用。
  “三杯倒……”云济正焦头烂额,忽觉有人扯住自己的衣领。低头一看,狄依依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她眉宇若蹙,双眸如星:“三杯倒……我被下了药,浑身动弹不得。你自己逃命吧……别管我啦!”
  云济呼吸急促,苦笑道:“这池子里都是火,怎么逃?”
  “若游得快,没准能在被烧死前,捡回一条命……”
  云济神色一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也只能如此了。”他说完这话,将狄依依丢在这座被烧着的莲花台上,“扑通”一声,纵身跳入池水之中。
  狄依依僵坐在莲花台上,眼看着四周不停跳跃的火焰,感受着阵阵灼人的热浪,仿佛被无边的孤寂包围。几日来,她被人囚禁,又被迫服下迷药,周身动弹不得,却从不曾放弃希望。因为有人说过,一旦到了危急关头,只需丢出“悄悄话”,他立马就会赶到。
  她度日如年般煎熬了这么久,“悄悄话”终于有了回响。云济出现在她面前时,若不是浑身麻痹,她早已热泪盈眶。
  “臭不要脸的……良心是用酒喂大的,没有酒量的家伙,果然也没心肝,还真自己逃命去了……唉,临死前都没有酒喝,真是死不瞑目!”狄依依在心里痛骂云济,一转念又担心起来,“这厮手无缚鸡之力,别还没游上岸,就……就被烧死了吧……”
  她思绪万千,心中正颠来倒去翻涌着种种念头,突然感觉不对:“怎么……这莲花座在动?好像……真的在动!”
  莲花台的花瓣上跳跃着火焰,不知为何渐渐开始向池边移动,仿佛火神送嫁的车驾,在一片火焰丛林里穿行。
  半丈,一丈,两丈……莲花台徐徐前行,缓慢而坚定。
  原来云济想到,油浮于水面,烈火应只在水面上燃烧。狄依依一提跳水,他转念间,便已算明白——以祥云底座中所能容纳的油,最多不过三千二百斗,铺在整座水池上,不会超过半寸厚,若能迅速潜入水底,应该能躲过烈火烧灼。此处距池边只有五丈多远,以他游水的本事,托着这座莲花台,憋着气能往前游三丈远,届时对岸若能接应,狄依依或许能够得救。
  云济便决定冒险一试。果然水池中只有最上面半寸是油,下面都是温水。
  云济水性甚佳,从水下潜至莲花台底,他双足刚好触及池底,双手奋力推着莲花台往前走。可惜他本就文弱,推着莲花台前行了两丈多,终于精疲力竭,连浮出水面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怎么回事?”狄依依正自恍惚,却见班直推动岸边的莲花台,一座接一座搭成浮桥,终于和她身下的莲花台相接,手忙脚乱地将她救上了岸。
  “云教授!云教授!”
  “他还在水底,快救人!”
  “用长枪叉上来!”
  ……
  一片兵荒马乱后,云济被拉出水面。他手臂和头发多处烧伤,已经脱力昏迷。
  狄依依只听见一片乱七八糟的叫嚷,有人喊灭火,有人喊救人。种种声音如乱麻一般,将她束缚在其中,只有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无声涌出了眼眶。
  岁月如流,乌飞兔走,不觉过了一月有余,已是谷雨时节。
  该是春润大地的时候,千里赤地却依旧滴雨未落。
  夜色悄然降临,云济身上烧伤尚未完好,尤其是两条胳膊,仍裹着层层膏药。他坐在庭院里,抬头看着天上群星:“《孝经援神契》有云:‘清明后十五日,斗指辰,为谷雨,三月中,言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也。’眼见都快到四月了,这旱情何时才能到头!”
  狄依依懒得听他长吁短叹,伸手端起案几上的碗,往云济嘴里喂:“喝药!”
  “咳咳……这是酒!你要灌醉我吗?”
  眼见云济被呛得眼泪直流,狄依依对着碗一闻,反咬一口道:“好你个三杯倒,居然骗姑娘的酒喝,喝你的药吧!”说罢放下酒碗,端了旁边的药碗,粗鲁地往云济嘴里灌,苦得云济直翻白眼。
  待他喝完药,狄依依提起一块抹布,胡乱在他嘴上擦了两下。云济两手被烫伤,动弹不得,只能任她施为,被擦得欲哭无泪。此时狄依依早已近身到他三尺之内,但他伤势未愈,无力抗拒,虽然浑身发烫,也只得强自忍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郑侠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看见院子里这等情形,他不由调笑道:“红袖添香,佳人侍药。知白,你倒是过得好一阵逍遥日子。”
  云济忍着满嘴药味抱怨道:“我情愿去观天象,修历法。”
  “天象?倒也是你的本职,可瞧出什么了?”
  “今夜观星,有‘月离于毕’的天象。蔡邕《独断》曰:‘雨师神,毕星也。其象在天,能兴雨。’若真依其言,过不了十天,就会有大雨……”
  话刚说一半,郑侠又惊又喜道:“当真?当真要下雨了?”
  云济苦笑道:“介夫兄,靠看天象来预测吉凶祸福,并不十分可信。天上有云如帚,确实是将雨之兆。但根据司天监多年记录,这种征兆能够灵验的,不过十之三四罢了。”
  “大旱弥久,能有十之三四的准信,已经难能可贵。”郑侠脸上喜色不减,“郑某一心盼着大宋国泰民安,天下风调雨顺,终于有希望了吗?”
  “风调雨顺全靠天,哪里算得准?国泰民安靠的是明君贤臣,我倒还有几分期待。”
  郑侠正色道:“知白,从大雩之日到今天,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那几桩案子明明真相大白,案情再清楚不过,为何大理寺只定了粮商的罪?这些粮商做的恶事,抄家灭族也不为过,怎么才判了十几个斩刑?他们背后的人呢,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