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来，我们证实了这种金属具有某种‘自主意识’，它们会刻意绕过我们用于阻挡的实验桩，选择先去覆盖没有阻挡的区域，实在没办法了，才会选择挤压破坏实验桩。”
  “这些金属能够判断我们的意图，分辨我们的行为是在进行研究还是刻意破坏，基于这种性质，我们也得到了第一份研究样品。”
  “虽然获取到了样品，但我们有理由猜测，这是那些金属‘主动’给我们的，目的是打消我们的疑虑。”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长宽高只有十厘米左右的金属方块，正装在研究人员准备好的样品盒子里。
  “拿到样品之后，我们第一时间进行了研究。”
  “样品所呈现的性质与金属区域完全相同，无法摧毁、具有简单的自主意识，经检测，这种金属不属于现存的任何金属，它是一种人类从未发现过的全新物质，甚至不能被简单称之为‘金属’，只是它表现出了类似金属的性质。”
  第1191章 蔓延
  “在使用了我们所有的检测手段之后，我们终于可以确定，这种物质的原子……是方的，电子也是，我们给样品进行通电测试，在电流进入样品之后，检测到的电子也变成了方的……”
  “经过这次测试之后，我们就明白，不能以正常的认知去理解这些金属了，要把它们当作无法被界定的遗物来认识。”
  “于是我们对这种金属进行了命名。”
  “经过讨论，研究所将这种金属正式命名为——”
  “渊铁。”
  “在渊铁区域出现的五年时间里，各方对渊铁的猜测众说纷纭，有人说它们是深渊之中的某种生物，来到入口是为了入侵地表，在占据入口之后，就会往外界蔓延。”
  “还有的人说这是一种深渊进化的现象，昭示着深渊的入侵即将会前往下一阶段，世界将面临更大的威胁……”
  “但研究所对此并不认可，在我们与渊铁的接触中，我们可以判断，这种金属对人类的态度是‘友好’的，至少是没有敌意的。”
  “从它们主动配合研究的情况来看，它们对‘研究’这种具备冒犯倾向的行为没有意见，甚至可以看作是对人类的妥协，主动示弱，向人类表示善意。”
  “从其他的方面也能证明渊铁是友好的……”
  “它们会避让放在区域中的研究设施，会专门留出人类通行的路径，在入口边缘也没有表现出向外蔓延的趋势，它们所有的举动都在表示一个简单的意图：在不与人类产生冲突的情况下对深渊入口进行封闭。”
  “我们没有理由去阻止这种‘封闭深渊’的行为，以我们的能力，也无法阻止渊铁的蔓延。”
  王所长的手在电子屏上滑动，一张张渊铁区域的图片也随之在大屏上出现，那覆盖入口的金属区域就像是一大块浮动的银白色“冰川”，厚实而坚硬。
  金属区域的边缘处是还未完全贴合的立方体，它们悬在深渊上空，紧贴在一起，看上去很容易就会掉下去，但越往里，那些立方体就越来越多，越来越紧密，贴合在一起之后甚至连缝隙都看不到，就像是一个光滑的平面。
  阳光照在金属平面上，反射出金属色的亮光，与那深邃的深渊完全不同，从俯瞰图上来看，锋利的银光切开了漆黑的坑洞，就像是一阴一阳的太极图。
  时间向后流转，渊铁的蔓延也在继续，这些无法被摧毁的金属并没有因为人类的研究而放慢脚步，它们按部就班地搭接着，一点也不着急，一块一块地放上积木，搭成封闭整个深渊的穹顶。
  “渊铁蔓延的速度比我们预测的要快一些，在深渊入侵八十周年纪念日的前一个星期，渊铁区域最边缘的方块触碰到了入口另一侧的边界。”
  “这意味着入口彻底完成了封闭。”
  说到这，语气一直很平静的王所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深渊，被关上了……”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即使已经知道了渊铁蔓延的结果，但当结果真正发生时，还是会感觉到意外，王所长直到现在都无法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结果。
  伴随人类整整八十年的深渊，存在了整整八十年的深渊，就这么关上了，被一些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奇怪金属立方体，一个又一个地堵上了……
  即使是一直在观察入口的防御部和研究所，也无法确认这个结果，他们不断地确认，不断地上报，让其他的部门来确认这个结果。
  深渊彻底封闭的消息在各个部门间传递，每一个部门，每一个人，都无法相信这件事。
  深渊入侵已经过去八十年了，除了那些使用遗物延长寿命的活化石，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是出生在“深渊存在”的世界里，他们早已习惯了深渊，早已习惯了被深渊所影响的世界。
  从小到大，老师每节课都在念叨着深渊，他们学的就是如何面对深渊，如何认识深渊，如何对抗深渊，现在却告诉他们，深渊被封上了？
