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次遇见，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根时间线上的两个点，我从后往前走，与从前往后走，分别会得到两种不同的遇见顺序，以我为参考系，就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时间结果。”
  “而在我遇见的那两个人的时间参考系下，他们遇见我，又会是另外的一个时间顺序，换句话说，就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自身时间参考系’下，会对同一件事的发生时间做出不同的解释。”
  “我知道，对于作为人类的你们来说，这件事情很难理解，因为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我的能力能让我根据其他生物的时间参考系算出一些东西，我也是因此才发现了时间的‘不绝对性’。”
  “如果无法理解，你们也不用刻意强求，继续按照自身的参考系去看待时间就行了……”
  面对路由其的追问，这位全身泛着金光的神奇生物并没有不耐烦，而是非常耐心地将“时间的原理”阐述了出来，还用类比空间的方式将道理讲得清清楚楚。
  相比于路由其的频频点头，莫灵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独属于他的迷茫。
  “嗯嗯嗯。”
  他装作认真而理解地点头，一边作出及时的回应，可他那眼神中无法掩盖的困惑却完完全全地出卖了他。
  听完小精灵的阐述后，路由其陷入了沉思，似乎是这一番话让他受益良多，他也因此窥见了一丝时间的本质。
  这种知识是在人类的视角下很难得到的，深渊中的生物以各种奇怪的方式存在，也必定会以不同的视角看待世界，也许某个视角就能看到人类完全看不到的东西。
  路由其还在低头沉思，莫灵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连忙想要继续询问些东西，让气氛不至于太过沉闷。
  可脑袋空空的他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他啥也没听懂，当然没什么可问的。
  于是他只能转移话题：
  “你说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家伙，也和我一样是空的？”
  “嗯。”
  “他长得和你现在一样是吗？”
  “对，人类的身子，但头是个方块，有时候身体会消失，只剩下一个头，变成一个大大的方块。”
  听着小精灵的描述，莫灵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别扭的画面：
  一个头是方块的人走着走着，头掉了下来，然后越来越大……
  “好怪。”他忍不住吐槽道。
  那估计也是个从深渊某个角落跑出来的深渊生物，全身上下都不怎么正常，完全不遵循正常生物的逻辑。
  “可为什么会和我一样，是空的？”
  莫灵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和那个方块生物之间有什么联系。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些深渊里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奇怪，总不可能每个都想得明明白白。
  “你刚刚说，你可以推断出人类的未来是吗？”
  “没错。”小精灵点点头，回答道。
  “那他的未来是怎样的。”莫灵凑上前，小声地问道，然后把手伸到面前，偷偷地指了指路由其。
  “未来是不确定的，我计算的不一定对……而且你这么个未知因素在他旁边，我的计算准确率会下降很多。”小精灵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也就是算得不准咯？”
  “嗯。”
  “不准也没关系，你就说说你现在算的，他未来会怎样？”
  当莫灵问出这个问题后，小精灵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它终于再次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一句令莫灵听了之后无比激动的话：“他会到达深渊之底。”
  “你说的真的？他真的会到达深渊之底？”莫灵立刻兴奋了起来。
  “我的计算不一定准确，但这个未来的可能性很大，至于其他的，都很模糊，我算不明白。”
  “没关系，能到深渊之底就可以了！”莫灵激动地说道：“既然他能到，我一定也能到，到时候我们就会成为第一位和第二位踏上深渊之底的人类！我是阿姆斯特朗！他是！他是……呃……忘了。”
  莫灵想要说出第二位踏上月球的人类，但却发现自己脑子里并没有这个东西。
  但这并不会妨碍他高兴，他跳到了路由其的面前，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兴奋地晃了起来。
  “路由器！你听到了吗！你会到达深渊之底！它给你算出来了！”
  路由其被晃得头晕目眩，刚刚整理的知识都差点被晃没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敷衍地回答着莫灵。
  这位眼镜少年在听到了自己的未来之后，并没有多少兴奋，反倒是那镜框之下闪过了一丝迷茫。
  他低着头，看着镜面，像是在审视着自己，又像是在凝望着未尽的深渊……
  第1130章 未定世界
  古人常说，天机不可泄露。
  在窥探到了自己的未来之后，路由其并没有觉得一切充满了希望。
  深渊降临的这几年，他早就从各种各样的现象中确认了深渊的本质——绝望。
  有多大的获得，就有多大的代价。
  有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绝望。
  小精灵看到的未来虽然一片光明，但这片光明之下必定有想象不到的黑暗。