  没人能彻底确认这个消息，但过了几天之后，他们渐渐认识到，深渊封闭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王所长触摸着电子屏，切换到了一张“封闭日”的图片，那渊铁区域的边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方块，顶住了入口的边界，那是最后的一道缝隙，也是最后的一片黑暗，至此，银白成了这个大坑之上的唯一颜色。
  “在深渊封闭之后，我们迅速将这个消息上报到了上级部门，在此之后，我们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直到，拿到了一份名单……”
  “那是封闭时间前后的遗物上报名单，在深渊封闭之前，遗物还在正常出现，但在最后一个立方体出现之后不久，遗物上报的信息就开始断崖式下跌，又过了几个小时之后，遗物的上报数量就变成了零。”
  “之后，遗物上报信息还会零零星星地出现，但最后都证实是延迟信息或者误报，我们分析了各个区域，各个层级的遗物上报信息，得出了一个结论——”
  “在深渊封闭之后，便再也没有遗物出现了。”
  “这个世界，不会再出现遗物了，深渊的力量得到了遏制，在渊铁将深渊入口封闭之后，深渊的力量便无法再渗透上来，世界回到了深渊入侵之前……”
  “我们确认了无数次这个结果，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的研究所也在做着同样的分析，得出的结论都一样。”
  “已经不会再有遗物出现了，现在即使还能找到遗物，也都是之前还未发现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遗物数量至此固定，不会再变多。”
  “不仅是遗物，那些偶尔会出现的深渊生物，还有奇异现象，都停止出现了，深渊的影响不再存在。”
  “在反复确认之后，我们终于能够得出结论——深渊真的被‘关’上了，那些金属完全封闭了深渊，虽然依旧不敢相信，但我们还是将判断结果汇报了上去。”
  “在深渊入侵八十周年之际，深渊的时代，结束了……”
  第1192章 一个时代的结束
  深渊关闭的消息刚开始只在相关部门内部流传，但渐渐地，其他部门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毕竟深渊关闭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渊铁出现了这么多年，民间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人们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也从最近官方的动作中猜出了一些事情。
  于是，在深渊入侵八十周年之际，官方做了一个决定：
  将深渊关闭的消息公布出去。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深渊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整整八十年了，可以说影响了一整个时代，改变了不止一代人的思想，现代人类的认知都是建立在这个存在深渊的世界上的，人们重视深渊，也将深渊视为人生中某个重要的部分。
  有的人从小就立志成为猎人，有的人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遗物研究员，深渊不仅影响了这个世界，也影响了很多人的内心。
  不仅如此，深渊也与人类产生了很深的联系，这些联系是很难一下子割断的。
  “我在深渊里的那些亲人怎么办？他们回不来了吗？”
  “那些还没回来的猎人要怎么回来？”
  “深渊封闭了，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抛弃了？”
  “……”
  深渊的封闭并不是无法预见的，在渊铁封闭入口的最后几年，官方已经提前通知了深渊之下的每个监测站，让想要回到地表的人们赶紧回来，但还是会有一些没有通知到的漏网之鱼，也有保持观望态度的一部分人，错过了返回地表的最佳时机。
  这些人，在深渊封闭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深渊之中已经形成了一些能够自给自足的城市，那些城市里的居民也已经有了下一代，甚至有些地方已经传承了几代人，让他们离开家乡，回到“真正”的人类社会，很多人是不愿意的。
  对于那些人来说，深渊中的城市就是他们的家园，地表反倒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几代人的交替中，深渊内外已经出现了深深的隔阂，血脉的联系也无法穿过思想的边界，八十年，足以产生一个全新的人类族群。
  这些“深渊人”，在深渊关闭之后，就永远地与地表人类分别开来了，这是很多人类一体主义者无法接受的。
  宣布深渊关闭的消息，会引起很多人的不安，但官方认为，这是必要的。
  “经过研究所判定，将这个消息直接公布出去，反而是影响最小的，结束深渊时代的喜悦会冲淡那些不安，在八十周年纪念日之际，人类的仇恨与愤怒需要得到一个有力的宣泄。”