  提前知道了这份“天机”，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相比于莫灵的激动，路由其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能够到达深渊之底……那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到达的呢？在到达之前，又支付了怎样的代价呢？到达之后，又该怎么回来呢？还是说……回不来了？”
  在路由其看来，深渊其实更像一种单行道。
  就像掉到深坑中的人无法再爬出来一样，在“重力”的作用下，人只会掉得越来越深，最后重重地砸在坑底。
  人是最终到达了，但人也死了。
  这所谓的“到达”，是完好无损的到达吗？
  小精灵的这番预言并没有让路由其坚定信心，反而让他心中产生了新的迷茫。
  他原本想要再找小精灵问清楚，但一想到这可能会泄漏更多的天机，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还是不要什么都知道的好……”
  小精灵见路由其似乎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靠了过来，安慰道：“我所预测的未来，都不一定是准确的，你随便听听就好了。”
  “准确率有多少？”路由其看着它，反问道，他更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值。
  听到这个问题后，小精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身上的金光突然开始摇曳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它就给出了答案：“准确率88.7635%。”
  “会变动吗？”
  “会，会根据你的行为作出变动，但变动幅度不大，计算的未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改变，我在计算的时候加入了时间修正系数。”
  “那我现在就选择返回地面呢？”路由其好奇地问道。
  “你不会返回，这个准确率100%。”小精灵看着路由其，无比确定地说道。
  被说中的路由其顿了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都到深渊三层了，当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我还是相信未来是不确定的，如果都是确定的，那时间也太没意思了……”路由其轻轻地说道，颇有些安慰自己的意思。
  “未来当然不是确定的……可能我刚刚的说法让你有些误解了，虽然未来与现在同时存在，但时间依然是变化的，就像空间一样，你依然能靠自己的双手改变一切。”
  小精灵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用手一挥，身上的金光突然汇聚了起来，流淌至它的身后，燃起了一团火。
  “我现在点燃了一团火，改变了空间，也改变了时间，五秒之后的未来，这里也会有一团火，如果我现在熄灭了这团火，五秒之后的未来这里就会空空如也，所以未来是我确定的，也在我的掌控之下。”
  “所谓的确定与不确定，也对应了绝对和相对，我之前说过，时间本就是不绝对的，当然也不确定，请相信未来依然是充满期待的。”
  小精灵的手轻轻地放下，那团火依然在它身后燃烧着，一直到了五秒之后，才缓缓熄灭。
  火焰的热浪扑到了路由其的脸上，他瞪大了眼睛，思绪在关于时间和未来的思辨中不断流转。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渐渐放缓，眼神瞬间坚定了许多。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莫灵敲了敲他的头。
  “我明白了主观能动性与不绝对世界之间的关系，客观世界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带有相对固定性，但仍存在大量的不固定因素，依然能在主观能动性的驱动下对客观世界作出具体的改造，尊重客观规律是充分、有效地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前提，但过分看重客观规律却是发挥主观能动性的障碍……”
  “停停停！”莫灵连忙打断了路由其的念诵：“你这是什么禁忌咒语，竟让我的大脑产生了剧痛！”
  “这是初中政治，加了一点我自己的理解。”
  “你就别理解了，到此为止。”
  “好。”路由其识趣地停了下来。
  两人的吵闹已经成为他们旅途日常的一部分了，但小精灵却是看得稀奇，不停地转动着自己的金色方块脑袋，目光一会儿在莫灵身上停留，一会儿在路由其身上流转……
  在这么看了一会儿之后，它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两人说道：“你们的队伍，还缺人吗？”
  “什么？”莫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如果你们还缺人的话，我可以加入吗？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深渊之底。”小精灵语出惊人，让莫灵和路由其都愣在了原地。
  小精灵见两人的反应都不太对，连忙补充道：“如果不缺的话也没事，我也可以不加入的，这只是我突发奇想。”
  “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莫灵挑着眉，好奇地问道。
  “我觉得跟着你们，能够找到愿望，我现在游历了这么多地方，非但没有让自己的思绪更清晰，反而迷茫了不少，如果能够跟着你们，至少有一个短期的目标，能让我不至于迷失。”
  “短期的目标？就是和我们一起到达深渊之底对吗？”
  “嗯，这也算一个小小的愿望了，我也好久没和人类待在一起了，我还有点想念和人类待在一起的时候。”
  听着小精灵的解释，莫灵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于是转头看向了路由其：“你觉得呢？能让它加入吗？”
  路由其无所谓地指了指身后的那两位呆愣的“士兵”，说道：“我们这队伍都这么长了，多一个也是多，多三个也是多，反正我没什么意见。”
  “那好！就让你加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