  “深渊关闭，是符合大多数人的期望的，压抑许久的民众需要一个情绪的爆发，人类被深渊压在头上太久了，肉体被绑架，思想被奴役，人类需要解除这种捆绑，就必须快刀斩乱麻，用有效的冲击来改变认知。”
  “时代的终结总会带来阵痛，但阵痛才是前行的动力，我们不会遗忘那个时代，那个时代也将成为我们迈向未来的阶梯，在挣脱深渊的枷锁之后，人类才能爬得更高，才能飞向天际……”
  关于“深渊人”的担忧，关于“后深渊时代”人类进程的迷茫，关于“无深渊世界”的发展困惑，都会被深渊时代终结的伟大胜利冲淡，人类迫切地需要这么一场胜利。
  八十年过去了，人类对深渊的仇恨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深入骨髓，这种仇恨在成为动力的同时，也让人类的内心深受折磨。
  用一次胜利来宣泄掉这凝固在人类内心的仇恨，让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其他的分析部门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人类需要这场胜利……”
  于是，在八十周年到来之际，胜利的消息传遍了世界。
  媒体二十四小时不停息地播报着深渊关闭的通告，官方发言人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消息属实，各个研究所和科技公司为消息背书，公布深渊关闭的具体细节，发布研究结果，证实深渊关闭的结论。
  这场胜利的到来有些突兀，许多人都措手不及，但在官方的刻意引导下，产生的回响震动了整个世界。
  所有的人都开始了欢庆，人们走上大街，呼喊着胜利的口号，在大街上亲吻拥抱。
  新时代的人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庆贺着胜利，用投影在高楼间打出庆祝的条幅，用无人机撒下发光的彩带，操控机器人在街边跳舞，播放着激动人心的音乐。
  回响持续了几个月，依旧没有平息，就像官方预测的一样，人们内心积压的情绪实在太多了，即使庆祝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完全得到宣泄。
  “胜利的号角响了几年，人们依旧没从喜悦中平复，深渊离开之后，世界百废待兴，我们也得处理后续的事情……”
  “关于渊铁的研究还在继续，在深渊封闭之后，我们依然还在监控着渊铁的变化。”
  “虽然入口处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但经过我们的检测，渊铁的厚度还在不断增加，在封闭完成时，渊铁的平均厚度是一百米，到了一年之后，渊铁层平均厚度就达到了一百五十米，增厚的速度也没有放缓。”
  “直到深渊入侵八十五周年时，渊铁的平均厚度已经到达了两百米。”
  “与此同时，我们还发现渊铁层开始对原本的构造进行加固，一些纳米级的渊铁立方体开始对表面的缝隙进行填补。”
  “这些立方体也是凭空出现的，和渊铁蔓延的时候一样，又花了一年的时间，表面的缝隙已经完全填补完毕，渊铁层变得更加严丝合缝了。”
  “我们也对遗物的上报记录进行了追踪，确定已经不会再出现新的遗物了，但还是有一些深渊时代的遗物不断被发现，这便是深渊留下的最后‘遗物’了……”
  “深渊的关闭已经成为事实，研究所的任务也变成了追踪记录渊铁层的变动。”
  王所长的手轻轻地在电子屏上滑动，一张张日期不同的照片也接连出现在大屏上。
  那是被渊铁封闭的深渊入口，从天上看，银白色的渊铁就像是一面光滑的银镜，盖在了原本的漆黑大洞之上。
  这面镜子，神秘而美丽，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存在，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一个时代，也同时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第1193章 渊铁实验
  大屏上的照片在不断地切换，这场没有提前准备的演示，在王所长的发挥下，已经算是进行得非常顺利了。
  会议室内的灯光照在光滑的桌面上，几位穿着正装的中年人坐得十分板正，他们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就好像他们之前说的一样，只是过来监督的。
  不过王所长倒是时不时地向那几人瞥去，似乎是非常在意那几人的看法。
  大屏幕上的照片继续切换，最终停在一张深渊入侵后九十周年的入口俯瞰图上，此时，那如同镜面般的渊铁层上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类设施。
  “虽然深渊已经关闭了，但我们对于深渊和渊铁的研究并没有停止，在深渊入侵九十周年纪念日，同时也是深渊关闭十周年纪念日之际，我们依然在监视着渊铁层的动态，关注着深渊的影响……”
  “这十年间，渊铁层仍在以一个平滑的速度增厚，加固着对于深渊的封印，在这十年中，我们一直在探讨这些渊铁的来历，也有很多人提出了可能的猜想。”
  “但这些猜想都无法解释一个点：为什么渊铁对人类充满了善意？”